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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二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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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岳,离了吧?”
语落,她静静瞧着官岳的反应。
落脚灯静悄悄点着,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黄昏从她面上一瞬过了。
官岳漫不经心地敲两下键盘,余光里都没有她。
井初倚在沙发边缘,看见他皱眉,似乎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鼻梁。
长久的静默让他声里带了点沙哑,“随你了。”
他瞥了眼时间,民政局还有半小时下班。从家里到民政局,至少四十分钟。
他没心思陪她玩这种幼稚的事,但她好像没明白。
“民政局搬迁了,小区出门左拐。”井初起身,拿起沿上的外套,“有空,就今天。”
他这会儿倒是合上了电脑,拎起车钥匙,“行。”
电梯出门,碰着了住在隔壁的嫂子常予,她问:“井初,又去离婚?”
井初看一眼官岳,他伸手牵住她,那眼里好像带了点揶揄。
她看得出,他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他说:“她就这样。走了。”
“回来了到我们家吃火锅吧?”
“谢谢,再见。”
常予走后,井初觉得没面子,挪开官岳的手。
她明明只和官岳提过一次,那话就好像她从来都是个爱胡闹的姑娘,成天和官岳闹脾气。
可以前又不是这样的。官岳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其实今天也没什么,只是官岳把她的照片给删了,还不和她道歉。
虽然最后,那照片确实是被找回来了。
但新账旧账容易堆在一起。
“因为我删了你照片?”官岳系了安全带,扔给井初一叠过塑的相片,“给你冲印了。能不能满意,大小姐?”
“没因为这事儿生气。”井初靠在车窗上,随手翻着他扔来的照片。
“没生气?”
她瞥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像往常样轻飘飘地说话,“没有。”
要真只是因为这事儿就上蹿下跳地跟他闹,这么多年哪能过来。
车里静默,官岳的车开得稳,和他一样,沉稳克制的,让她时常觉得这个男人,不是她的先生,真就只是上司。
一会儿到了红灯,他微侧过脸,“那是昨天没等你下班?”
昨天的秀结束之后,井初在秀场里和设计师说了会儿话,耽搁了。其实也没指望他能等她,毕竟往常这个大少爷也不愿意和她一块儿走。
“你这么说,好像从前不是我等你,是你等我。”
“没要你等,大小姐。”
她轻瞪了他一眼。这个人,说话都不经过头脑,让人听着心里难过。
高中的时候他除了画画就是读书,看起来闷得很,情商不高,说话也不好听,
当时官岳班里有个学美术的男同学,没集训前就爱拿着自己的画炫耀。那画,倒不能说特别好看,但确实是无法欣赏的艺术。
善良的人多,都给他捧场。
其实官岳也不是爱拆人台的,他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有一回他问那同学:“你学画不交学费吗?”
男同学再也不和官岳说话了。
有人说官岳的亲爹是大画家,母亲在剧院做演员,说官岳艺术细胞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他那天的问句,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似乎都成了说话的艺术。
后来井初想起这件事,觉得他就是不懂得说话,根本不至于被那么追捧。
官岳身上要是没那层滤镜,凭那笨嘴,早得出事儿。
偏偏这样的一张嘴,又正式、又认真地,亲自说了一句好话来。
他说井初,我喜欢你。
但现在,她觉得他骗人。
“嗯,我是官岳。”官岳接了电话,开了免提。
“我是人事部的禄佳,有些东西得和你接洽一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对面的女声甜美得很,让人隔着电话都觉得她笑盈盈。
人事部,和官岳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有什么要接洽的。准是从哪儿要来了官岳的联系方式。这样的事儿从他进到那公司起就源源不断。
这是见怪不怪的事了,但井初没法适应。
有时候她觉得心里好不平衡。有人搭讪官岳,她明里暗里都不高兴。但要是有人来钓她,官岳从来无动于衷,禁欲的和尚似的。任谁在这种反差下活了六年都受不了。她想着。
像现在,她没忍住说:“官岳,不要和她说太多话。”
官岳看她一眼,加快了点车速,“不是要和我离婚?怎么管这些呢。”
他在给她台阶下,让她找借口回家。
小丫头爱面子,可不会半途求着他转弯。
但这回,她好像不愿意踩这个台阶。
井初听得出他什么意思,不应他,低头看着手机。
