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科学家先生》朝和暮往

6、下厨

　　江行之的手艺确实不错，徐远饥肠辘辘等了十来分钟，厨房里升腾出一阵浓郁四溢的葱油味，她侧头探了眼，江行之围着围裙迎面过来，一碗牛肉面被端到徐远眼前，面上卧着个荷包蛋，撒了厚厚一层葱花，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徐远眼睛都直了，抄起筷子嗦了口面，一脸满足，“江行之，哪天你要是失业了，我一定给你投资开个小饭馆！”
　　江行之坐在她跟前，闻言冷哼一声，“那我可谢谢你！”
　　这一顿，徐远吃得如装了个无底的胃，第三碗下肚，她砸吧砸吧嘴，把碗推给他，谄媚笑道，“再来一碗呗。”
　　江行之微蹙眉，哭笑不得，“好吃也用不着这么捧场吧，我又不是以后不给你做饭了。”
　　“我还没饱嘛。快去快去！”徐远催促他。
　　江行之却收走她的碗，无奈道：“你吃的够多了。”
　　“不多！汤水消化得快，漫漫长夜我会饿醒的！”徐远争辩到底。
　　江行之气笑，拍掉她伸过来抢碗的手，“快十二点了，胃不和卧不安，吃撑了你怎么睡得着？”
　　“吃撑了正好，有利于我写稿。”
　　江行之无言以对了，直接上手，拎起人往卧室走。
　　等他洗完澡出来，徐远早已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一双杏仁眼幽幽地瞪着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模样。
　　江行之从她那边绕过去，闷声笑了笑，没理会，关灯，睡觉。
　　掀开被子，徐远一只脚狠狠踹过来，“分界线，今晚谁也别越界！”
　　江行之无奈，“我是为你好，吃多了真不利于睡眠，想吃什么明儿早一定给你做，成吗？”
　　徐远：“哼！”
　　其实她也不饿了，就是口腹之欲一旦被勾起来，又再生生地掐灭，委实不好受，就像上着厕所，正痛快着呢，突然门被人推开，还被强行扯出去……呃，这个比喻略有味道，但是言而总之两个字，嘴馋！
　　徐远翻来覆去，惦记着冰箱里的一盒煎饺，口水咽了无数次，终于听见一旁的江行之呼吸清浅平缓，屏息静气，翻身下床。
　　她也没敢开客厅里的灯，就着手机屏幕里微弱的光蹑手蹑脚晃到冰箱门前站定，三下五除二拆开保鲜盒，傍着冰箱里暖黄色的灯光狼吞虎咽起来。
　　这副场面，不知情的人看了，估摸着会以为是哪家被虐待的小姑娘半夜爬起来觅食，指不定还会落下两行同情的泪珠子。
　　可江行之倚在卧室门前，看了足有一分钟之久，除了哭笑不得就是满头黑线。
　　见徐远心满意足，正准备收拾好残羹，也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筷子“啪嗒”一声落地，弯腰去捡，起身的时候头顶撞在冰箱门上。
　　看吧，贪吃也是要付出代价滴……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客厅里又是一声“啪嗒”响，灯，亮了。
　　徐远揉着痛处侧头，江行之已经大步流星过来，利落地关上门，抻着她的胳膊起身。
　　徐远嘴里的半个煎饺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了，冲他讪讪一笑，“……嗨，早……”
　　江行之低头瞅她，似笑非笑，“你这生物钟够奇葩的啊，怎么，跟猫头鹰杂交了？”
　　徐远：“啊？哈哈哈……”装傻充愣她可是一把好手。
　　最后还是被江行之拎着去浴室刷牙，徐远对着镜子一脸苦相。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啊。
　　小学五年级，徐远在学校住宿，那时候学校规定每张床要同时睡两个人，跟她搭铺的是个一表八千里远的远房表妹，比她小了足足两岁。
　　起初小女孩儿还是很敬畏她这个小表姐的，徐远小小年纪也自认为要在表妹面前树立一点端庄大气的形象，然而就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表妹酣睡如泥之际，徐远嘴馋得不行，将爪子伸向了准备用来作第二天早餐的一包肉丝榨菜，大块朵硕的时候，旁边冒出了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至此，徐远每回再见小表妹，都能从她一如既往面带微笑的神情里精准捕捉到几分嘲笑的意味，她也从此无颜再见一众江东父老，彻底拒绝参加每年家里都要跟表妹家的走动。
　　江行之压着人回房，徐远全程耷拉着脑袋窘得不行。
　　他双手环胸，憋着笑看她老老实实钻进被窝里躺好，蹲下身，捏了捏她的脸，“吃好了吗？”
　　徐远眼神飘忽：“……嗯。”
　　“待会儿还爬起来吗？”
　　徐远：“不……了吧哈哈哈。”
　　“那就安生睡觉。”江行之再次关灯上床，伸手捞过人，一句感慨，“太皮了啊。”
　　老天爷，还能让她再出丑一点吗？！
　　其实若论厨艺，徐远是真心不算太差劲的——当然，仅限于与厨房小白比较。
　　人家煮的是难以下咽的黑暗料理，她煮的……至少是相对安全的。
　　徐远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骨子里也不觉得女孩子天生就应该是让人伺候的。只是她做饭素来有个理念，不管是什么菜，不放盐不放味精，只倒老抽。
