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九鼎》陶耳

2、第二章 再遇祸端

　　时间飞逝，四个月匆匆而过，春风换成了夏雨。
　　七月的洛阳，即使下了雨，天气依旧显得十分闷热。
　　皇宫内，数千名役夫正分工明确地忙碌着，一座占地巨大的半成宫殿正伫立在众人的身后。殿内殿外的工地上，吆喝声，责骂声，哭喊声混在一起形成了夏日雨后的一曲合奏。
　　“林大人，小的送木材来了，还请大人看看。”说着，一包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就递进了被称为林大人的衣袖里面。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偏瘦，略微有些高，脸上透露出精干的男子，又掂了一下袖子中银子的重量，林大人脸上满是笑意：“不用看了，直接拉过去，方老板的货绝对没有问题。”在林大人眼前的，正是被唐盛嗣救下的方士行。
　　那日被救下后，方士行就带着一家老小一路狂奔进了洛阳城。虽然方士行身上的钱财孝敬给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盗贼，但杨氏的钱财可还在她自己的身上。
　　靠着这些金银，方士行在洛阳安顿了自己的家人，然后靠着一路送礼，攀上了观王赵雄的大腿，成为了营建皇宫工程的木材供应商之一。
　　皇家生意，只要有靠山，就永远稳赚不赔。短短四个月，方士行不仅回了本，还赚到了五倍的利润，甚至于三日前他在洛阳城西买了座两进门的宅子作为自己一家在洛阳的常住之所。
　　看到木材被拉了进去，林大人在进货本上将自己的名字填上，方士行正欲行礼离开，另一个木材商人也拉着自家的货到了。
　　“哎呦，方老板比我还先到一步啊！”送货来的男子看到方士行阴阳怪气地说道。
　　“宋老板也很快。”方士行的脸上也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痛不痒地回到。
　　这个男子叫宋襄，也是营建皇宫工程的木材供应商之一，不过他抱的大腿则是当朝司空赵素。赵素与赵雄一向不和，因此连带着两人也相互敌视。加上之前一次，方士行举报宋襄以次充好，虽然最后无疾而终，但为此两人之间的梁子便越结越深。
　　不愿与宋襄有过多的接触，方士行快步离开了工地。
　　“林大人。”宋襄换了副好面孔向林大人行了一礼。
　　“宋襄兄客气了！”林大人热情地上前还了礼，接着两人的谈话便被工地中的各种声音所覆盖。
　　·······
　　又过了半月，当方士行再次出现在工地上的时候，他样子和乞丐没有什么区别。
　　“方老板，这是怎么了？”看到方士行的样子，林大人立即上前问道。
　　“没事，没事，为朝廷做事而已。”方士行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破烂的衣着说道：“这里是两根长20尺，宽20寸的梨花木，是我亲自进山寻找到的，足以作为大殿的主梁，还请林大人查看。”说道这里，方士行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半个月前，送完货正在家躺着的方士行接到了一个大生意，为宫殿寻找两根长20尺，宽20寸的梨花木。这两根木头将会作为主要支撑，撑起整座宫殿。
　　接到生意的方士行立马就带着自己的仆人告别了家人，前往了自己的老家森林。召集了数百号人，在数万大山中寻找了七天，方士行这才找到符合要求的木头。又用了三天将木头送出大山，跑死了三匹马，这才在规定时间里面将木头送到了林大人的面前。
　　“不愧是方老板。”林大人绕着木头转了两圈：“其他人怕是没有这本事呢！看来我找对人了。”
　　“哈哈，林大人谬赞了，小的侥幸而已。”方士行脏乱的脸上透露出抑不住的得意。
　　“方老板赶紧回去休息吧，到时候大殿建成，必然有方老板一功。”林大人说道。
　　“那就麻烦大人处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方士行确实是太累了，再告别了林大人之后被直奔自己家。
　　在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方士行抱起了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的女儿。
　　“小双子，去朱雀大街上买两份最好的胭脂，再去桂芳斋定两份时新高点，老爷我明天要去送礼。”方士行一边逗着女儿一边说道。
　　“好的，老爷。”
　　“怎么才回来就要送礼？”杨氏将下人送上来的糕点摆在了桌子上问道。
