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归何处》空释

4、[第三章]入春

　　第三章 入春

　　刺耳的刹车声，人群中尖锐的惊叫声，杂乱的说话声，急切的叫声，交织在了一起，疯狂的奏鸣着；眼前是一片血色朦胧；周身如溺水一般，湿润而粘粘，同时呼吸困难。

　　动不了！好难受，受不了了！谁来，是谁都好！——

　　“啊——！”

　　声音在静谧的屋子中显得异常清楚、凄厉。

　　从床上直起身来，暮归风以手扶额，早已一身的冷汗。

　　又是这个该死的梦。这十几年来，自己总会不时的做到这个梦，一遍又一遍的重温自己死亡的画面，仿佛是为了让她永远记住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一般。

　　“这是什么世道，死了不让人有机会消停，活了又让人活受罪。”暮归风苦笑着，将头埋进了双膝，双臂紧紧环绕着膝盖，一动不动的陷入了庞杂的思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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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硬要说的话，她觉得自己这个情况恐怕就是所谓的转世，加上罕见的保有了前世的记忆。这到底是什么原理没人弄得明白，只能说明冥冥中自有定数。而她，就是那个可悲的“被选上的”。

　　活了将近50年的人，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嗷嗷待哺的婴儿，没有当场神经错乱就足以庆幸了。好在对于从小泡着漫画长大，喜欢做白日梦的她来说，接受现实的适应能力还算好些。不过也是免不了大半天的失神。

　　当她清醒了一些，发现周围的人就像从古装电视剧中走出来一样的时候，她不禁想大哭一场，而她确实也那么做了，反正没人会在意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哭。

　　这里不可能有电脑，也就不能上网，不能上网就什么新的资料都看不到，这是她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然后她恨不得大骂自己白痴，这里连电都没有，还提什么电脑！更不用说公交车、微波炉、水笔、纸，甚至淋浴器和抽水马桶！今后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活下去。

　　后来的2年间，她安守着一个孩子的本分，旁观着周遭的是是非非。生下她的母亲在她出生不久就因体虚病弱而过世，她感到很惋惜，如果是在现代，这个女人绝不至死；但也只止于这种对生命易逝的感怀而已，她对周围所有的人，都没有太多的感情。在她心里，自己始终是个过客罢了。

　　她过着难得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然衣服很普通，饭菜很平常，她根本不会在乎。

　　2年的岁月，她早已接受了自己的现状，并渐生感恩之心。

　　上辈子，虽然没有平步青云，名利双收，但她过得很潇洒随性，即使老了，她也可以坦然的接受白发、疾病，甚至死亡。

　　但也不是说她一点遗憾都没有。

　　这个世界有着不竭的知识，层出不穷的新鲜，不同地方生活的人们有着不同的乐趣，她不想什么都没体验到，就耗尽自己难得的为人一世。所以她本来打算在养子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就自己好好地去享受生活，学习各种有趣的知识，学习绘画，去外国旅游，该做的事真的太多了。

　　可那场该死的车祸把一切都毁了。

　　但是谁又能想到她何其幸运，居然又获得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即使是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想通后首先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珍惜这千载难逢的奇迹；就像一个被诊断为癌症晚期一段时间后，又被告知是误诊的人一样，每一口空气都是如此的可贵。

　　相应的，她也决定这辈子一定要也活的自在，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再好怕的，用这命，痛痛快快的活一场，扎扎实实的走一遭，最美好的梦也不过如此。

　　到她3岁那年，发生了变故，她这辈子的父亲为保护家主而死，只留下她一人。也许是她命不该绝，或者说运气不错，主母收养了她，不过当时她不知道附带条件是一个多大的麻烦。

　　从那以后，她便有了一个“弟弟”。知道那小鬼叫“惊雷”时她不禁撇撇嘴，心想确实有够“雷”的。她成了小鬼的陪玩、陪读，好在不是“三陪”，她这么想的时候不由唏嘘不已。她最恨的就是小鬼，尤其是自己那个时代的自以为是的小鬼，否则她不会一个小孩子也没要，不论是领养还是“自制”。好在那小鬼和她很亲，而且听话，就算偶尔顽皮了些，她也有办法让他乖下来。总结来说，日子还算好过。

　　跟着少爷混的好处就是有很多福利，比如好衣好饭，自己不用干粗活，而最让她高兴的，就是可以读书识字。她不知道自己处于何朝何代，也不感兴趣，只要通用的是方块字就没问题。有上辈子的基础，学习古文还是轻松一些，学会了便去读书，各种各样的书，什么都看，看完写读后感练字，虽然大多时候是在吐槽，但这样确实打发掉了不少没电脑的无趣时光。

　　那些日子是很快乐的，在什么都不需要烦恼的年岁，有着懂得如何去使用时间的头脑，是无数人曾梦寐以求的事。在新的□□里，她就不再是一个老人，毕竟灵魂是没有性别和年龄的，人对自己的定位很大程度取决于□□。所以她可以朝气蓬勃的去做想做的事，只不过多了同龄人所没有的经验。

