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肆》立羽恰恰

1、1

　　八月末，北方的寒风还没吹到林城这个闽南小镇，校园里的叶子翠绿依旧，阳光四处抛洒着热量。
　　现在是课间操时间，跑了两圈的学生们乖乖站在操场上，看着教导主任在主席台上讲着细碎。
　　＂···天开始凉了，该加衣服了，还有裤脚，都要到脚踝以下！...＂徐主任的声音缓慢但总显些局促，每讲一句总要稍稍停顿一下，像是一个临打草稿的小孩，压低嗓子，掩盖着自己的紧张。
　　台下看似安静整齐的班级方队里，有女同学不耐得晒着太阳，恨不得把阴影下的主人拉出来一起晒着，也有男同学说话，偶尔还伴着动作。
　　暑假早已不是这些高中生可以享受的假期，学校所谓的夏令营早把学生召集上课。抱怨固然不少，但还是一批一批稳稳返校躁动的气息。
　　这里不安与蠢蠢欲动愈发浓郁，充斥着这个十六岁的夏天。
　　这是他们的当下。
　　阳光愈发灿烂，学生也浮躁起来，三言两语的声音多了起来。

　　陈卓驰昨晚没睡好，那哲狗呼噜吵得他差点没疯。今早一个早自习趴着过来，现在还有点困，索性站着闭眼，想着补救一下他贫瘠的睡眠
　　微风霎凉，慢悠悠晃荡过少年刘海下的薄汗，舒张每一片肌肤，更像是入睡之前的催眠与安抚。陈卓驰闭眼一瞬，感受到缺觉带来的酸涩离去，连着太阳穴感受到放松，在微风之中不自觉的轻轻仰头，紧致的下颚线拉长了上半身线条。不像是在操场，仿佛在稻城享受着一切，连着喇叭里的声音也模糊起来。
　　可惜安宁并没有持续多久。
　　“诶诶，诶！”陈哲戳了戳前头站着闭眼休息的陈卓驰，往前凑了一点“你 知不知道我们班下午有转学生要来。”
　　原本闭眼养神的少年霎时来了精神，偏头向着阳光往后看，说着：
　　“真的假的，男的女的？”
　　难得有事情引起陈卓驰的注意力，印象里他似乎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与他无关。
　　陈哲说：“女的！今天的话···下午班会课来吧”
　　陈卓驰看了看一旁听见对话的赵奕和金侨，他们的点头证实了陈哲的观点，“啧”了一声，明显是对自己最后知道消息感到诧异，“你们怎么都知道？”
　　赵奕瞄了一眼后头的班主任何俊，偏头低语：“上周末放假我不是团委有工作留校了吗，离校那天下午徐隆绍带着那转学生参观学校来着，我出去接水正好碰着，还聊了几句。”
　　金侨凑过去：“聊了啥？等等，那女的怎么样？”
　　“也就学校的硬件和软件”赵奕说。
　　待起下午的班会课。
　　风渐渐起势，男孩额前的卷发晃起来，刚刚模糊的睡意又随风飘回。陈卓驰偏低着头，闭眼试图阻隔头顶愈发灿烂的阳光，继续他的休息
　　上午还有物理课，睡不得。
　　一个上午班级都不再安静，同学陆陆续续得知转学生的消息，更有隔壁班的男生在课间叫着自己认识的人，趴在教室窗边询问这件事的真实性，吵吵闹闹。陈卓驰坐在窗边，从来没有一个早晨像今天如此，片刻安宁没有，只有上课自己强迫自己才来的专注和课间来来往往同学关于转学生的讨论声。
　　虽然他一下课就趴在桌上睡觉，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上午即将结束。第五节课上课铃声响起，他直起身子，对今早的过分兴奋而无奈，一边计划着今天午休多睡一会，一边想着自己一点饥饿感都没有是否代表着早上没带脑子上课。
　　管他呢。
　　一旁的陈哲看着他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心想原本以为一个转学生可以引起陈卓驰的注意力，没想到只有早上短短几分钟，现在依旧一副世界事不关己的模样。他记得当初选座位时好像是为了图一个清净，陈卓驰自己去找了何班主要求一个人坐在第一组靠窗最后一排。
　　眼前的少年带着明显的缺觉既视感，眼睛没力得半闭不闭，窗外的风吹进教室，顺着少年的耳廊，撩起一点点碎发，给他原本冷硬的氛围增加几分柔和。
　　陈哲印象里的陈卓驰一直很冷静，事不关己却从不高高挂起。男生们讨论女孩子他也只是听着，他从不发声，也有人提及他，他也两三句带过结束话题。偶尔有人觉得他有些清高，其实他只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生活里的琐事好像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也从不去触碰。
　　八卦、流言、趣事这一些事在他眼里似乎都只是流水从来不值得惦念。
　　陈哲视线一偏，看到桌子里的小纸条。心想，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算难以接近，也有人趋之若鹜。
　　察觉到陈哲的目光，陈卓驰转头，还没能发出疑问就被走进教室的何俊吸引注意力。
　　这节高二三班是体育课。
　　林城一中的学校安置是教学楼一宿舍一食堂三点一线，体育场在宿舍和食堂的旁边，餐饮实行自由制度，先到先得。高二三班在高二楼的最高楼，本来一个个暗戳戳期待着今天可以直接从体育馆下课直奔食堂，不用排长队，没想到体育组老师出校学习去了，这周体育课变自习。
　　但这也不是班主任出现的理由。
　　何俊手里只拿了一个 U 盘，他走上讲台，没有解释自己进班的理由。连上 U 盘，他打开一个 PPT ，说：“今天下午的班会事情有点多，现在先讲一些。”
　　一部分抬头的学生了然，继续低头写作业——对他们而言班会只是一节有噪音的自习课。
　　也有一个声音冒出来：“老师，我们班是不是有新同学啊？”
　　霎时间抬头的人多了起来。
　　何俊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人，说：“对，下午有一个转学生要来。”话落，班级瞬时躁动起来，一波一波的讨论响起。
　　何俊没管，继续鼓捣着 PPT ，没到一分钟班级又安静下来。
　　何俊明白这些学生讲两句就会闭嘴学习。
　　林城一中，简称林一中，虽为公立学校，但是门槛很高，是市里重点。高二段有三个竞赛班与两个重点班，这五个班级学生是高一入学时年段中的佼佼者，经过一年高中学习，根据学生的品性与学习情况分流成如今的班级分类。竞赛班与重点班的学生学习进度快于普通班，对学生老师的要求也高于普通班，他们的学习成果是每年林一中的招牌。
　　想到下午即将报道的插班生，何俊心里念着不易。每年多少家长想尽办法挤进这些班级。
　　陈卓驰低着头看试卷上漏进来的阳光，心里想是不是今天中午小卖部解决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