她偶然刷到时装周主办方的微博,分享了昨天秀场的照片。
官岳的作品很亮眼,在九张略缩图里,她只想放大那一张。
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出息,她将手机一翻,皱着眉闭上了眼。
登记大厅里寥寥几个人,像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女,都是来登记结婚的。
两人结婚的时候,其实很干脆的,但这离婚的流程就像在提醒他们,小心谨慎,多加考虑,不要胡闹。
在听到有三十天冷静期的时候,官岳觉得井初又在玩游戏。她就是想试试,看他慌不慌张——她幼稚得很,也许早就知道冷静期这东西的存在,又是故意的。
井初也不知道还有个磨人的冷静期,她看官岳的反应,明显是又自个儿想当然了。
“成熟一点,井初。”他本就没耐心,此时愠色更浓,先她一步离开。
井初愣了愣,追上他。
“官岳,我这次没和你闹,不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他没理她,接起电话,回道:“八点的会,知道了。”
他迈进了车,把车门都给锁住了。她打不开车门,当然也就没法和他一起走。
最后,车子在她的视线里扬长而去,消失在黄昏的视野中。
上一回他也是这样,自己开车走了,把她扔在还没搬迁的民政局旁边。
那次她没带手机,身上也没有现金。拦了几辆出租车才拦到一个好心的司机,愿意相信她。
后来她和官岳说:“你以后别丢我一个人在外面,我会很伤心的。”
他铁定是记不得这话。也还好这回离得近。
她回到家里,收拾了行李,扛着重重的箱子走了。
拜拜,官大少爷,不伺候你了。
冷静期嘛,冷静期一过,就回来找你登记。
你哥家的火锅是吃不成了,自己吃去吧。
她不指望官岳能贴着她找她,这绝不会发生的事儿,她以前还幻想过一回。
她找了家酒店,准备先搁这儿住几天。
拍张照,朋友圈配文:月亮弯弯不团圆。
屏蔽官岳。
官岳开完会回到家里,家里的灯没亮,她今天没等他回家。
小姑娘估计闹得累了,早早就睡下,连卧室的灯都黑着。
他还因为她今天的幼稚有些生气,并不想回卧室去。
于是他睡在客房里,却睡得并不安稳。
半夜莫名醒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开了壁上的灯,昏黄里的沉寂让他发觉,今晚没有人来缠着他,非要睡在他身旁。
井初和他一样,睡得不深,以往他们吵架,她一个人在卧室里是睡不好的,总会半夜钻进他被子里。
她不爱较真,一晚上睡过去,这架就算过了。
可现在很晚了,她还没来。
官岳起身披了外套,想着哄一哄她算了。
但打开主卧的门,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床上没有人,被子叠得整齐。
“井初。”他沉声试探一下,“井初?”
灯亮起,他看见化妆台前空空如也,衣柜里她的衣服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这回,她又想怎么玩。
他依然想问她,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
他并没有陪她幼稚的时间,也没有精力。
这夜尤其漫长,让人格外疲惫。
井初的工作室就在官岳工作的公司旁边,从他们部门分出来的,官岳算是她的上司。
平时她一个人坐在窗前,经常能看见官岳路过,但是两人从来不打招呼。
因为是上司和下属,他们这层关系,除了他们自己,没有别人知道。
但这不是别的男人在他面前搭讪她,而他回了家还能无动于衷的理由。她有时候堵着气想。
“早上好,老板。”骆乔拎着早餐袋在井初面前晃了晃。
“谢谢乔妹,但是我今天吃过了。”
骆乔惊奇道:“早起了?”
井初从来都掐着点来,所以她的早餐一直都是骆乔给她带。
“没有。”
她住的酒店离这儿近,比家里近多了。
“那你说,这不是得浪费了么。”骆乔一脸可惜,把袋子放在了自己的桌上。
面对这通暗示,井初大方道,“请你吃。”
“可以啊美女,今天心情不错。”
共事这么多年,他居然看不出来她的心情好坏。这让井初非常伤心。
门前有个帅哥经过,看了她一眼,又往前走了。
骆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自家老板日常盯着那位帅哥傻笑,今天终于得到了回应,骆乔感到很高兴。
“老板,走桃花运了,那帅哥终于看你啦。”他拍拍她的肩,很是郑重。
“什么桃花,那是曼陀罗华。”
她语气里有点惆怅,吓得骆乔赶紧查了查曼陀罗华是什么东西。
“绝望的爱情?”他忍不住笑,“什么意思啊,井初?”
“我劝你别笑。”
“那你昨天那条朋友圈,说的是这个事儿吧?”
“……”
骆乔口中的帅哥,那就是官岳。
井初长这么大,只对官岳犯过痴。
结婚以后,她都想昭告全世界她老公是官岳。结果,身边的人却以为他们压根儿不认识。
她不说话,骆乔就点点头,“好,好。”
他看得出井初的心思,大概见色起意,或者上司滤镜。
“老板,给我批半天假,我要去找我爸。”他娴熟地写了假条,丢在井初的桌上,“晚上吃大闸蟹。”
井初扶额。
骆乔的父亲是公司的老总,官岳的老板。骆乔到她这儿来,大抵是体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