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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养伤 ...

  •   直到金鞭停下来,许暮舟一声也没吭过。一开始,围观的一些乡民还不忘窃窃私语,到了后来,大家便都不说话了。

      一整条狭长的街巷中,只听得见鞭子落在许暮舟身上的声音。

      家法执行完毕,金鞭上沾了一层厚厚的血迹,连俅用随身携带的上好丝帕小心地擦拭。看起来,这把鞭子可比跪在地上的许暮舟贵重多了。

      许暮舟稍微杵了杵地,自己挺直了背站起来,满额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嘴唇也失去血色。

      唯有一脸悠然的淡定没有变化。

      宗叔和裴云初都急忙想上去扶他,但是看见那鲜血淋漓的后背,又都不敢贸然触碰。

      许暮舟伸手拿过宗叔挂在胳膊上的自己的外罩,不紧不慢地穿起来,嘴上轻道:“多谢父亲大人的教训,儿子会永远铭记于心。”

      “连叔,事情办完了,想来你也不打算进我这院里坐坐,就不远送了。”

      许暮舟因为身上在冒虚汗,两边的碎发都浸湿了,嘴唇有些颤抖,但声音却保持得十分平稳,他不愿在连俅面前露了怯。

      “二少爷好自为之。”好在连俅也确实无意走进许宅,省得大家互相膈应。

      连俅一走,郑有道和许轩阳去送他,许宅门口的人群也便散了。许暮舟转身跨过门槛,两边小厮连忙把大门关上。

      一直站在远处的庄白飞奔过来,也不顾周围许多人看着,轻轻捧了捧许暮舟的脸,给人拭去了一点额角的汗水。

      许暮舟冲他笑了一下,尽管笑意从容,却也能看出许暮舟是在勉力支撑了。

      “宗叔,快去请大夫!”裴云初喊道,许暮舟是他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能给人委屈着养大的孩子。

      看着许暮舟的后背,即使隔着青衫,也在不停的渗血,裴云初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也在滴血。

      宗叔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门口跑,“哎,我这就去!”

      庄白和裴云初一人扶住许暮舟的一边胳膊,撑着他走。庄白望着许暮舟苍白的侧脸,语气放的很轻,温柔得要滴出水来:“真想抱抱你,可是碰到伤口的话,你会疼。”

      许暮舟捏了捏庄白的手心,他没有太多的体力去说“来日方长”,但是两人手的温度相互浸染,已然是最好的安慰。

      到了卧房,照顾许暮舟面朝下的趴在床上,庄白立刻拿了铜盆,奔向厨房去打热水。

      而裴云初则拿了一把剪子,把许暮舟后背的衣服从中间剪开,“...这种时候还逞什么强,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裴云初捏着许暮舟最后穿上的那层青衫,语气虽然带着责怪,但眼神里满是痛心。

      他太了解自己带大的孩子了,表面温和自在,云淡风轻,实际却最是争强好胜,无论何人何事,绝不低头示弱。

      今日连俅是奉他父亲的命令前来执行家法,当着街头巷尾那么多人的面,许暮舟一定是被打疼了,但越是疼,他便越要做出无关紧要的样子。

      明明背上已经鲜血淋漓,却还要在连俅眼前,完完好好的把外罩穿上,动作平淡的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裴云初知道,这也是许暮舟无声的宣示——家法和父命能算得上个什么?打便打了,打可以认,但打过之后,他也依旧不会放在眼里。

      这孩子,一贯是如此。

      庄白抬着铜盆进来,裴云初嘱咐他关门关窗,万不可让风进来。庄白便反手合上门,又仔细检查窗户,恨不能连木框上的一条裂缝都立刻缝上。

      裴云初取来布巾,沾湿了温水,轻手轻脚地给许暮舟清洗伤口。

      背部的伤情惨不忍睹,血肉横翻,血痕交错,有一些被打碎的衣服的碎屑还混在皮肉里。

      裴云初用一把小镊子,一点一点的将这些异物挑出来。碎屑黏连着血肉,镊子镊出来时,已是被鲜红的血水染透了。

      虽是清理伤口必经的一环,但这番举措,却也着实叫人疼上加疼。

      许暮舟犟得很,头朝里偏过去,固执的一声不吭。

      倒是庄白的一颗心像是被大火烧着似的,又闷又酸又疼,他蹲在床边,攥着许暮舟床头的床幔,不由地絮道:“...轻一点...轻一点...”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就仿佛你心尖尖儿上最柔软的那个部分,已经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去了,他受到一点伤害,你也跟着疼得不行。

