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夜之前》康加

16、第十六章

　　距离宜市市中心四十公里外，有个小镇，名叫沿北古镇，是君河年初和融汇一起合力揽下的地块。

　　这几年来，宜市在搞建设上如火如荼，整座城市高楼遍布，大厦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新楼渐起的同时，旧古建也是大家的关注点，自前年起宜市就已经展开对历史建筑的修缮保护工作，只是古建修复一直是重难点，情况一个比一个棘手，沿北古镇就是如此。

　　周聿一整天都在和融汇那边开会商讨怎么制订合适的修复开发方案。

　　漫长的会议结束，刚回办公室，接到家里老爷子的电话。

　　按往常，老爷子一个月都不会给他打一个电话，这还是破天荒了。

　　“在哪呢？”周泰鸿声如其人，自带一股正气。

　　“公司。”周聿翻着文件随口回。

　　“下班回来一趟，我有事找你。”周泰鸿撂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周聿瞄眼显示通话结束的屏幕页面，也懒得去费心思去猜他老人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把手头文件处理完，天色已经暗下来，一路疾驰，回到家，老爷子正在和老战友施文平在客厅茶几上下棋。

　　周泰鸿余光瞟见他回来，没抬头，视线还在棋盘上，开门见山道：“回来了，施爷爷的孙女你还记得吧，她明天放暑假回国，你安排一下，让她在公司找个职位实习。”

　　周聿没接话。

　　老爷子抬眼，面色一如既往的严肃：“跟你说话，没听见？”

　　周聿走进，懒懒在对面沙发上坐下，“您找我回来就这事？”

　　“怎么，嫌事小不配你回来一趟？”

　　“没有，”周聿侧开脸，淡着声音： “但要是这事您让她跟陈槟联系就行。”

　　听他这么说完，施文平这才开口：“实在不好意思啊小聿，小雯非说想来你公司实习，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周泰鸿一柱拐杖，正色道： “没什么添麻烦的，他一句话的事，还有，小雯是明天下午的航班过来，到时候你去机场接她。”

　　老爷子这一震，直接把桌腿旁正趴着睡觉的paper给震醒了，paper浑身一激灵，警觉地抬起狗脑袋，看到周聿，立马亮眼跑到他腿边。

　　周聿俯身安抚性揉了揉狗脑袋，头也没抬，拒绝得干脆利落：“接不了，明天下午有个会。”

　　闻言，老爷子专制独断的毛病又开始显露：“接个人能花你多少时间，你要真走不开我去给你请假。”

　　周聿这才抬眼，对上老爷子如炬的目光，良久，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行。”然后起身抱起paper大步往楼上走，只留下一句：“您俩慢聊，我先上楼了。”

　　怎么看那道背影都是带着脾气的，施文平忧心地低低道：“不会耽误小聿的工作吧，要不还是让小雯自己打车过来。”

　　周泰鸿往楼梯口瞥一眼，冷哼：“耽误不了，他小子就是做什么都嫌麻烦，没事，小雯好不容易来一趟宜市，没有让她打车过来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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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聿把狗抱到二楼就放下，paper一沾地，就飞窜到自己狗盆边，不停地围着它转了起来，吐着舌头，嗷嗷待哺地看着他。

　　周聿屈膝蹲下拍了拍狗脑袋，心说我也饿着呢，他饭都没吃开车回来的，结果一到家就被老爷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周聿一向知道老爷子对以前的战友情看的很重，尤其是对施文平，两人以前在边疆，有次出任务，施文平为了救老爷子右手手腕断了筋脉，算是半残废了，这件事老爷子一直记在心里，后来对施家几乎有求必应，只要施文平开口的，老爷子就没有不答应的。

　　说实话，老爷子这人什么都行，但就是太独裁了，听说从前在家里就是领导作风，但那时候家里老太太还在，还能治治他，自从老太太去世后，这人简直无法无天。

　　他摇摇头，有点想念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奶奶了。

　　一旁毫不知情的paper催促地冲他汪了声，打断他的思绪。

　　他垂眼，伸手盖在狗脸上揉搓了两下，原本挺俊秀的一张狗脸被他面无表情地揉成各种奇形怪状，指间，paper两颗圆滚滚的眼球直愣愣地看着他，一脸懵懂。

　　这呆呆的模样，不知是让他想到什么，勾了下唇角，认命地拿起狗粮倒盆里。

　　一顿风卷残云后，没两三下面前的狗盆已经见底，怕它噎着，周聿往旁边的碗里指了下：“喝点水。”

　　paper没理会，饱腹后的狗脸泛着傻笑，只知道仰头看着他。

　　又指了下。

　　仍旧没搭理。

　　一人一狗对视半响，周聿稍稍挑眉，拿出手机，打开相机。

　　……

　　彼时，温昭尔刚回到家，在玄关那换鞋时收到周聿发来的消息。

　　是条视频，一看缩小图里是只拉布拉多。

　　点开，果不其然，视频里，paper亮晶晶的狗眼正目不转睛地看向镜头。

　　视频很安静，直到画面里又出现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一旁看着应该是paper喝水的碗沿点了点。

