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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溪村 ...

  •   沧澜的春天来的总是晚些,四月的天还夹着细碎冰寒。
      燕朝的国都在沧澜中洲,毗邻着北洲。老说这山水养人,燕朝皇室在这儿已有近千年,严寒和大雪也没将他们心中那团火给熄灭。
      那火世代传承,被冰雪包裹着,越烧越旺,直至有燎天之势。
      如今,是乾德三年四月,乾德帝接过燕朝权柄才四年不到,残留着些许年少轻狂。
      这个少年皇帝在清心殿内转了好几天的圈,踱来踱去,满头大汗,又招着身旁近侍大监细细问着自己想做的事能否成功。
      大监哄了他好几天,每次都掬着谄媚的笑意道:“陛下洪福绵长,此事利国利民,实乃家国大幸。若陛下担心清虚仙人会怪罪下来,不若召南庆王和安定王进宫商议,也好为陛下分忧。”
      是日深夜,南庆、安定二王入宫,乾德帝下密诏设采诗官,以采风录诗之名踏寻天下名士。次日早朝,乾德帝近侍大监奉旨传诏,新设平章司,下设监察、挥翰、抚庶三院,协助宗门管理凡间,又于皇宫朝堂前立警心鼓,听黎民言。
      不过三日,随着夏朝灭亡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采诗官们,唱着悠扬古老、清丽婉转的曲调,再现世间。他们离开了大燕国都——顺安,走上了各自不同的道路。

      日月轮转,如今是乾德三年六月。
      采诗官们的歌声悠悠荡着,还未传入每寸土地,便如沧澜中洲靠近东洲的一处山脉内,无人高声语。
      阳光随意撒着,斑驳透过树林,照在一个孩童的身上。
      “好饿。”夏离歌刚刚苏醒,觉得自己饿到胃烧着慌且浑身疼痛。
      怎么会这么饿?而且头昏昏沉沉。
      她强撑着想从地上站起,扭头看见身边小溪中蹦出一条银白色小鱼落在岸上疯狂拍着尾巴,在阳光照射下通体银白色而尾部渐为透明。
      这鱼肉生吃应该也没事吧。夏离歌饿到没有多想,下一刻那鱼就进了她的嘴中。
      入口即化,带起丝丝香甜,似有暖流流入夏离歌的五脏六腑。
      一条鱼下肚,夏离歌发现自己竟饱了。
      她来到小溪边,溪底多白玉奇石,溪水中倒映着一脸上布满沙泥的孩童模样,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右边肩膀上还打着一个补丁,衣服上有些暗红色的痕迹。
      夏离歌蹲下身,用手拨了拨溪水,带起一层层涟漪,将时光皱起。
      手上除了些泥块,还有些细密的小伤口。指甲倒是修剪的圆润。
      她收回手,心中有了些猜想,开始翻找身上有无有用处的东西。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夏离歌急需要一些证明身份或者可以了解此方世界的物品,好让她做些打算。
      翻来找去,只寻到了一个玉佩,那玉佩材质细腻温润,一面为一凶兽咆哮图,似为图腾,而另一面则有一字样图案。
      夏离歌有些泄气,认不出那咆哮凶兽是什么,也认不得玉佩上的字。在穿越前一秒,她还是信心满满即将去见识社会毒打的在校生,穿越后成了个大字不识,两眼一抹黑的小文盲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哎。”夏离歌将玉佩放入怀中,又抖了抖身子,确定玉佩不会掉出才开始迈开腿找路。
      小溪周边皆为高耸树木,树叶掩映之处有阳光洒落,点点阳光照着到夏离歌胸膛的野草丛。
      万籁俱寂,偶有飞鸟鸣啼。
      夏离歌心中有些发毛,四下望去,总觉有什么在背后窥探自己。