      “你真是害死我了。”庄白一边说,一边也用一块布巾给许暮舟擦拭脖颈和手心里的汗。

      没一会儿,宗叔带着大夫匆匆赶来。

      大夫查看了许暮舟的伤势,说幸好只是皮肉伤,不会危及到根本,只是创伤面太大,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够养好。
      总之就是要静心养复。

      “大夫,那会不会留下疤痕呢?”
      这句话是庄白问的,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许暮舟那细皮嫩肉的,留下疤痕太可惜了。

      他想要把他护得好好的,一点风雨也不要沾染,光洁滑嫩的身体,自然也是保持如初最好。

      可惜大夫说伤口能调养愈合就不错了,不留疤属实是不着边际的奢望。

      给许暮舟涂了金创药,大夫又开了内服外敷的各种药单,嘱咐许宅众人今日夜里务必好好看护,病人可能会有一点发烧。

      只要热度不是很烫人,也不必紧张,若是有什么其他的状况,再及时通知他。

      老大夫留一撮长长的胡子,说话慢条斯理的,开药问诊都很麻利。结束之后宗叔周周到到的把人送了出去,还付了一笔丰厚的问诊费。

      至于许暮舟卧房这头,裴云初和庄白都在照顾,今日夜里是最关键的一晚,房里必须得有人守着。

      庄白手里拿着帕子,三不五时的给许暮舟拭去脸上的汗珠,嘴里还温柔地嘟囔:“没事的,大夫说你没事,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他的动作轻柔的像在对待一个脆弱的婴儿,“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了...管他什么御赐的皇鞭。”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庄白不是信口开河,而是郑重的承诺。虽然谁也说不清楚,他这股笃定的底气到底哪里来的。

      裴云初看着庄白的动作,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许暮舟在床上,现在已经睡着了,就算是脸藏在枕头那一面,裴云初也能想见人的脸色不好。

      他怎么会不想也在房间里陪着呢?

      哪怕要他守上几个通宵也没问题,就像许暮舟年幼时身体脆的像张纸,随便发个烧都宛如要一命呜呼了。

      裴云初就整日彻夜的守着,但是现在看着庄白,却只能走过去跟他说:“太多人挤在这里,对他不利。你陪着他吧。”

      “有什么事情,再出来叫我们。”

      那一晚,庄白守在许暮舟身边,一下没有合眼,又是给人擦汗,又是整理被角,时不时还轻碰碰人的额头,试探体温。

      深夜里许暮舟是有一阵发热,庄白立刻用提前准备好的偏温凉的水打湿帕子,给许暮舟垫在额头。

      还怕他缺水口渴,拿棉花球蘸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涂在许暮舟的嘴唇上。

      “这嘴唇生得真好看。”庄白依着许暮舟,把脸也蹭到枕头旁边,“要不是你现在睡着...我可就要亲亲你了。”

      不过到底也没亲。只是守了一晚上,到了临近清晨的时候,也趴在床头眯了一会子。

      再次醒来时,是听到了外间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庄白先看了一眼许暮舟,确定人呼吸顺畅、热度平稳,正安心睡着,才放下心来。接着推开了门,打算出去瞧瞧。

      门一开便看见前院的阿鸢,眼睛又红又肿,像是一对大核桃,大约是哭了好久了吧。手里还祖攥着一封书信似的东西,用另一只手抹眼泪。

      庄白走过去,听到宗叔正劝慰阿鸢。

      孩子应该是因为昨日不在许宅,少爷受人欺负的时候没有陪在身边,而深深自责。
      又不能进卧室看看少爷状况如何了,一半自责,一半担忧。

      庄白走到阿鸢旁边,低声说道:“放心吧,他现在一切安好。夜里有一点发烧,眼下都平复了,好好睡着呢。”

      “真的?”小孩儿泪眼朦胧,一张脸也哭得跟花猫似的。

      “嗯。”庄白点点头,继而指着阿鸢手里的那封书信:“这是何物?你要交给他的?”

      细细扫了一眼,这书信的信封上,有“尤氏琴行”的标记,庄白心中大概有了定论。

      阿鸢乖巧地把书信往他面前一递:“...是,这是少爷要我找来的东西,原本应当亲手交到少爷手里的,可现在...庄公子,那我便给你,等少爷好些了,你再转交少爷吧。”

      庄白接过这封信,好好折叠了一番,放入衣袖中,脸上若有所思。

      他没有接阿鸢的话,而是把人稍稍带远了些,在小孩儿耳边问道:“许暮舟所说的‘秘密武器’,是你,对不对?”

      阿鸢瞳孔一缩,像是被狠狠吓了一跳,随即冷静下来,看着庄白望着猎物般镇定的眼神,知道多余的挣扎是无意义的,便点点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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