《日照东山》不落东山

5、第5章 达瓦诺布

　　在日光的第二天早上是干醒的，高原气候干燥，整个脸紧绷绷的，鼻子里全是干了的鼻血，看了下手机七点多，有好几条微信。一条是林决发的“到地方了吗？身体还适应吗？”想了下给他回了个消息“在中转的地方，下雪了路不好走，这里很美人很好，身体挺好的”。后面几条都是嘉措发的，一直喊我吃早餐，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发的“东山你再不下来吃早餐，我就来敲门叫你了”。看到这句话，我从床上跳下去急忙穿衣服。

　　衣服刚穿好，还没来得及照镜子收拾，就传来了敲门声，我这蓬头垢面的实在不想让他看，又怕他以为我叫不醒了冲进来，只能随便扒拉了两下头发跑去开门，打开门，嘉措笑着问我：“起床了，走去吃早餐啊，待会都凉了。”我看着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上身穿着一件棕色的短款藏棉袍，没扣扣子，下面穿着一件枣红色的薄长袍，长度到膝盖处，腰间缠着一段红绸子，还是昨天的牛仔裤，一双到膝盖的长靴子。小腿是又长又细，也不知道是他会打扮还是身材好可以随便穿，这衣服穿他身上怎么看都觉得好看。一大早起来看到这么盘靓条顺的漂亮男孩，心情都好了很多，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连忙捂住脸说：“我要打扮一下，你先下去等我，我脸都没洗你赶紧走。”他笑着抬起手想拉下我捂脸的手，可能怕我不喜欢又放下了说：“没事，你打扮吧，我等你。”我连忙冲进卫生间去洗脸，洗的太猛了，把鼻子里的鼻血洗了出来，又是一顿手忙脚乱的擦，等收拾完鼻孔塞着两团纸出去的时候都过了十五分钟了。

　　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嘉措趴在窗户上看外面，我走过去一看，昨晚天太黑没看清楚，外面是一片大草地，跑着好几匹马。嘉措转过头要跟我说啥的，看到我鼻子塞的纸问：“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流鼻血了。”我摆摆手说：“没事，高原对我来说太干燥了，鼻子不适应有点出血已经止住了。”我看着草地上的马问他：“这是哪里的马？酒店的马，我昨晚怎么没看到，我们今天是骑这些吗？”嘉措指着一匹灰色的马说：“那是我的马，我从家带来的，它脾气不好每天都不高兴，跟你一样除了吃饭都懒洋洋的，那匹黑色的是上次日光城赛马大会的冠军。我给你找个加湿器你用吧，以前来的客人都放床头还是有用的。”他的那匹马一看就跑不快，腿短又胖胖的哪里像我“不用，别麻烦，这么个季节你去哪里找加湿器，习惯就好了。不过，我哪里像它了”我指着他的马问：“你才认识我多久就说我除了吃饭整天懒洋洋的，我要像也要像那匹冠军，你看看它的肌肉线条，腿长身姿矫健，一副冠军像，不像你的腿短短的，胖乎乎的一看就只知道干饭。”他笑着摇头说：“但是我还是喜欢我的马，它不是冠军也没关系，跑不快也没关系，脾气坏也没关系，我都喜欢，它只知道干饭我也喜欢。”没发现他居然这么会说话，这话幸亏是说的马，要是对哪个姑娘说，这谁顶的住。

　　我摸着自己发烫的脸落荒而逃，转过身说：“走吧，去吃饭吧。”电梯里又不断的鄙视自己，都快三十人了，怎么听几句人家说马的话就心虚的不行，真是给山下的姐妹们丢人。我暗暗鼓劲下次不能这么怂。到了饭厅又只剩我们两个了，早餐的种类很丰盛，有包子豆浆油条这些，也有藏地传统的糌粑酥油茶。上班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是一杯咖啡提神，不然困的一天睁不开眼。看这些早餐随便吃了个包子，喝了一碗嘉措给的酥油茶。他跟昨天一样揉了一些糌粑吃了，我看的嘴馋拿了一块，剩下的装袋子里我两就出发去马场了。

　　马场在日光城城外，我俩坐酒店的车过去，从日光城东门出去，经过一座低矮的山，山上有一大圈挂起来的五彩经幡，风吹过蓝白红绿黄的经幡随风飞扬，经幡旁边洒满了祈福用的风马纸，风卷起风马纸满天飞舞。我问嘉措：“祈福有用吗？我有一个想要实现的心愿，我想去祈福。”嘉措虔诚的望着经幡他跟我说：“那就是东山顶上，你也是东山，你向他许愿，他一定听得到的。”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说，我的心愿神明不会答应的，东山也帮不了我。

　　可能是看出我情绪不好，嘉措一路跟我说了好多他村里的事，他的舅舅他的朋友们还有他跟干饭马的故事。等到马场的时候我对他的老家那个叫那日泽的村庄有了浓浓的兴趣，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牵过来一匹矮小的马，跟我讲解了一些注意的事情。就开始忙着绑马鞍挂脚蹬这些，他们从小会走路的时候就学骑马，直接在马背上骑，一般游客学会装马鞍，等他装好后，我扶着他的手骑在了马背上，站下面看觉得这马挺矮小的，等骑上去才发现也挺高的，我紧紧抓着马鞍，他拉着绳子牵着马满场溜达。