      她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在四周找寻着一些人来过的痕迹,以此推算走出山林的路。
      可夏离歌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一处有人走过的痕迹,且那痕迹很像原身走出来的。
      “算了算了,拼一拼单车变摩托。”她心中虽然有些犹豫,但夏离歌知晓自己是个路痴,野外生存经验几乎为零,她不可能从所谓的太阳、年轮之类的东西提炼出走出山林的正确方向。
      夏离歌猫着腰,轻轻拨弄着面前的野草,尽量将走动的痕迹弄到最小。
      原身衣服上还沾染着一些暗红色血迹,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一些厮杀,这条来时路的尽头不知道有些什么,谨慎些总归没错。
      夏离歌下意识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此处山林静的可怕,轻轻拨弄草丛发出的细碎声音竟是夏离歌耳中能听到的最大的声响。
      无蝉鸣,无风吹树叶簌簌之声。静置此间,可听得叶落地时生命悄然消逝之声。
      这山仿佛死了很久,哪怕有小溪流淌而过,也不能唤起它的活力。
      不知过了多久,夏离歌一直弯着的腰有些吃不住了。
      她跪坐在地,努力直了直腰背,却不使自己的头超过野草的高度。
      树木渐渐稀少,夏离歌将头往上凑了凑,看到前面是一处广袤的草丛。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像一只很努力执行秘密任务的小菜鸟,不禁无声地笑了起来。
      丛间吹起一阵风,引得夏离歌稍稍眯了眯眼。
      一柄短刃裹着凛然锋芒,拂开万千尘土,自夏离歌头顶擦过,洒落点点银辉于她眼眸。
      “不知哪位道友在此,何不出来与贫道喝一盏茶?”
      空中有朗然声起,震得夏离歌双耳发痛。
      我竟能听懂这明显区别于前世我学过的语言的话,那我有没有可能也会说这个语言?
      心中杂念纷纷扰扰而过,夏离歌高举双手站起,朝着空中那道青色长袍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略显痴呆的笑。
      夏离歌: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哦?竟是个凡人娃娃。那青色长袍意念流转之间,手结法印唤出一个神似眼睛的法器。
      那法器飞至空中,正中央射出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自上而下扫过夏离歌全身。
      而被白光照到的夏离歌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只是那种被窥探感达到了顶峰。
      无所遁形,无处藏身。好像人心中最深处的秘密也无法逃过这个眼睛的注视。
      夏离歌心中不由紧张起来,听到胸膛心脏跳动隆隆。
      法器中央逐渐闭合,白光消失。青色长袍伸手一抓,将法器抓在手中,微一垂眸,便了然于胸。
      “想不到叶娇娇小友竟身负灵根,贫道乃白溪村村长□□,明日村中便有清虚宗仙长到来。小友可否随我去白溪村歇息一晚?”青色长袍,也就是□□翻手将法器收起,嘴角噙着一抹笑和善地看向夏离歌。
      这法器名为法眼,是昨日苍云城城主发下给下辖村落的村长,可探知往来人员一切信息。
      不过身为村长,哪怕是清虚宗外派的村长,□□能够在法眼中获得的信息还是不如苍云城城主多。
      便像刚刚探查到的只有姓名、年龄、灵根罢了。
      他将脚下飞剑收起,稳稳落在夏离歌面前,道:“小友想得如何?”
