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完美伴侣]》云苏潘葛

1、第 1 章

　　结束线上会议之后，陈珊拨了跳跳的视频，一时半会没有被接通。

　　陈珊清楚，复婚可能是当下最符合跳跳心愿的选择，但是她始终无法真的下定决心回去。

　　她懂得成年人的世界应该妥协，但是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她没办法也没有时间去把碎片捡起，粘起来装作它和新的一样，然后终生望着裂痕。

　　生活中有太多事不是那么容易做出决定的。

　　成为高伙之后，收入和忙碌度一起水涨船高。

　　但是她选择换到如今这个离律所只有步行5分钟路程，平时有专人打理的高档公寓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做下的决定。

　　就好像明明和林庆昆加强合作了，有时候又会下意识拉开距离，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对她的吸引力，但是没有复婚已经够使跳跳失望了，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和靖靖爸爸再有些超出工作的牵扯会给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啊，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而且IPO律师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她知道，就算是复婚，可能还会有下一次的离婚。现在律师行业确实太卷了，很难劝自己像前辈们一样躺平，毕竟前辈们普遍30之前就是高伙，而自己这代40了还刚刚为了成为高伙经历过激烈的竞争。

　　即便律师圈里已经卷得不像话了，但还是会有那么一些不靠谱的律师。

　　比如陈珊今天刚刚接手的这个案子，她是被林庆昆请来救急的，他在跟进下属负责的一个案子时发现签字律师不太对劲，赶在申报前确定了签字律师没通知任何人就娶了实控人的独生女。谁敢信他们就这么谁都没说拖到了申报前夕。好在还能在进行申报之前更换签字律师。

　　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能成为甲方谁还想当乙方！

　　时间紧任务重，马上又是一个封闭工作期，陈珊和跳跳交代了一下自己后面会“非常非常忙碌”，跳跳问：“这次你又是和靖靖爸爸一起出差吗？”

　　“是啊。”

　　“真担心他能不能照顾好你。”跳跳摇头晃脑地说完，又说起自己在学校的趣事。

　　陈珊有点出神，和小姑娘视频结束之后，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准备连夜过一下资料。刚工作没有半个小时，微信就推送了来自林庆昆的语音消息——休息了吗？

　　——还没

　　——早点休息，照顾好身体才能继续冲锋陷阵，现在别看我给你发的邮件了，不要熬夜，明早6点我来接你去机场

　　——好，你也是，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林庆昆的电话，“早，我在你家楼下，给你带了早餐。”

　　“稍等，我马上下来。”陈珊拿起昨天就收拾好的东西，下楼。

　　林庆昆正倚靠在车旁，微低着头看着手机，听到陈珊的声音，收起手机就来帮她拎行李。

　　“早餐你在车上吃还是带到机场吃？小王只订到早班飞机经济舱。”林庆昆替陈珊拉开后座门，自己绕去另一边，坐在她身旁，示意司机开车。

　　“这个案子后面你亲自跟？”陈珊疑惑，林庆昆侧头看她一眼，“我怕我不在他们又闹出什么其他的幺蛾子。”

　　“哈，我懂。”陈珊笑了，这案子碰到的幺蛾子确实挺罕见的。

　　“赶紧垫一口吧，等会到了机场应该很快就要登机了，我看了下离登机时间不远了。这次我们俩先去和程总碰个头，然后你的团队再进场吧。”

　　“行，听你的。”

　　因为太急，只能买到经济舱，好在小王一早过来值机，还能给他们选到两个相邻的座位。

　　飞机上，林庆昆坐在中间的位置，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陈珊。他轻声地在陈珊耳边给陈珊讲了这个案子的大概情况，两人一致认为需要重新进行尽调。

　　“好了，还要飞一会，你先睡一下，等到地方了我叫你。”林庆昆抬手按服务键，给陈珊要了一条毛毯。

　　陈珊带上眼罩，裹好毛毯，头靠在椅背上试图入睡。

　　很久没坐经济舱，座位比商务舱小，已经有点不适应了。更不妙的是，旁边那人离自己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楚的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刚刚顾及到旁边还有一位，林庆昆和她说话时离她很近，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左边是林庆昆，右边是机舱，陈珊被困在中间，她整个人都被林庆昆的气息包围了，需要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心跳才能淡定地思考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和他一起合作，优点是效率高又安心，唯一的麻烦就是这样，距离有时候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被拉得太近了，心跳会不太受控制。

