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小事》亦承

96、傲娇

　　世上最难忘的等待，便是回眸一笑时那一刻的温柔。曾踏遍那一路的踪迹，却无法寻找到有关她的消息。
　　他风尘仆仆，似乎刚从远方归来。瘦弱的一张脸写满不安的疲惫。双肩包已经磨损。一双手布满老茧。
　　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火苗从打火机狭小的缝隙里窜出来，像一颗小火球，燃着蓝色的液体。又像早晨的日出，蓄势待发。
　　他依着门框抽烟。六月底，南方城市进入了黄梅天，他看着门外缠绵的细雨，吐出烟雾，一圈圈烟雾在空气里蔓延，分散。眸底有一层阴暗的底色。
　　他觉得自己最近生了病，可又找不到解药。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发侧，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一个女孩的脸。
　　他知道不该想起她。可又控制不住的想起她。
　　他是在旅行的时候遇见的她。她穿着一条很普通的棉布裙子，头发很长，却很随意的用橡皮筋捆绑着。
　　火车哐当哐当的朝前开着。
　　他们面对面坐着。
　　她的肤色很白。像新鲜的牛奶糖。
　　他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她注意到了，捕捉到他的目光，莞尔一笑。以为这只是旅行途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后来倒是她先开了口。
　　“有烟吗？我想抽支烟。”
　　没想到她会抽烟。他有点惊诧。但还是顺从的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给她。
　　她抽出一支。
　　“谢谢你。”
　　她起身去抽烟。摇摇晃晃的车厢。他也跟着去了。过道里站满了人。她一边低声说着，对不起，请让让。一边扶着裙摆。
　　他看到她站在车厢的夹缝里，抽烟的姿势很熟练。她手指纤细，眼角的余光撇到他，微微一笑。
　　车厢外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有人在插秧。阳光普照。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对她动情了。他见过那么多女人。比她漂亮的，知书达礼的多了去了。可就在某一刻，竟觉得她就是自己一直想要找的人。
　　她很瘦。脖颈露出好看的锁骨。她低头抽烟。烟雾徐徐吐出。额前的一缕秀发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
　　他想走开。但终究没有走。像她那样，站在那里安静的抽着烟。
　　烟灭了。
　　火车到了下一个站点。
　　他们重新坐回座位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鼓足勇气。
　　“我叫阿兰。很俗气的名字。”她笑。似乎在缓解尴尬的气氛。
　　“我叫封远。”
　　“哦。”语气不咸不淡。
　　他不知道还可以找出什么样的话题。空气有点凝重了。他站起身，然后又不安的坐下。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旁边坐着一位打扮时尚的女孩子，染着黄色的头发，穿着露脐装。他觉得扭捏和拘谨。
　　他太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是关于坐在对面的她。她对他笑，对他招手，他们一起走在街上，他拉着她的手。他伸出另一只手，替她将那一缕碎发挽在耳后。她仍旧穿着那条棉布裙子。他将一些纸片放在口袋里，纸片上写了需要和她一起去做的事情。他不曾为了某一个人疯狂过。而如今竟为了以为素不相识的人付出了全部的热情。
　　后来他醒了。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他惊恐的看到对面的位置空了。
　　这时坐在旁边的女孩子递给他一盒烟。
　　“刚刚你睡着了，她去买了一盒烟……”女孩指了指对面女孩的位置。
　　但那个位置空了。他呆呆的望着。随后一位满脸胡子的男子走了进来。并一屁股坐了上去。嘴里骂骂咧咧的。
　　“妈的，天气这么热。”
　　这场旅行，他玩的并不愉快。本想约上三两个本地朋友。当到达目的地时，他犹豫了，最终没有拨出电话。
　　他一个人逛了很多地方，吃了一些当地有名的小吃。但日子总浑浑噩噩的。似乎都在努力寻找一个背影。
　　后来他坐过很多次那列火车，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相遇原本偶然，却用了一生去怀念。
　　他将那盒烟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只是很普通的烟。她应该是在火车上买的，在他睡着的时候，有乘务员推着小车来卖东西。她看到了烟，便买了一盒。因为他在给她烟抽的时候，烟盒里其实没剩几根了。他并不是爱抽烟的人，当心情不好时，才会抽一根，或是遇到了朋友，熟人。
　　但从那以后，他学会了抽烟。并认准了一个牌子。
　　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又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