      夏离歌只是稍作思考,便点了点头,“我去白溪村。”
      说完,夏离歌发现心中猜想果然正确,自己果然会说此方世界的语言,甚至下意识开口便是此方世界的语言,倒是减少了暴露自己来自异世界的可能。
      不过“叶娇娇”这三个字听起来倒有些耳熟,夏离歌直觉这便是原身的名字。哪怕错了,也可以推说自己在山中撞了脑袋,整个人迷迷糊糊记不清。
      “那小友便随贫道来吧。”□□漫步走着,依旧很温和,“只需走约莫两里路便到白溪村。”
      夏离歌拨开草丛,跟着□□走了一段路后,便到了一条官道。
      她用现代眼光比量了一下,这条官道宽阔到可以让两辆轿车并排行驶,倒是比现代一些出村的水泥路还要宽。地面则是普通泥土压平的道路,泥土上隐约可见细碎纹路,组成了一个个复杂繁妙的花纹。
      □□和夏离歌并排悠悠地走着。
      天际残阳如血,染红了大片山林,山林依旧寂静,藏着人间不能说的秘密,远处渐有炊烟升起,是红尘烟火气。
      夏离歌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觉得是这山古怪,是天古怪,最最奇怪当是身边这人了。
      “小友既有灵根,明日定能被清虚宗带回宗门修行。不过小友也需得知道,”□□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夏离歌染血的衣角,“成为修士,无论道承何处,无论修为如何。寻常凡人见到了修士,便需得俯首称仙长。”
      “上古时候的古修讲究断绝红尘,道法传承至今则需吾辈历练红尘。人天生分三六九等,那最下等的成了奴隶,嗷嗷求着主人家的一口饭吃,凡人中那最上等的是劳什子皇族,可皇族、皇上也得盼着修士给他们庇护。”
      “清虚宗是这天底下第一宗门,正派名门、各道魁首皆汇集在清虚宗内。若说寻常修士已是人上人,那么清虚宗的修士,哪怕只是一个杂役弟子,也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存在。不知小友听懂没有?”
      □□口中说着狂妄之言,语气却异常平淡,面上还挂着和善的笑,仿佛所说的只是世间最寻常。
      夏离歌心中复杂,感觉槽点颇多,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思索样,捏住了衣角,而后猛然点头,道:“谢谢仙长,娇娇记住了!”
      默然良久,夏离歌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村落,村口有一白玉巨石,上书三字。又有耄耋老翁三三两两乘凉,口中说着邻里无伤大雅的八卦,见到村长携一女童回来,俱起身而后俯首道:“村长仙缘齐天。”
      夏离歌在一旁看着这些白发苍苍,走路还颤颤巍巍的老人们做出恭敬的俯首姿态,心中觉得颇不痛快,但碍于□□在场,倒是不好去扶这些老人。
      “这位小友明日也需参加清虚宗仙缘大典,胡烙,今夜她就在你家中过一夜。”说完,□□步伐微动,径直离去。
      俯首在地的老人们颤巍巍站起,夏离歌快步扶起这些老人。
      “小仙长心善啊,草民就是胡烙。”名唤胡烙的老人眯着眼,露出一口快掉完的牙齿,脸上的皱纹如同老树皮。
      “老人家,今晚叨扰了。”夏离歌说话下意识文绉绉起来。
      “没事没事,小仙长到草民家中过夜才是草民一家的福气。”胡烙咧嘴一笑,朝着身边老人说道,“先回去啦。”
      那些老人俱皆艳羡地看着胡烙,胡烙一边朝夏离歌笑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上尘土,而后才伸手引路。
      “辛苦胡老了。”夏离歌微微一笑,拘谨而又礼貌。
      村口其余纳凉老人瞧着胡烙和“小仙长”离开,“哎,怎么这等好差事轮不到我呢?”
      “是啊是啊,明天胡烙那个小孙子是不是也要去测仙缘?今晚小仙长去了他们家,那明天胡家小子岂不是板上钉钉的有仙缘了,真是沾了天大的仙荣啊。”
      “哎哟,早晓得今天让我家小峰小芸也来村口了,失算失算呐。”
      “这天是不是快黑了?走吧走吧,天黑可别待在这儿了。”
      “这素山近两年都没啥活物啦,而且我听村里那个刘赖皮说啊,他可在子时三更看到有一些黑影围着我们村绕啊绕的,好像要进来呢。”
      “哎哟哎哟,您快别说了吧,吓死人啦。”
      村口老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那声音让人听得真切,可传不去太远。
      白溪村最后一缕炊烟袅袅飞到了天边,消散在无垠的空中。
      日光渐沉,逐渐漫开的黑暗给素山蒙上了一层叫人看不真切的朦胧阴影,似有黑影起伏,可它依旧这么安静,那些隆起的山包,就像一个个守在人间的孤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白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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