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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意外重逢 ...

  •   那一天,邪恶的双手控制了你的生命
      按照星宿的示意,你离开了百合花丛

      《关于死亡的十四行诗》
      ——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

      2023年,首都,时代文化有限公司。

      徐哲与所有在走廊里忐忑等待的求职人员一样,对这家全国有名的文化公司十分憧憬。他在今年六月刚刚结束自己在西部大学的研究生生活,之后便毅然决然坐飞机来到首都,抱着一丝希望给时代文化公司投了简历,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面试通知。
      周围站着许多人,大多都是刚毕业的学生。徐哲旁边站着一个比他高的男孩,身形修长,长得挺白净。他神色有些紧张,看见徐哲正看着他,于是想找徐哲搭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徐哲凑到他旁边,问道:“兄弟,你面试哪个职位啊?”
      他答道:“我面试新媒体部,你呢?”
      徐哲说:“我准备面试杂志部,想投编辑岗位,但是听说他们对学校要求很高,我估计我很大概率过不了。”
      那男生见徐哲说了很多话,当下紧张感消失了很多,他说道:“传统媒体岗位对学校要求确实很高,我叫许言,首都大学毕业,本科,你呢?”
      “哇,首都大学的毕业生也来面试,这家公司要求这么高吗?”徐哲当即惊得心脏都漏了一啪,瞬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叫徐哲,毕业于……西部大学,硕士学历。”
      好在许言并没有瞧不起徐哲,他说道:“没关系,你学历是达到要求的。这家公司要求本科得是重点大学毕业,研究生的话可以适当放宽,西部大学毕竟也是重点大学之一嘛。”
      徐哲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接话。许言像是因为同徐哲讲话能够缓解他的紧张,于是他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他又说道:“我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你应该也是一样吧?”
      徐哲说道:“我本科学的是英语,研究生跨考到现当代……”
      许言惊讶地看了徐哲一眼,说道:“这不好办啊,那就得看你面试的表现了。”
      徐哲又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
      面试厅内,有工作人员叫许言的名字。许言朝徐哲说道:“我先进去了。”
      徐哲比了个加油的姿势,鼓励道:“加油!”

      仔细想来,成为文化杂志的主编是徐哲从初中开始就已经确定的梦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梦想着自己毕业后能进杂志社当编辑,然后再靠努力一步步当上主编。虽然中途在选大学专业时徐哲走了一点弯路,但他并不后悔,英美文学为他打开了视野。但是在此时此地,身边都是全国前列的重点大学毕业生的时候,徐哲才意识到自己在学历上有多大的劣势。本以为与许言聊会天能够打探点消息,却没想到这反而更加重了他的紧张感。
      想起自己选英语专业的契机,徐哲又陷入了悲伤的回忆。时光飞逝,离高考结束已经过去了七年,徐哲永远也忘不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高振行和自己说的话。