　　这样可不太妙啊。陈珊想着尽调的事情就强迫自己睡了。

　　留下同样因为距离过近而心思复杂的林庆昆一个人清醒着。

　　他看着陈珊靠在椅背上睡过去的样子，想起来上次在东北，陈珊装病乱吃药，结果哮喘发作，挂水的时候睡着了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天夜里他多担心她啊。

　　和他装病的时候她担心他一样。

　　“扯平了。”当时回国第一次和她吃饭的时候，他这么想，一人装一次病，都让对方担心一场。

　　现在他觉得还是陈珊亏一点，毕竟第二天陈珊就坦白了，而他睚眦必报地，瞒了她好几个月。

　　而且陈珊的装病实打实地吃了一次苦。

　　那天早上，知道她是为了装病乱吃药才哮喘，他更气的不是她装病，是她不顾自己的身体。那时候他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知道这次她还会不会靠过来。他看着她的睡颜出神。

　　最终，直到飞机平稳落地，陈珊也没靠过来，而林庆昆，也只能遗憾地叹口气，轻声喊醒陈珊。

　　两人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线，他想跨过去，但是现实是，他承担不起跨过去之后可能出现的损失。

　　止损的最高境界就是在无法承担后果时，不做会造成损失的事儿吧。

　　下了飞机，程总派了专车来接，一路直接奔向程总订好的饭店。

　　程总秘书说：“林总，陈律，可算给你们等来了，酒店已经订好了，咱们先去吃饭，行李就摆车上，我们程总啊一直在等二位。”

　　饭局上，程总严肃地批评了女儿女婿，让小程总给林庆昆敬酒道歉，林庆昆笑着举杯喝了“共勉共勉，推迟上市你们的损失也不小，后面……”

　　正说着，摇身变成甲方的前签字律师站了起来，举着酒杯给陈珊敬酒，“是是是，所以后面还得拜托您和陈律了，之前都是我做的不对，这杯我先喝了哈，咱们一定早日上市。”他仰头就喝完了杯里的酒，陈珊无法，只好也拿起酒杯，还没喝，林庆昆就站起来伸手盖住了她的杯子，“哎哎哎，这样，道歉呢我们都收到了，后面肯定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上市，我们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的。但是呢，陈律师其实大病初愈没有太久，医生还不让她喝酒，后面她的酒啊我喝，毕竟是我急着请她出山的，哈哈。”

　　对方连忙道，“那不能喝，那不能喝，陈律您赶紧吃菜，你看这个菜……。”

　　陈珊看着和大家相谈甚欢的林庆昆又一次给她挡了酒。

　　这次和上次在禧福荟那次不一样，明明她在东北也喝醉过。

　　陈珊看林庆昆又喝了一杯，拉了下他的衣袖，轻声道，“你悠着点。”林庆昆低头看了眼她的手笑道，“放心，我有数。”

　　陈珊连忙缩回手，替他和服务员重新要了一块热毛巾，眼神示意，林庆昆笑着对她点头。

　　这一顿饭大概只有陈珊和没心没肺的小程总吃饱了。

　　回去酒店的车上，林庆昆坐在陈珊身旁，左手手肘撑在车门板扶手上，闭着眼睛揉太阳穴。

　　陈珊轻声问他：“你还好吗？”

　　“还好，今天喝的不算多。”

　　陈珊想想自己招呼服务员给他换过的两次擦手毛巾，微微点头。

　　“就是实在没怎么吃，有点头疼。”林庆昆转过头来，目光有点迷离，“你呢？”

　　“我差不多吃饱了。”陈珊点头，诚实说道。

　　呵了一声，林庆昆摇摇头，“好，那你早点休息。”

　　到地方之后，司机尽职尽责地自觉拿了两人行李，表示一定要送林总和陈律回房间，陈珊只好自己扶着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的林庆昆。

　　到了房间门口，林庆昆接过自己行李，对司机说，“你回去吧，我们自己可以。”

　　陈珊把自己行李箱送回房间，左思右想还是有点不太放心，遂打开门，却看见林庆昆房门没关，往里望去，鞋踢在门口，人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头支在膝盖上，眼镜扔在身前茶几上。

