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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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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一直喜欢一个人,她有一双平静而美丽的眼睛,像春天里绿汪汪的湖,静静着望着我,当我不在她的视线中时,她会收敛起所有感情,像一个旁观的过客,理性地审视着身边的所有。
她当然不是现实中的任何一个人,她是只属于我的,封锁在我的内心和灵魂深处的梦中人。
自我成年的那一天开始,她时不时会出现在我梦中,每次出现都会给我带来强烈的悸动,我的内心总是在告诉我:就是她,她是一直在等着你的那个人。
有时候她并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我看着她待在自己的世界里,用毫无感情的目光观察她的世界,从天边掠过的浮云,到山间汩汩的小溪,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高兴的场景她不会流露出喜悦的神情,看到悲伤她也不会哭泣。
但当她出现在我荒诞的梦境时,她的情感不用话语表达就能溢出来。
第一次在梦里见到她时,我走在古老的村落遗址里,黄沙满天,满目都是枯枝败叶,断壁残垣,她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我要向前的方向上,微微蹙起好看的弯月眉,眼睛流露出来的情绪仿佛在让我不要往前走。
我对梦中出现一个陌生人感到惊愕,但并没有顾上她,因为梦中有一股我无法抗拒的力量在驱动我向前。
那时我隐隐感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邪恶的呓语,又仿佛某种大型动物在竭力隐藏自己的身躯,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身上寒毛战栗,当我跟她擦肩而过时,一条巨大的黑蟒突然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将我拦腰咬断。
我惊醒后,大口喘气,惊觉冷汗淋漓,被利齿咬断的痛楚依旧残留。以前从未经历过如此真实的梦境,我感到困惑,暗暗把那个奇怪的人记在心里。
此后我又经历了数次同第一次一般给我怪异感觉的梦境,那个女孩每次都会站在不可名状的危险之前,用悲伤的眼神警示甚至是带着祈求地让我不要过去。
然而我受不知名的力量驱使,无法停下脚步地走向梦中的死亡,无法……抱抱她,安慰她,让她不要难过。
如此过了好几年,我渐渐习惯了如此荒诞的梦境和痛苦的死亡体验。
说来也奇怪,可能换了其他人长时间经历这种梦境,就算不精神崩溃也可能会去精神科挂个号,看看自己是否是因为压力过大而有什么心理疾病。
我却安之若素,毕竟这种梦的频率也不算多,一年才两三次。除了每次醒来的太过真实的痛苦体验,这种梦让我体验到了现实中根本体验不到的场景。而且,梦里有她……
梦中我去到过怪鱼穿梭的神秘海域,也去过迷雾重重的深山沼泽,甚至有一次我梦到在自己宿舍惊醒后被一个无脸人一斧头劈成两半。
当时她就在我床边试图满脸仓惶和泪水地试图帮我挡住那个怪物,无奈怪物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举起斧头直奔我面门看来。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怪物应该是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的,我在斧头落下的最后一瞬间朝她安抚地笑了笑,第一反应是原来无脸人是真的看不到脸,第二反应是没被这鬼梦境留下心理阴影,反而让人家小姑娘担惊受怕了。
我试图在梦中问过她:“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只是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哀伤地望着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我无法听到她说的话,无奈地摇头。
而在今天,在我打算再进入那种梦就告诉那个女孩我喜欢她时,她死了,准确地来说是在我梦中死了。
她好像经历了一场很残酷的战斗,身上到处是深可见骨的伤痕,素净的小脸惨白,气息微弱,我颤抖着双手撕下自己的衣服帮她包扎伤口,但是没用。
她的口中不断涌出大量鲜血,眼中是破碎的光,虚靠着我的双手冰凉,我判断那场战斗伤及内脏,没有抢救的条件和器械,我学习的浅薄知识根本无法挽救我心爱的人。
没有莫名其妙的力量阻挠我,我终于可以抱着她,侧身用耳朵贴近她冰凉的唇畔,听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叫……宁予……不要怕……等我……”
这一刻我终于感受到了滔天的怒火和悲伤,在我身不由己时我没有愤怒,在我无法避免梦中的死亡时我没有愤怒,而她死了,我有预感她不会再出现在我梦中了。
那样沉重的悲伤让我沉默地抱起她冰凉但尚且且柔软的,伤痕累累的躯体,缓缓走上梦中被乌鸦盘旋的高塔,把我的女孩放在塔尖的平台上,看着夕阳西下,乌鸦发出粗劣嘶哑的“哇——哇——”声。
这一次没有怪物来杀死我,我清晰地感受到宁予死后我对梦境可以任意掌控,我闭上眼睛,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