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次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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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从心满意足的长眠中醒来，在一片黑暗里睁开双眼，入目是荒芜的土地，和几乎近在咫尺的残缺的星球。
【欢迎来到库美拉。】
说着庆贺之语的青年却露出了悲悯的神情，半跪下来向祂伸出手掌。
【欢迎来到地狱。】
这里是——人类的残渣，灵魂的杂质，最后被遗留之地。
1.
没有性别，没有名字，也没有自我的认知。
没有记忆，没有喜好，也没有明显的特征。
如果是在人类灭绝之前，身体的骨与肉还没有分散出去的时候，这样的孩子可以通过DNA的检测来寻找归处；
但人类已经灭绝很久了。
久到连超度灵魂的机器都坏掉；骨与其它生物达成契约，成为化石又成为宝石；肉则留在海里，成为了看重繁衍与种族继承的海生物。
而魂，因为生前是一群作恶多端的人渣，死后也没能在超度时排到靠前的位置，机器故障后就只能颓废地留在月亮上，不老不死又为死所困，被其它种族称为【月人】。
所以在某日某地所睁开眼睛的年幼的灵魂，就成了整座星球的月人们的苦恼。
和乐子。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男性还是女性？”
“你是怎么死的？”
“这么小就成了人渣真是不得了哇！”
面目被相同的发型和衣饰而模糊，神女打扮的女性们一边分发弓箭一边发出与打扮不符的叽叽喳喳的疑问。
她们中间是装扮更为华丽、体型也更大一些的娴静的女子，双手端着比人脑袋还大的碗，宽大衣袖边堆叠着繁复的柔软衣料，投注而来的目光也是好奇的。
毕竟这里是几万年都没有变化过的月亮嘛，有些还有心力玩耍的月人甚至连同伴的身体上有什么瑕疵都了如指掌了。突然出现的从没见过的孩子，岂不是最新鲜的乐子吗？
“都退后一点，不要吓到他了。”
牵着新人四处展示的青年口吻和蔼，却并没有实质性的阻拦。他被活泼的姑娘们称为“王子”，跟随的侍从们也都表现着对他的尊敬，但没有人畏惧他。
“他？原来是个男孩子吗？”
“哎呀这么可爱果然是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哦~”
王子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对一直安静注视着一切的孩子说：“不跟大家打声招呼吗，辉夜？”
那白发的、介于幼童与少年之间的魂灵便仰起头来，跟众人点了点脑袋算是打招呼，又安静地走神去了。
“……”王子笑着按了按他的脑袋。
手掌下的柔顺白发一直垂到肩下，被兴致勃勃的侍女编上了精巧细致的小辫，缀着的发饰镶满珍珠宝石，轻轻一动就会从发丝间反射出闪亮亮的光芒。
再如手腕脚腕甚至是脖颈间的坠子。连月人王子耳朵上都挂着兔子耳朵一样堪称可爱的珠饰，能用来妆点正处于雌雄莫辩时期的幼年灵魂的首饰，就更是百无禁忌了。
他每到一处都要由月人王子介绍一下性别，跟月球上流行的审美是分不开干系的。
“名字是‘辉夜’？”
“好奇怪的名字，但是似乎有点印象。”
王子说：“是取自远古人类的传说故事，在第一次行星撞击之前，人类用这个名字来指代月亮。”
“是这样吗……”
“那么久的事王子也知道啊，好博学——”
“只是稍有研究罢了，”王子谦逊地说，“毕竟大部分与人类相关的资料都失传了，能探究到这部分，还是研究院的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纷纷的赞颂声立刻响起，直到旁边黑色的云盘忽然发出滴滴的提示声。
“啊糟了糟了，已经到工作的时间了，再不快点出发的话会被扣工资啦扣工资……”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跟带孩子的王子告别，簇拥着体型最大的同伴站上去，持着乐器与弓箭列队，将顶端也镶嵌着宝石的武器装入隐蔽的座下。
小鼓与琵琶试探似的响了两声，间或有细细的女声抱怨站太近了，把她的花瓣篮子都挤扁了，就连王子都被逗笑了，露出愉悦的笑容，继而又引起一片喧哗。
欢声笑语中，辉夜默默抬头，看着云盘嗡鸣、振动、缓缓升起——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也并不清亮，轻缓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去。
但王子听见了，低声回答说：“是飞船。”
“她们的工作是？”
有什么工作需要用到宇宙飞船，还要打扮成这个样子？
王子含笑注视着他，仿佛已经看穿他所有未出口的疑惑：“出去玩耍罢了。”
“当然，如果顺手的话，她们会尝试捕捞些地球上的特产带回来。有没有收获、收获多少，都没有硬性要求。”
他玩笑似的说：“工会可是很保护劳动者权益的。”
2.
