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千里花城

4、家宴

　　我不记得，那是什么日子了，只记得，我们家来了好多人，很热闹。
　　而我在看见花平，一个只比我大两个月的孩子，端着我们家的饭碗时，当场打翻了他的碗。他哭了，我也哭了。

　　他在名义上是我的表哥，他的爸爸是我的父亲的第三个弟弟。但，我们两家关系并不好。原因是因为，我们有两块田是相邻的，而为了那边界线上的土地到底是谁的，打过架，打的头破血流的那种。

　　我其实没见过，我是听姐姐说的，所以，我也并不喜欢他们家。是以，我便觉得他为什么要吃我们家的饭，但，打翻以后，他哭了，我就也吓哭了。

　　我不知道，他会哭。

　　所以，小孩子的恶真的是天真又残忍。

　　他其实也很可怜，他的父亲喜欢家暴，所以，他的母亲，有一天丢下他走了。他从此与父亲相依为命，但，他的父亲常常不在家，我不记得那场热闹里，他的母亲还在不在家，只是记得后来，常常冬天里看见他坐在门口进不去家门。因为他的父亲没给他留钥匙。

　　这场宴席如期而至，他的母亲却已在现在抛弃了他。

　　他端着碗从人群从我身边路过。我也去添了饭，坐到了他的身边。

　　原来，这是我们家的杀猪宴。桌子拼在一起勉强坐下了一众客人。小孩子没了位置，我跟他并排坐在饭桌外的条凳上，一边晃腿，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你还要肉吗？我问他。

　　人太多了，夹不到，他说。

　　我跳下来，说，我们不去饭桌上夹，我们去厨房吧，厨房里还有剩的。

　　厨房里，母亲与姐姐正端着碗吃饭，我给他夹了肉，我也舀了汤，拌在碗里，拉着他挤到了姐姐身边。
　　姐姐一边看着灶里的火，一边吃着饭。

　　我问姐姐，还有菜吗？还要烧火。

　　母亲说，就这一个了，抄好了叫我端到桌子上去。

　　宴席散尽，剩下的是一地的锅碗瓢盆，我与姐姐搬了好大一个盆出来，烧了热水洗碗。

　　没有洗衣机，没有热水器，也没有浴室，冬天里还要去山里凿冰才有水。

　　这样的日子过的很慢，但，我却并没有觉得很难。

　　然后，我读书了。

　　教我们一年级的依然是那个慈祥的王老师。

　　王老师五十多了，对每个孩子都很有耐心，从不发脾气，偶尔还总是给我们买一些小零食。

　　王老师是我所有读书生涯里见到的唯一一个真正将学生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好的老师。他总是提问都是温和的，答不出来也不会斥责，反而会鼓励你下次努力。只可惜他只教了我们一年，我们一年级毕业时，他给我们每个人一包方便面庆祝我们一年级毕业了。多么可爱的人啊。

　　我虽重生于我的学生时代多年以后，忘记了许多知识，倒也不至于连小学知识都应付不来。但我还是很认真的听着王老师的课，因为我知道，我以后，再也遇不见这么好的老师了。

　　下课后，王老师的孙女又邀我去跳绳，这次，我没去。上辈子，她们也总是拉我去跳绳，但是，她们从来不让我跳，只会让我崩绳子。我上辈子为此很难过，却又不敢反抗，但，这不是生死的大事，我也没有告诉父母。因为，我怕她们听后漠不关心，那样只会让我更加觉得无所依靠，所以，我情愿不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