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结》任青钺

4、第四节

　　2649借助女主人外出的机会，寻着昨晚找到的第一个切入口——无相集团进发。腰间挎着CD包，耳麦堵住耳朵沿着马路自在的走着。就是一个时尚青年在都市踏春的形象，岂不知CD的内在是监听设备；耳机一端连接着两部手机的信号。2649双手插进皮衣兜兜，左手握着那半包存留身体的香烟；右手的五指在跳跃着一个旋律，一个自己喜欢的旋律——MY GRIL
　　2649喜欢简单的东西。这一首旋律简单、歌词明了的老歌可以说明2649这个人一部分的性格。可是，他却选择了一份十分复杂的职业。越是在某一方面有天赋的人，大多都是讨厌这一方面的。这就是所谓透彻一件事物的本质，就是洞悉了这个事物的致命之处。谁都不想坐决绝之人，所以2649说不上讨厌这份工作，但是不喜欢。

　　按照自己估算好的时间，2649到达了无相集团的办公大楼。就是一部摊开的书的设计，大楼半圆范围内的空间用108级台阶构成入口。此种设计摆明就是告诉无名写手要做好充分准备才能走进这里，也是在表明本集团所要缔造的位置是载入史册而不是逢迎时尚。
　　2649摘下耳机跨在脖子上，喜欢走路的他并不喜欢攀登阶梯，尤其是这种只为炫耀没有任何意义的阶梯。2649在入口大厅走到接待处，挂在嘴角的笑容令接待公关着迷。这就是经常不笑的人，突然绽放出笑容的与众不同。那是瞬间释放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般珍贵。
　　“对不起，打扰一下。”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要去第二编辑部找这位编辑，请问我应该怎么走？”
　　2649又是笑了一下，而后当然是恢复没有表情的表情。
　　接待公关借助名片方寸间的大小挡住了自己的脸红：“请您乘坐右手侧的电梯到五楼，出电梯就是第二编辑部的办公区域。”
　　“谢谢。”
　　又是一笑，只是礼貌性的致意罢了。2649从小就受到绅士教育，又在英国留学，这是他的礼貌，绝不是公关小姐误认为的调戏。也许在公关的眼中，这样一位写手，用脸蛋就可以挣钱了，又有神秘感。

　　2649坐上电梯，
　　“叮咚！”
　　五层到了，就是透明的办公区域。看过无相集团构件图的2649，对这一层并不存有陌生感，就是被这通透的环境下了一跳。毕竟自己是暗中作业的时候多，看来改行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您好，我要找这位编辑。”
　　2649被拦在第二编辑部的门口，再一次亮出卡片。
　　“是这位编辑让您今天来找他的吗？”
　　“这倒是没有。他说我有空就来办公室找他，直接谈出版的相关事宜。”
　　“哦，您好！”
　　看着对方伸出来的手，2649摇摇头：“对不起，我不喜欢握手这一礼节。”用以灿烂的微笑消除对方的尴尬。
　　“那是我的失礼了。王编辑今天休班，如果您着急我可以接待您。”
　　“这不太好吧……”
　　2649又是一笑：“我给他打电话约一个时间再来拜访就好了，那我走了。”
　　那人不好强留，总不能抢同事的工作。
　　“对不起先生，那是主编办公室，出口在这边！”
　　“哦，对不起！”
　　2649当然是故意要去编辑室转转的，不然晚上怎么工作呀！
　　虽然自己的演技没有败露，因为这套顺序与说辞是结合心理与概率统计出来的程序化骗人技巧。但是，无相集团的员工做事都很小心——这不是一个人人都可以进入的地方。

　　突然电波传来，是2号男子的手机；震感更加强烈，是女主人的手机——
　　“我看了你的小说，真的是不能靠编辑整改了。”
　　“我又说什么违纪的话了吗？我好像没有那么偏激的思想。”
　　“是严重的、影射我集团内幕的文字。”
　　2号男子比昨天稍微严肃了一些。这就是2649对他的评价——太理性。面对爱慕的女人也要公事公办，而且态度更为严厉。理性之人的控制欲望其实要比感性之人的强，这类人就是要用自己的观点去说服别人、还要将这观点输入对方的思维中。
　　“你出来吧，我在咖啡厅。”
　　“哪个咖啡厅。”
　　“我还能去哪个咖啡厅！12点，赶不到就把稿子作废！嘟嘟嘟嘟……”