结果所谓“地球上的特产”，是一些会动的宝石。
活蹦乱跳的宝石人很有反抗精神，被捕捞时往往奋力挣扎，类比被一网子捞上岸的大鱼能一尾巴把渔民脸都抽红……很多时候月人都会被打散。
打散就打散吧，反正还能在月球再生。毕竟月人已经是人类死亡后的残渣了，除了超度，没有生死这一说。
辉夜作为新生的月人，被带在月人王子身边，时间久了他就知道王子的名字叫“艾库美亚”，但艾库美亚自称并不喜欢别人直呼他的名字。
辉夜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艾库美亚。”
月人王子微笑不语：“……”
辉夜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凤梨。”
月人王子笑而不语：“……”
辉夜觉得他好像一个只会抓取关键词的人工智障，除了不会说“我没听懂，请重复一遍”。跟人工智障对话总是无趣的，跟谜语人对话更无趣，真情实感后被气到膨胀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辉夜早就不会为了这种事生气了。
他安静地在艾库美亚身边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自己跑掉了。
月亮这么大，对他来说新鲜的地方还有很多，还有探索的价值。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热情的月人来探索他……各种意义上的探索，毕竟大家生前都是无可救药的人渣，对性别和年龄不会卡得太死。
不过没关系。
辉夜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邀请他的月人也不认为，再不济还有艾库美亚安排在他身边的护卫，他们会把真正的危险提前排除掉的。
“您想去哪里？”
护卫们，或者说月球上的月人们，都把辉夜误以为是艾库美亚给自己选定的继承人——虽然在不老不死的大环境下没有搞继承这一套的必要，但月人们很多习性还是挺靠近人类的。
从地位和阶级上把人分出个三六九等就在其中。
就像习惯艾库美亚的谜语人行为一样，辉夜也已经习惯这些其实没什么用的区别对待了。
“到处转转。”
“请不要去王子不允许您去的地方……”
“我知道。”
所以说，只是单纯的敬语和一些非必要的物质条件而已，其实没什么用。
比厌倦喊名字游戏更快的，辉夜对月亮感到厌倦了。
地球已经毁灭的差不多了，海族已经搬迁到艾库美亚专门准备的养殖场，宝石人是月人们所剩无几的乐子。辉夜作为乐子之一，偶尔也想去看看月人们是怎么捕捞特产的。
照顾小殿下日常起居的侍女们把这个念头报告给了月人王子。
艾库美亚说：“那就让他去吧。”
于是辉夜猝不及防地接到了自己下次要跟着云盘一起出去玩耍的指令。
他顾不得把睡衣换掉，踩着拖鞋冲进艾库美亚的实验室，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下一把拍开大门。
艾库美亚放下手里的实验滴管，和蔼地问：“这么晚了还没睡吗，辉夜？”
辉夜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了无良监护人很久。
最后他冷冷地说：“艾库美亚！”
艾库美亚笑而不语：“……”
3.
后来很多人都问辉夜，为什么要把凤梨当做骂人的话。
辉夜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Aechmea”，一种凤梨，当做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次苏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