      2016年夏天,徐哲与高振行刚刚参加完高考。高振行在学校大门处等徐哲,然后跟他一同去KTV庆祝。

      路上,高振行问:“你大学准备学什么专业?”
      徐哲说:“英语吧,每回听你说英语都感觉好帅好酷,我要去大学里把英语学好,以后像你一样把英语说得贼溜。”
      “英语?”高振行有点惊讶,眼神里出现了复杂的情绪,但是表面还是云淡风轻地说,“你学英语的话,我就去学中文,在美国待太久,中文还是靠你提高的。我要去读中文系,把中文好好提高,以后跟你就有更多共同语言了。”
      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各自都把对方的决定当玩笑话,但却尤为笃定自己的选择。
      他俩的感情似乎在那时就要渐渐捅破了覆盖着的窗户纸,可是他俩谁也不敢揭穿。他们在一起三年,做了三年的朋友,如今他们都已成年,却谁都不敢确定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于是都怕捅破了连朋友也做不成。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KTV。包间很大,里面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其他人看见高振行和徐哲进来,有的开始起哄起来。
      “学霸双人组,毕业了还形影不离,你们不觉得你们这样很像gay吗?”
      说话的是一个长得很粗犷高大的直男,叫做薛刚,打篮球的,走体育特长生,据说目标是首都的体育学院,但徐哲经常诅咒他考不上。薛刚是个钢铁直男,与徐哲这种文艺娘娘腔特别不对付,所以经常嘲讽徐哲,看徐哲与高振行走得近,就开玩笑说他们是同性恋。
      徐哲和高振行从来不否认,但也不承认,都当薛刚幼稚不去理会。这会儿毕业了,徐哲也懒得忍受他,嘲讽道:“呵呵,薛大哥怎么这么高兴,文化课考得咋样啊,将来能当体院男神吗?”
      薛刚又说道:“你们看,徐哲恼羞成怒了。”
      周围的女生哈哈大笑起来,场景有些尴尬。高振行知道他们只是开玩笑,且平常这种玩笑开得也不少,所以并不生气,但他又怕徐哲觉得不舒服,于是开玩笑说道:“你们别乱开玩笑,我可是有心脏病的,万一被你们气到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众人立即收起了笑容,再也不敢开玩笑了,就连薛刚这种一根筋的直男也不敢再说话。高振行有先天性心脏病,这是在高一第一学期中期高振行刚转校来这里时班主任跟大家都说过的。
      徐哲心里有点不高兴,他并不希望高振行借这种话来让其他人闭嘴,但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也不好和高振行直说。
      坐在点歌台处点歌的一个女生跑过来,拉着高振行说:“别理他们了,我们刚才都唱了好几首歌,不如你先来点首歌和徐哲一起唱啊。”
      高振行看了徐哲一眼,拉着他走过去,然后问道:“点张韶涵吗?”
      徐哲笑了一下,说:“好啊,《淋雨一直走》。”
      高振行点了,然后切歌,《淋雨一直走》的前奏响了起来。薛刚哀嚎道:“不是吧,这首歌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徐哲让高振行先唱,然后对薛刚很不满地说道:“不想听就出去,废话多。”
      薛刚又不说话了。高振行温柔的嗓音唱女生的歌有点违和,但徐哲却觉得十分好听。到副歌的时候,他也拿起话筒和高振行一起唱。这种感觉十分美好,也是徐哲与高振行在一起最舒服的状态。徐哲带着笑意看着高振行,而高振行也带着笑意看着徐哲。暧昧的氛围在他们俩之间盛开,却没有更进一步。

      徐哲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会是自己与高振行见的最后一面。等到他再次听到有关高振行的消息时,收到的却是高振行的死讯。徐哲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高振行的母亲那里得知,高振行心脏病复发,抢救无效。之后,高振行的母亲像行尸走肉一般又来找过徐哲一次,把徐哲的手机送给了他,之后便人间蒸发了。
      手机是iPhone 5s,是高振行刚上高中时买的。徐哲起初试了好几次密码,都不成功,最后试了一下自己的生日,解开了。所有的秘密在那一刻被解开,高振行复杂、自卑却热烈的暗恋心情全部被他记录在记事本里。徐哲一边哭一边阅读里面的每一个字,最终昏迷过去。
      之后的每一天,徐哲都在不停地劝说自己高振行已经死去的事实,可是他却永远都不能从那个夏天里走出来。他按部就班地考上大学,读英语专业,将自己的悲痛掩盖,却在每一个晚上思念这个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静默落泪。