　　2649可以想象，女主人是皱着眉头挂断电话的。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也许就会把电话摔掉。

　　2649伴着MY GIRL的节奏，悠闲的走回电梯；后面跟来果断、有条不乱的脚步声。一个英挺的男人超过2649，按下了下楼的按钮。
　　——两个人，都不想碰触到对方。

　　2649将CD切换到音乐模式并放大，狭小的电梯中他靠在后面，英挺的男人端正的站着。即使这样，2649还是比那男人高出半头。完全可以把手插在裤兜里减少地心引力所带来的压力，也完全可以屈一条腿舒服的站着。就连军事化管理下的2649也在尽全力寻找着舒服的站姿、走姿、坐姿，这个2号男人为什么就这样苛责自己呢？
　　电梯停在三楼，上来两个人一起向2号男人微笑点头。2号男人点头回敬的时候，也不忘挺直腰背，甚至扬起了下巴伸直脊背。2649释然——原来是我的身高给他带来了压迫感。
　　——滑稽、可悲的人
　　——这是一个骄傲，但不自信的男人。

　　2649跟着2号男人薛董承来到市区一座购物中心的顶层。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咖啡厅，因购物疲惫而在这里休息的顾客很多。2649迈进咖啡厅又转了出去。太过明亮，又没有遮掩物。幸好是购物中心，店外就是买帽子的。戴了一顶毛线帽子，和身上的皮衣很不搭配。这样反而更显眼。索性去了打折区域买件应时的外套。悠闲的2649装扮完自己走进咖啡厅，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女主人傍边的位置上——
　　女主人看着手中自己的原稿，上面用红色线圈出的地方就是自己违规的言辞与论断。
　　“我自己删，还是重写？”
　　女主人把厚厚一打稿件扔在桌子上，说不上生气还是平静。
　　“你的态度不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2号男人扯动脸上的一层皮，是在微笑吧。
　　“我很怀念曾经的你，那时的你虽然严肃但是真诚。还是我根本就不了解你，这才是你的本质呢？”
　　“呵呵，你可以告诉我你皱眉头的真正原因，不需要把怒气转移到我身上。”
　　“你是让我生气的原因之一。”
　　女主人把面前的半杯咖啡推至里侧：“我讨厌你的狡猾。你以为你的步步为营就能让我成为你的囊中之物吗？”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不希望听到用你的病作为为借口……
　　“我讨厌你的狡猾，我说过多次了。所以，我是不会和我讨厌的人一起生活的。”

　　2号男人紧抿嘴唇，眼镜片挡不住他眼中的羞愧。
　　“是你，是你首先暗示我的……你对我的好感……”
　　“那是调戏。女流氓见谁都能调戏，您自作多情了。”
　　女主人不逃避，对方根本不能直视女主人的眼睛说话了。因为被羞辱。
　　“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希望我们的友谊还能保留，所以请你以后不要以我是你情人的口吻跟我说话，更不要在他人的面前表现出你我的关系有暧昧的成分。我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性，不喜欢把自己的男女关系弄复杂。”
　　女主人拍了一下桌子：“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能不能做到我说的以上要求。”
　　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已经不是强势了，是不可一世的气度。
　　2号男人抬起眼帘，定睛看着女主人：“你就是喜欢自己这样麻烦的活着，以此来丰富你匮乏的感情世界。”
　　做文字工作的人，都喜欢用文字伤害人：“但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就是这样爱上的你。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追求你是对我的一种挑战，而且我……”
　　“你？”
　　女主人向后靠着沙发，翘起二郎腿。凤目从下向上打量了一番面前已经有些坐不稳的男人：“你有什么资格追求我？”
　　女主人把重音放在“我”字上，没有故作扬起下巴的高姿态，而是用眼角的余光把2号男人踩在脚下。

　　“这部作品是贵出版社多虑了，只是一个情节而已。如果这样出版，反而会造成炒作的效应，岂不是两全其美？”
　　女主人穿上风衣，那是一件翠绿色的鲜艳外套。临走时叹了一口气，拍着2号男人的肩膀：“我今天的态度是真实的，语言上可能苛刻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记仇。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往来，那就断交。”
　　女主人倒像个男人潇洒的走了，2号男子倒是怨妇一般的在原位上咬手指。
　　2649喝着纯果汁，想笑。也紧张起来。
　　——狡猾，原来是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