　　她学习之余并不多生是非，相反的几乎不会主动去打探府内的事情，只是偶尔旁听；她觉得别人怎样都与自己无关，况且她也没有教育这些“原始人”的闲情逸致，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祸从口出。所以她谨言慎行，不让别人看出她与□□年龄不符的心智。但是她与其他人的不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掩饰住的。

　　她这样的态度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无法不注意到的特别。

　　主母是何其聪慧的女子，对她时不时的加以试探足以让她胃疼上好几天。好在无论主母有多聪明，都想不到前世今袭这一层来，所以她还是可以瞒天过海，末了还不忘碎碎念这丫头怎么斗得过她，好歹自己活了她的一倍多。

　　她9岁那年的家门变故是一个转折点。在夫人的要求下，她和司空惊雷随一名老人离去，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她也不会去在意，随遇而安就行了，只要没有太多麻烦的事。

　　随后就是被老人任性的改了名字，又认了师傅，在一个偏僻的谷中，三人一过就是整整10年之久。

　　如今，“暮归风”活在人世，已足有19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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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被噩梦折磨的后半夜没有睡好的人，不知是10年来第几遍的在榻上咬牙切齿道：“老子总有一天要烤光那些叫魂儿的蠢鸟……”。

　　谷中正是春光大好的时节，万物复苏，让那些本就聒噪的鸟儿更是叫的欢快。虽然暮归风曾安慰自己只有在无污染的世界才能听到这种群鸟和鸣，而且也没有乌鸦之类的灾星，但是每天早上都要被吵醒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更可恶的是那个老头还不许她设套打鸟，说什么万物皆有灵性，不得妄造杀孽，让她不由怀疑这老头是不是想遁入空门。

　　自暴自弃似的起身整理。在铜镜中，显现出了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容，不够美型，也不至骇人。“老天爷怎么不好人做到底，送我一张所谓的倾城倾国的皮相呢……”，摸着下巴，暮归风自言自语道。

　　这一世还是没有做成让人围追堵截的“祸水”，多少有些失望；但她更失望的是还要再做一世女人，已经体验过的东西失去兴趣是正常的，如果可以她想做一回男人，然后亲身感受一下做gay是什么滋味，谁叫她上辈子什么漫画都看，一入腐海不消多少抵抗就彻底阵亡。

　　镜中人翘起一边嘴角笑着，颇有纨绔子弟的调调，两抹标准的柳叶眉是整张脸上唯一的靓点，一如她的前世。洗漱过后，暮归风找出一束红色的发带将自己的长发随意一绑，乍看下倒还真有几分散侠的模样。说起这发带也不过就是一块红布，她出谷买日常所需经过彩绸间时，恰好看到一个小伙计将一些碎布拿了出来，便上前要下了一块。上辈子她从没留过过颈的头发，而如今不留长发未免过于格格不入，所以也便留了；好在如今时间多，打理头发不会影响到做其他的事情。

　　穿戴整齐，暮归风便走出了小屋。一踏出屋门，便见不远处一抹身影舞剑正酣，她不禁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年轻人果然精力十足……”，这么想着的她似乎把自己目前也才19岁的那档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人见了她便停了下来，然后跑了过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暮归风眼前的一段阳光，只听那人笑嘻嘻的说道：“老姐，昨晚睡得可好？”。

　　这声“老姐”是她让他这么叫的，否则那些文绉绉的称谓会呕死她。

　　她不是没想到这小鬼会长大，但是没想到会长的这么大……如果估计她有1米65的话，这才17岁的小鬼起码有1米8。与她这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的还有那丰神如玉的外貌，果然不愧是夫人和夫人老公的孩子。不过在暮归风的眼中，这种相貌对她来说就是典型的“受”，虽然身在古代，也不知这个世界开化的程度如何，但她的爱好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还好。”简单的应付了一下，多说的话这小鬼又会缠人。

　　“师傅说等老姐你醒了，就让我们二人去断崖见他。”暮惊雷紧跟在暮归风身后，边走边说。

　　断崖？暮归风顿了一下。

　　这十年来，老头叫他们去断崖说话一共只有两次。一次是告知他们夫人的死讯，那次小鬼从没哭的那么厉害，而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使出浑身解数逗他笑，只是抱着他，任他的眼泪和鼻涕弄湿了自己的衣服；另一次则是不久前的那次出师考核，老头让她和小鬼决斗，自己则在一边看，直到两人都精疲力尽，周身血迹斑斑，老头才算放过了他们。

　　简而言之就是，上断崖不会有好事。

　　这些年来老头都严格限定两人的出入，如非必要，绝不会让两人出谷，为这暮归风曾一度怀疑自己这辈子莫非就要在山谷中度过。今日老头把两人找去断崖，或许与两人今后的打算有关，就算不是，也一定会带来一些变化。反正不论是什么，有迹象总比没反应要强得多。

　　想到这里，暮归风回头对小鬼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断崖吧。”

　　四周此起彼伏的鸟鸣声还在继续着，不知倦怠，就算林花谢了春红，这万物也会一切如旧……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