　　“这次生意虽然辛苦，但利润巨大，抵得上以前五次的生意。得了这大的好处，我自然需要好好孝敬一番，不然会让人眼热的。”方士行做了下来，拿起了一块糕点在自家女儿眼前晃来晃去的。
　　“又去观王与郑国公两家？他们可从来没有让你进门过。”杨氏将开始哭闹的女儿从方士行的怀里抱了过来，交给了乳母。
　　“观王是我恩主，郑国公是我们救命恩人，自然是要去的。人家多大的官，我见不到正常。”方士行喝了口茶，慢慢说道。
　　第二日，方士行便一一上门拜见。当然礼物留下，人在房门里面待了片刻就被礼貌地请了出去。
　　······
　　两个月的时间又匆匆而过，虽然桂丹飘香，但依旧没法散去人们心头的炎热。
　　方士行一家今日正在庭院中吃着井镇西瓜消解这秋老虎带来的闷热，突然一行士兵直直地闯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私闯民宅！”方士行先楞了一下，在女儿的哭喊中站起来，厉声问道。
　　“你就是方士行？”一个长官模样的男子上前问道。
　　“正是小的。”
　　“拿下！”
　　方士行只感觉自己手臂都要被扯断了，整个人都悬空了起来。
　　“大人，为何抓我？”
　　“大人，我家夫君可是良人，从未犯事，请问为何抓他？”
　　“哇啊哇哇哇！”
　　“为何抓他？他前些时间提供的两根木头是朽木！整座宫殿因为这两根木头倒塌了！现在要拿他问罪！”长官大声地说着，然后一行人将方士行带了出去，留杨氏几个人傻傻地站在庭院里面。
　　“我是冤枉的！我要见观王！我是冤枉的！”方士行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彻底听不见了。
　　“大娘子，这，这。”小双子一时间六神无主。
　　“速去备上厚礼，我要去观王府上！”杨氏很快回过了神，将女儿交给乳母，迅速将命令吩咐了下去。
　　······
　　观王府外，杨氏静静地站在门房内，礼物已经送上去了，就看观王是怎么回复的了。
　　“观王说，事情他知道了，他会保住你丈夫的。”管家从侧门进来，对杨氏说道。
　　“能否请观王和我见个面，我想当面谢谢观王。”
　　“观王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好好看清你的身份。”管家冷冷地说道。
　　“多谢大人传报。”杨氏本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给管家塞了一份银子，然后便带着小双子离开了。
　　“大娘子，这观王都没见我们，他说的话靠不靠谱啊。他能不能救东家啊！”小双子将杨氏扶上了马车，问道。
　　“我也不知道。”杨氏忍住了自己泪水，说道：“再去备份厚礼！我要去郑国公府上。”
　　接连五天，杨氏奔波在整个洛阳城内，能攀上关系的，她都去试了试。小鬼遇到了不少，大人却一个也没见到。银子流水般花了出去，得到了只有那些口头上的承诺。
　　家宅内，杨氏憔悴地坐在椅子上，头上可以看出有了些白发。
　　“大娘子，咱们的钱有些不够了。”小双子轻声说道。
　　“把能卖的都卖了，能退的都退了。钱再多，也没有东家的命重要！”杨氏说到：“卖了的银子，你拿些安家费也走吧，别最后被我们连累了。”
　　小双子立马跪在了地上：“是东家从贼寇里面救了我，给我找了郎中治病。若没有东家，小的早就化土了。东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此时我走，那我还是人么！大娘子以后莫要说这些话了，再说这些就是让小的去死。”说着，小双子在地上不断地磕起头来。
　　“房契在东厢房床下的箱子里面，你找个牙人急卖了吧。”杨氏看了看小双子，半天没说话。
　　小双子得了活，立马起身去办，留下杨氏一个人在院内。
　　整个院子仿佛置身被埋在土里面的棺材，静悄悄的，毫无生机。一声啼哭，将杨氏从愣神中惊醒，她巍颤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房间里面走去。
　　······
　　洛阳城东，一个略显脏乱的客栈前，方士行与一个月没见的杨氏哭着抱在了一起，一旁抱着方士行女儿的小双子也在抹泪。
　　“好了好了，别哭了，家人团聚本事喜事，何必哭呢。”方士行给杨氏擦了擦眼泪说道，但他自己却没有止住泪水。
　　过了好半天，方士行与杨氏才从剧烈的感情震荡中恢复过来。
　　“官人到底犯了什么事情？为了替你脱罪，家里的钱全没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杨氏问道。
　　方士行似乎不愿意提自己犯了什么罪，只是回到：“回老家，老家还有一些产业，足够我们活了。这洛阳，我是再也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