　　随后周聿的声音传出，淡淡的，听起来颇有严父的感觉：“喝水。”

　　可能因为这话语气不太好，paper本能地跟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转回头，继续炯炯有神地看着镜头。

　　视频掐头去尾总共不到五秒钟。

　　温昭尔刚看完，周聿又发了消息过来：这狗现在不肯喝我喂的水了。

　　怎么看都觉得这话像在吐槽投诉，但好似又能品出一丝委屈，温昭尔有些想笑，抿着唇打字回复：可能是现在不渴吧，等他想喝了应该就会喝。
　　想了想，又补一句：但你别再凶它喝了。

　　周聿盯着最后这条消息看了十秒，又偏头盯着一脸无辜的拉布拉多看了十秒。

　　二十秒后，温昭尔收到他的回复，莫名有点听话：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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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年初毕业回国后，周聿就从苑竹山庄搬出去自己独居，偶尔有空才回来看看，不过房间佣人一直有打扫，干净得没有烟火气。

　　靠窗旁是两个落地的透明书柜，里头放着他以前收集航模，一排排整齐划一，唯有中间那处的摆的玩意儿有些格格不入。

　　周聿目光静静落在那个位置看了会，直到桌面手机振动。

　　沈诚粦漂洋过海打来电话。

　　他接起。

　　“今天怎么接这么快？没在加班啊？”沈诚粦真挺意外。

　　周聿：“找我有事？”

　　沈诚粦也不拐弯抹角，直白道：“没加班应该在家吧，我有份人物小传落你家客厅了，你帮我找找。”

　　“没在家，”周聿说：“在老爷子这。”

　　“那你晚上还回去吗？还是住那了？”

　　“不回。”周聿虽不常回来住，但这边东西也都备齐全，他刚才早早就洗漱完了。

　　“这样啊？”沈诚粦拖长音调，说：“可是我已经答应温昭尔待会要给她的……”

　　周聿沉默片刻，有点儿不耐烦：“你无不无聊。”

　　沈诚粦哈哈大笑：“我真答应她了啊，没骗你，要不给你看聊天记录。”

　　周聿没说话，没一会沈诚粦还真发了张聊天记录的截图过来。

　　沈诚粦：［我突然想起来有份人物小传忘给你了，你晚上有空吗，我让周聿拿给你。］

　　温昭尔：［好。］

　　沈诚粦发完继续道：“你自己看吧，真没骗你，你要没空我跟她说你没……”

　　“知道了，待会回去。”

　　大洋彼岸那头，全程旁观沈诚粦打电话的沈鸣鸣目瞪口呆。

　　一个是亲哥，一个是表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亲哥在她表哥那扳回一局，不过这局沈鸣鸣也站她哥这，她平生最爱的就是“高岭之花被人rua”的戏码，所以对于周聿跌入红尘这事喜闻乐见。

　　“表哥，”沈鸣鸣伸长脖子冲电话喊道：“听我哥说他下部电影女主角是你高中同学，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我哥非坑我两百才肯给我看照片！”

　　“没有，挂了。”周聿不太想跟这兄妹俩交流了，正要挂电话，听到那头沈鸣鸣大喊：“等等，”

　　“还有件事，”她说：“我刚听施雯说你明天要去机场接她，真的假的啊？是不是你家老爷子又给你下任务了？”

　　周聿语气敷衍：“这都被你知道了。”

　　“我一猜就是，”沈鸣鸣撇撇嘴，又道：“不过表哥，既然这样，你明天要不顺路捎带上我呗？我回奶奶家。”

　　“你们一个航班？”

　　“对啊，我好多行李啊。”沈鸣鸣叫苦。

　　“那正好，你打车顺路带她，回来我给你报销车费。”周聿把手机扔床上按了公放，准备换衣服。

　　“啊？”沈鸣鸣愣了下，随后财迷地问：“能多报销点吗？我最近看上一个镜头……”

　　“随你定。”周聿随手套了件卫衣，头发刚洗完，顺毛地搭在额头上，整个人干净清爽。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沈鸣鸣笑嘻嘻地应下。

　　周聿嗯了声说：“挂了。”

　　“等等，”沈鸣鸣最后挣扎了下：“真的不能看照……”

　　她话都还没说完，对面传来嘟嘟嘟机械的挂断音。

　　沈鸣鸣看了眼手机，随后抬头跟沈诚粦对视一眼，眼神有点幽怨。

　　她倒不是付不起那两百块，就是被沈诚粦坑这事她不太乐意。

　　但又耐不住好奇心……

　　被这眼神盯得不太舒服，沈诚粦推了把她的脑袋，“急什么，你明天回国真人都能见到了还看什么照片。”

　　对哦！

　　沈鸣鸣眼睛蹭蹭蹭一亮，她明天回国就可以围观周聿谈恋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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