　　溜达了一会儿，我不紧张了，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嘉措，你的名字跟一个诗人的一样啊，仓央嘉措，我听过他的诗有两句我还记得我读一下啊，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嘉措牵着马绳说：“我知道，我学过藏语他的诗，汉语的没听过，我汉语不是很好。”他越说声音越小。我感觉好像说错话了便安慰他：“不会啊，你的汉语说的很好，也认识汉字，很厉害的”。嘉措转过头跟我说：“我小时候上学学汉语到二年级就学不了了，没有老师教了，只能学藏语，后来村里的学校开不下去了，我就回家去放牛，几年前我们村通了电，有了电视，我看电视跟着村里的大人做导游学的汉语，但我不懂知识，你读的诗我觉得很好听，可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东山我只会放牛骑马，什么都不懂。”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愤怒，可那平平淡淡的话听得我心里抽抽，我在马上坐不住了，拉着马鞍直接滑下来，他赶紧扶住我，我抓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你说错了，全错了，你不只会放牛骑马你还会挖虫草，你看电视做导游都能把汉语学这么好，你很厉害，你是不懂课本上的知识，你懂草原里的所有知识啊，你懂这里的一切。你以后不许再这么说自己，你知道吗？造成这种结果不是因为你，是发展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只是我跟你恰好生在了弱势的一方。”我说完不知道是不是语速太快感觉大脑缺氧的厉害，深吸一口气我慢慢说：“嘉措，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遇到了你，本来想着待一两天就立马去拉萨，谁知道路走不了，跟你相处这两天我觉得你身上有很多优点你细心勤劳热情真诚还这么好看，我以前也遇到过被命运眷顾的人，在他面前我就像一个小丑，缩手缩脚，自卑的头都抬不起，那时候没有人告诉我，我也很好，我也有我的优点，等我能平常心面对那些比我好比我优秀的多的多的人时，过去那个自卑的我却永远留在那了。我不希望你这样，你很优秀，我很喜欢你的。”还有一句话我没说出口“某一刻因为你的存在我感谢过我一天骂八百遍的老天”

　　他听完我的话，眼睛亮晶晶咧着嘴笑了，低着头抓着我的胳膊说：“我们明天去东山看日出，好不好，我有话跟你说。”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点了头并嘱咐他“我们带点风马纸去祈福”。这时，马场的人把他的马牵过来了，他跑去牵马，马牵过来他说：“你上去，我拿我的马教你。”这马胖乎乎的能行吗？我上去不会压垮它吧，看到嘉措满怀期待的表情，我实在说不出口拒绝，便手脚并用的爬到马背上，紧紧的抱着马脖子，他在马耳朵边说了两句藏语，便拉着绳子走了起来。别说这马看着胖乎乎的，也挺能干，人坐在马背上稳稳的，骑的腰有点酸，便停下来歇歇。嘉措扶着我跳下马，笑着说：“怎么样，还习惯吗？这是它除了我之外第一次被别人骑”。这确实让我惊讶了，没想到嘉措真把这胖马当宝，都没让别人骑过。我摸了摸马头对它说：“谢谢你了，兄弟，是不是很不习惯啊，辛苦了”又转过头对嘉措说：“你这么宝贝它，你参加过赛马比赛吗？它是不是比赛很厉害。”嘉措脸色有点微妙他说：“参加过，它在我们村跑不过别的马，我赛马拿第一是拿我阿爸的大马。”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那你怎么这么喜欢它？我以为它很厉害，所以你这么宝贝它。”嘉措摸着马头看着我说：“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它是我舅舅家的大马生的，它刚出生的时候，我一眼就喜欢它，我缠着舅舅好几天，他才答应给我的，它跑不快也不厉害但我还是很喜欢它，它叫达瓦诺布，意思是星期一出生的宝贝。”

　　达瓦诺布留在了马场干饭，我们还是坐酒店的车回去，累了一天，上车就睡着了，过一会被嘉措摇醒，到酒店了，我本来想直接去睡觉的，熬不过嘉措被拖去吃饭，饭厅还是没人，饭没了火炉也灭了，嘉措邀请我去他的宿舍吃饭，他的宿舍在酒店后面的二层楼里，他一个人住一间，他进去煮了一壶酥油茶，我喝一碗，困的眼皮子直打架，忍着困意吃了一顿饭，围着他的小火炉烤火，我习惯性的摸出烟点上，他盯着我手里的烟，我朝他挥挥手“要不要来一根”。他说：“对身体不好，你要不别抽了。”我笑着跟他说：“这些不重要了，我也抽不了几天了。”说到下午骑马的事，我说他“达瓦诺布脾气挺好的，怎么你说它脾气不好，还一直不高兴，要是脾气不好，早把我扔下来了。”他笑着说：“你上马之前我跟它说了，这个姑娘对我很重要，你不要欺负她。”我脑海中猛的想起，他对着马说的几句藏语。一个有点疯狂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不会吧？理智告诉我不应该待在这里了，我站起来装没听懂他的话跟他道别：“好累啊，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他站起来说：“你等等，我去拿个东西”他跑出去，一会抱着一个加湿器进来，递给我“进去加点水，放床头早上醒来鼻子就不干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我出去一天这事忘的干干净净了。我抱着加湿器他送我到酒店大厅，等电梯的时候他身后说：“东山，别忘了我们明天去看日出，我过来接你。”叮～电梯到了，我赶紧进去，随口答应“好，你来了喊我啊，走了”

　　电梯门关上，我才松了一口气，进了房间也没一点睡意了。看了眼手机才八点多，于是给林决发了微信“林总，我觉得一个男生喜欢我，我其实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他，但你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我就抱着欣赏他的态度一直看着他，我没想到他好像也喜欢我了，虽然他没明说，但我感觉到了，你知道我感觉一响很准的，要是一直不说还好，我过几天离开了也就没啥了，他要是跟我明说了怎么办，我觉得他明说了我拒绝不了他。”发完林决也一直没回，估计又在没日没夜的画图呢，我满脑子胡思乱想，头脑风暴各种场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