      当时空又跳回到时代文化公司时,徐哲陷入回忆的思绪被面试厅里的叫喊声抓回。工作人员在叫徐哲的名字,徐哲只好收起思绪,打起精神走进了面试厅。

      面试厅里一共有六位面试官,坐在中间的男面试官开口道:“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徐哲开口道:“各位面试官好,我叫徐哲,毕业于西部大学中文系,硕士学历。我一直对贵公司的《悦读Emotion》杂志十分喜欢,是该杂志的忠实粉丝,特别憧憬能够来杂志社工作。我擅长……”
      “行了,差不多了。”那男面试官打断道,“西部大学……学历就不过关啊,这简历海投是怎么通过的?”
      徐哲当下心中噗通一声,顿感不妙。那男面试官似乎还准备挑刺,旁边的女面试官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男面试官的脸色变化,抬起头,略带鄙视地看着徐哲,说道:“呵,既然领导打过招呼了,直接进公司就行了,何必来参加什么面试?”
      徐哲心中疑惑,不明白这面试官在说什么。
      女面试官解释道:“徐先生,我们主编看过你的简历了,对你十分感兴趣,要你去当助手,本来今天我们工作结束了就会打电话通知你的,没想到你过来面试了。面试不用继续了,你回家吧,明天八点来公司报到就行。”
      人生难料,世事无常,就像徐哲的心情一样,起起伏伏,十分复杂。这是……?天上掉馅饼?这是怎么就莫名其妙走了后门?
      徐哲十分疑惑且尴尬地走出了面试大厅,他丧失了思考能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电梯的。一切发生得奇奇怪怪,徐哲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但不管怎样,能进时代文化就已经十分可喜可贺了。

      时代文化是全国第一梯队的文化公司,业务涉及传统纸媒、新媒体和影视制作,因此公司的地盘也很大。徐哲当下所在的写字楼整个都被时代文化给承包了,所以从一楼大厅到顶层的第十二楼,每一层的工作人员都穿着时代文化的工作制服。
      这会儿是十点,从面试开始到徐哲面试结束也就过了一个小时。徐哲紧张得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很正常地就饿了。徐哲顶着胃痛出电梯,与一个穿着西服的高瘦男人擦肩而过。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徐哲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他的身体像是找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主人一样,接纳着刚才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个男人的所有气息。他的心脏顿时狂跳,仿佛要跳出身体。是他!是他!是他!……
      这个念头在徐哲脑海里不断浮现,冲击着徐哲的每一根神经。徐哲迅速卡住电梯门,走了进去,看着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徐哲脸色苍白,眼睛也似乎被钉在那个男人身上一般,肢体也停止了一切行动。他从来也不会想到,这个原本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为何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流到嘴里,咸咸的,苦苦的。徐哲身体发麻,脑袋也开始缺氧,狂烈的情绪在胸腔里喷涌。
      男人旁边站着一个略矮一点的男性,似乎是他的下属。他看着徐哲,似乎也有点惊讶,说道:“你是投简历的那个……徐哲?”
      男人这才意识到徐哲熟悉的脸,他看着神情激动的徐哲,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徐哲像是被打开开关一样,不再像个情绪激动却行为呆滞的木偶,他激动地抓住男人的手,右手摸着他的心脏,问道:“你的心脏病好了吗?”
      男人和下属都十分惊讶,吃惊徐哲怎么会知道心脏病的事,这件事在公司内部都没有多少人知道。
      徐哲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知不到,他激动地抱住男人,将头埋在他怀里拼命地哭。男人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但没有推开他。所有熟悉的触感全部回到了他的身体,即使他的脑海里没有关于徐哲的任何记忆,但身体却对徐哲十分地熟悉,每个毛孔都对徐哲的拥抱感到欢呼雀跃。
      他朝下属指挥道:“不去开会了,你去把车开出来,我要带他回我的住处。”
      下属没多问什么,按了负一层,然后乖乖地去开车。
      徐哲一直激动地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一会儿竟然晕了过去。男人把他抱上车,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切发生得太快,又十分地自然。男人将徐哲抱进了自己住的公寓,把徐哲轻放在沙发上,然后用热毛巾擦拭徐哲沾满泪痕的脸。
      熟悉却又陌生的脸让他心情十分复杂,他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记忆,身体以及潜意识却在告诉他,他认识这个人,甚至,他爱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意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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