　　结婚第一周年纪念日，徐远心血来潮亲自下厨。
　　江行之下班回家，饭桌上已经整整齐齐摆了好几道菜。土豆牛腩肉，冬笋老鸭汤……食物本色红的黄的绿的白的，满满一桌子，就是都统一泛着点黄，卖相实在夸不出什么好。
　　他心里募地一热，像被火烤着，暖得不行。
　　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徐远捧着两只空碗，对着他一脸的笑。
　　在徐远满怀期待的灼灼目光中，江行之夹起一块土豆，嚼了两口，才发现这是白萝卜，筷子转了个方向，夹起一块爆炒菜椒，又发现这是红烧茄子。
　　嘴里齁咸齁咸的，他盛了碗绝对不会出错的老鸭汤，抿了几口，嗯，味道淡的极好诠释了什么是清汤寡水。
　　江行之忍俊不禁，“我发现你煮的菜都是同一色系的啊。”
　　徐远愣了愣，一本正经，“哎呀，卖相什么的重要吗？”
　　“跟你一样吗？”江行之憋着坏笑。
　　徐远：“你丫的！”
　　气头上来，直接上手挪过菜盘，“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行之护食，“别呀，卖相不好，口感还行。”
　　徐远不为所动。
　　江行之讨好一笑，“反正要吃一辈子，习惯习惯就好了。”
　　徐远：“哼！”
　　江行之继续糖衣炮弹，夹起个栗子烧肉，一脸意味深长，“啧啧，看这成色，闻闻这味道……”
　　徐远期待万分，“嗯哼？”
　　“绝对是五星级酒店大厨也没有的水准啊！”
　　徐远终于乐了，“那是！”
　　毕竟，谁家大厨水准这么差……
　　至此，江行之悟出来一个道理，女人是要夸的，尤其是难得下厨还自信满满的女人，好不好吃不重要，果腹才要紧啊……
　　十一月底，徐远的新书终于顺利完稿。
　　闲来无事的她开启了每日与猪兄同步的生活，两周后，一个普通的夜黑风高的晚上，徐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了一身惨叫。
　　不明所以的江行之从书房大步赶来，徐远泪眼婆娑望着他，指了指自己，“我怎么多涨了一倍？”
　　江行之双手插兜，哑然失笑。
　　徐远睨他，重重叹了口气，“朕的小蛮腰啊！朕的细胳膊小细腿儿啊！”
　　“不行！明天开始我一定要减肥！不瘦十斤誓不为人！”徐远豪言万丈。
　　江行之淡淡抿唇，“你想怎么减肥？”
　　徐远认真想了会儿，“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六点你喊我起床跑步。”
　　江行之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是我喊你起床？！”
　　“我减肥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带我出去有面子吗？我瘦点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少吃点节约家庭开支吗？”徐远絮絮叨叨，歪理邪说一打一打张口就来。
　　江行之扶额，“行吧。”
　　结果：
　　减肥第一天，徐远兴致高昂。两个人六点半出门，绕着双吉山公园跑了两个来回，回家上称，一两没掉。
　　减肥第二天，徐远浑身酸痛。两个人七点出门，绕着小区楼下跑了一个来回，回家上称，丫的还重了一斤！江行之安慰她，置之死地而后生，来日方长。
　　减肥第三天，徐远兴致缺缺。两个人七点出门。绕着小区楼下走了一个来回，回家上称，数字平稳……不可观，徐远有砸称的冲动。
　　减肥第四天，徐远彻底泄气了。江行之立在床前揪人，徐远耍赖到底。
　　振振有词，“我这是养精蓄锐！”
　　江行之一头黑线，“你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网不晒，没有一副精良工具怎么打三天的鱼？”徐远诡辩到底。
　　江行之再次扶额，颇好心地把被子给她盖回去，笑说：“也没关系，胖就胖点，最多就是哪天着火了，消防员来救人，别人都是公主抱，而你是123起。”
　　一句话，成功把徐远吓到。
　　第五天，楼下一对老夫妻在玩健身器材，好不悠然自得，好不温馨恬淡。
　　徐远蹲在一旁看得出神，老夫妻回头，和蔼可亲冲她笑说，“姑娘，过来玩吗？”
　　徐远点头，“好啊。”
　　转了两分钟扭腰器，被指挥去买早餐的江行之拎着两袋小笼包绕到她身后。
　　徐远跳下来，冲他神秘兮兮一笑，“江行之，我发现了，减肥这种事急不得。”
　　江行之侧头，作洗耳恭听状，“嗯？怎么说？”
　　徐远回头，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你看看，咱们小区物业多贴心，这么多好玩的健身器材，不玩多浪费啊，我决定了，这个肥慢慢囤，留着老了再减。”
　　要不到了七老八十，没点正经事干得多无聊。徐远实在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
　　江行之失笑，“那你不喊又胖了多少，又长了几斤肉了？”
　　徐远大手一挥，拍他的肩，“肤浅，我现在胖是为了有个合适的□□容下我伟大的人格，作为国之栋梁，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江行之：“……”无言以对。
　　徐远：“我可太有远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