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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旧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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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储心里也知道这是以命相搏,只不过平家和谭家的体量差距、实力差距实实在在放在那里,他们不可能正面硬碰,只能想些别的策略。
别的策略说来也很简单,离间。
自古以来,无论什么事物都有其固定的发展规律。衰弱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往往变得强盛,而强盛的,经过一段时间的鼎盛,又往往会变得衰落。
新隆自上一波缅北的大变局登顶,已经在最高的位置上享了三年的极盛。这三年中各方势力对谭新霁俯首帖耳,毕恭毕敬。但是你要是问各方势力,他们心里面到底服不服呢?各方势力的老大大多都会面上挂着笑,然而闪烁其词,“服的,我们怎么不服呢?”
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状似臣服的各方势力其实都在暗自里蠢蠢欲动。好像是狼群,谭新霁可以做头狼,在每一单生意里头担最小的风险而得最大的利益。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呢?
谭新霁其实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只不过他从来都不担心。心思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能放在心里头想想罢了。因为没有人敢真的站出来和新隆谭家抗衡。
因为新隆谭家的实力与他们确实不在一个量级上,所以没有人会冒着身家性命不复的风向与谭新霁对垒。
但是,一旦有一个人站出来,站到了谭新霁的对立面上,那么从前那些迫于各种因素臣服于谭家,拱卫新隆的各方势力,他们的算盘可就噼里啪啦打得越来越响了。
关键在于有没有人敢站到谭新霁的对立面上去。
答案当然是,有的。
平储与白山他们聊完了后续的打算,开始着手给他认识的道上的每一个大佬打电话。
“喂,波叔吗?是我。”平储靠着窗边,给自己点燃一支烟,看着烟雾徐徐上升,将窗外的日色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
“喂?小平啊。”对面是个有些沙哑的男声,久经了风霜的质地,又带些与生俱来的狡黠。
“波叔,这段时间怎么样?”平储拨弄着自己手上的那一截香烟。
“我嘛,老毛病了呀!一下雨就哪儿哪儿都痛,你知道的呀!”波叔在电话对面爽朗地笑了两声,“我是一把老骨头了,不好不坏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你最近招惹上谭家了?他们都在绿水城动手了?”
“波叔,”平储无声地笑一下,“不是我招惹了他们,是他们太容不得人。大哥的血债我都没有打算去找他们讨个说法了,他们偏偏还要欺负到我头上来,太不讲理。”
波叔在电话对面干笑两声,“人家是老大嘛,自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是啊,”平储幽幽地叹一口气,“波叔你替他们散货,手下的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和别人争地盘,躲条子,最后得到的利润要和他们三七分,他们七,波叔你三,这确实是太不讲理。”
电话对头波叔声音里的笑意逐渐隐去了,“小平,你再这么说可就没什么大意思了。”
波叔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快,但平储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露出个志在必得的微笑。平储知道,这是戳到他肺管子上了。
“我刚刚说话没过脑子,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口了,我的错。”平储很爽快地道了个歉。
这通电话的气氛貌似要缓和一点了,平储却又面带笑容补了一句,“可是波叔,你是这样想的,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怎么就知道,大家不都是这样想的呢?”
波叔听着电话,心里咯噔一下。
大家心里的确都是这样想的。这是件心照不宣的事情,只不过之前从来没有人把它挑明了。
平储是第一个。
“波叔,话我先说到这儿了,您好好休息,再见。”平储没等波叔回应,便径自挂断了电话。
他把通讯录往下翻,又拨通一个电话。
“喂,老肖吗?是我。”平储又点燃一支烟,唇角带着一点浅淡的笑。又是一轮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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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聪明。”唐庚站在阳台上,看楼外几棵苍翠大树投落在人行道上的绿荫。
白山站在他边上,沉默一阵,然后缓缓点头,“他,确实一直以来都很聪明。”
他们在说平储。
他的那招离间确实高明。高明之处并不在于“离间”本身,而在于平储对于自己所处局势和位置的精准判断。
这招离间计一定要由他来用才行。而且平家无论是比现在强一分,或者弱一分,这招离间计的效果都会减弱。
平家的实力比谭新霁逊色很多,与缅北其它比较重要的势力旗鼓相当,因此那些被平储“策反”了的势力并不用担心平储会成为下一个谭新霁。毕竟他们的实力相当,而平储又是与谭新霁正面硬刚的活靶子,所以很可能到时候他们一力扳倒了谭新霁,平家元气大损,而他们就可以白白坐收渔翁之利,成为缅北下一任的霸主。
平家的实力不能太强,但是同样的,也不能太弱。如果实力太逊就敢跟谭新霁叫板,那纯粹就是脑袋坏掉了,没有人会愿意和这样的人成为盟友。而平家,尤其是平储的实力就卡在这样一个刚刚好的位置上。他初出茅庐就拿下了绿水城的吴奈温,守住了长荣港。之后又顺利化解了傍川的种种危机。
况且平储还一直有个“疯狗”的名头。这在正常人看来不是个什么好名声,可是嘛,毕竟是他们是干这行的,大家的绰号一个比一个血腥,“疯狗”就显得无伤大雅了。
“疯狗”的精髓在于“疯”字,没有人能料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因此他和谭新霁的对决说不定就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甚至说不定,他真的能把新隆谭家就此推下神坛。
所以,接到平储电话的每一个人,都会欣然在自己心里埋下平储散发给他们的种子,那颗种子的名字叫做“嫌隙”。
“三年之后平家就是今天的谭家,”唐庚道,“甚至可能比今天的谭家还要强大。”
白山又沉默了一阵,“人是种很浅薄的动物,我们只能先顾及眼前,至于明天的事情,就留给明天去操心好了。”
唐庚也沉默。现在确实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了。更何况,他们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唐庚心里就已经很清楚了,他们不可能把这里的罪恶斩草除根,他们只能尽力阻止罪恶的蔓延,用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
“你的队员们都成功撤离了吗?”白山问。
“都撤了,”唐庚点头,“过程很顺利,多亏你们帮忙。”
白山酝酿一下,“现在局势也已经明朗了,你要是有机会也先撤离了吧。”
唐庚转头看他。
“...你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对我们不利。”白山最终还是没有留情,说出了这句残酷的实话。
的确,□□内斗是□□自己的事情,那些人要站平储还是谭新霁都无可厚非,无非是利益驱动。但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个警察,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个时候与警察同盟的那一方就直接落了下乘。
“那你呢?”唐庚看着白山,眼神有一点锋利。
叛了变的原帮派成员,性质是比一个纯粹的警察更加恶劣的。
如果白山留在这边,那么他的下场可以预见地会很惨。
“我还有一点事情,做完之后就会走。”白山道。
半缕阳光斜斜落在他的脸上,“等我处理完了这最后一点事情,我们香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