　　陈珊看他整个人很不舒服的样子，走过去，轻轻推他肩膀：“你真没事？胃痛吗？”

　　林庆昆“唔”了一声，“胃没事，我就是有点头痛，可能是因为昨天没睡好。”

　　陈珊懂了，确实昨天他们结束视频会议就已经很晚了，今早他比她还早起，睡眠时间肯定不太够，飞机上他也没睡，到地儿又是坐长时间汽车，又是喝酒应酬，“我扶你去洗漱？”

　　“不用，我坐一会就好了。”林庆昆说。

　　陈珊给林庆昆倒了杯温水，放在他眼镜旁边，又顺手把眼镜给他折好摆正。

　　“你喝点水吧，要不要我给你点一点儿饭菜来？吃点胃里会舒服些。”

　　“你给我泡个泡面吧？”林庆昆终于抬头，望着她说。

　　陈珊瞪了他一眼，“胃不好的人少吃泡面。”

　　她打了客房服务，让服务员送一些清淡的宵夜上来。

　　“你自己等着吃，我先回去了。”陈珊看到林庆昆已经戴好了眼镜，扯松了领带，解开了衬衫领口的一个扣子，然后把水喝完了。

　　她觉得他应该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就打算告辞了。

　　林庆昆抬起手又放下来，自然地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椅，“别急着走，坐吧，我刚刚和程总聊天的时候发现……”他仿佛一秒钟又回到了超级火箭的状态。

　　陈珊只好顺势坐下了，和他聊着工作上的事，然后陪他吃了一点宵夜。

　　回到房间已经深夜了，陈珊看完手机上的和跳跳的聊天记录，然后大致翻了下林庆昆之前发来的文件，回复小米和晓天的邮件，关灯睡觉。

　　次日开始，陈珊和中午赶到的团队就进入高强度的尽调工作之中。

　　每天两点一线的工作，开会是日常，因为住的近，也经常和林庆昆一边吃晚餐或者宵夜一边讨论工作。

　　期间因为一些发现的问题也两人外出过几次，好在都还算比较顺利，没有需要林总使用他的各种剧本和非常规手段。

　　只不过是外出的时候经常被路人误认为是一对罢了。

　　都不是大问题，能克服的，陈珊想着。

　　最后一次返回基地的路上，林庆昆一边开车一边问陈珊：“怎么样，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你有空吗？”

　　陈珊侧头看了看他，“我之前答应这个案子结束之后陪跳跳去迪士尼玩两天，所以暂时还没接别的案子。”

　　“我手上现在有一个案子，是一家传统制造业，实控人我接触过几次，很不错，比较厉害的是它的董秘，也是他积极联系的我，希望我可以助推他们上市，或者推荐靠谱的VC或者PE。我跟他接触到现在，觉得他很有水平，他们希望律师团队先进场，在各方面先给他们把不是很合法合规的’硬伤’找出来整改。”

　　陈珊侧头看着他，林庆昆和她对视了一瞬，又收回目光看路，他继续说：“我认为这个案子很不错，而且对方希望我一定推荐’专业大牌信得过’的律师，他们很看重咱们之前得的奖。”

　　“好，等这个案子结束，回去陪完跳跳我联系你。”陈珊点头。

　　林庆昆满意，转过方向盘，“嗯，到时候我先送你过去，然后联系会计师团队。”

　　“你亲自跟？”陈珊不由得睁大眼睛，这种难度不大的项目，没必要了吧？

　　“后期尽量亲自跟吧，这次券商最后进场。但是因为我和他们董秘私人关系比较好，我个人会多跑几次。”林庆昆解释道。

　　陈珊点头，“好，那到时候再联系。”

　　静了会，林庆昆缓缓开口，“嗯，后续还有几个高科技企业在洽谈，但是，你知道的，很多高科技企业现在对zf关系、政策的依赖度过高，专利的手续、各种牌照是否合规，问题太多了。”

　　“嗯。”

　　“那家制造业，即使券商进场后，我应该都没办法全程跟进，另有一个需要借壳上市的公司，最近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在等我过去。”

　　陈珊觉得有点微妙，“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们不是partner吗？”林庆昆转头看她。

　　“你看我干什么，看路呀！”

　　林庆昆被她一瞪，笑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