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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融月走进内室时,小桃正吃力地脱那男子的外衫,融月上去扶了一把,低头正瞧见那男子的腹部一片腥红,甚是触目惊心。

      伸手拨开内衫,融月倒抽一口气。

      伤口很是齐整,应是被利器所伤,看着创口有些深,血汩汩地不停往外冒。

      若是伤及内脏,那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得,死马当活马医吧,这人看着非富即贵,应该是个命好的,若是救不活也是天命。

      融月指指一旁的架子,小桃会意,取过一小小瓷瓶。

      这是她和小桃上次偶尔得的三七,研磨成粉,砍柴做饭伤到哪了全靠它止血。

      还有小半瓶,便都给这人用了吧。

      融月清理了一下伤口周围,小心翼翼地给那个血窟窿敷上药粉,都说对付金刃箭伤,血出不止者,三七有奇效,果不其然,血渐渐止住了。

      重新包扎完,外头天已蒙蒙亮了,那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犹自昏迷。融月不放心地伸手探了探他的脖颈,舒了口气,还好没发烧。

      “小姐为何不摘了他的面具?”小桃不解。

      融月摇摇头,忙了一夜眼底是遮不住的疲惫:“他既然不想让人瞧见,我们最好就是不知道,若是揭开看了不该看的,只怕会招致更多的祸事。”

      言下之意,遇到这人两次已经够倒霉了。

      *

      赵珹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年幼的他被母亲抱在怀里,母亲那样年轻漂亮,搂着他温柔又耐心,正教他认三字经。

      桌上摆着一盘雪白的芙蓉糕和切开的蕃酸果子,他每认完一句,母亲就会喂他一口作为奖赏。

      是了,母亲自怀着他时起便嗜酸,岭南进贡的蕃酸果子她最爱吃了,连带着他也好这口。

      父亲笑呵呵地抱着弟弟过来,弟弟一见他便眉开眼笑,伸手要和他一块玩。

      他握住弟弟的小手,弟弟的手冷得他一颤。

      教他突然想起,弟弟已经死在了宫里。

      圣上无子,接了宗室里年幼的子弟入宫抚养,他和弟弟也在其中。不出一年光景,弟弟就生了病,弥留之际他握着的那双小手也是那么冷。

      弟弟死后,母亲伤心过度,不久也病死了。

      再然后,父亲在永州任上病重,也撒手西去。

      他们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木鱼声。

      赵珹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木鱼声越发近了。

      难道他也去了西天极乐世界?他,竟是死了么......

      *

      说实在的,若不是考虑到眼前人非富即贵还受了伤,融月真想去外头捧一把雪给他冻醒。

      他已经昏迷整整一天了,怎么喊都喊不醒。融月无法,拿着木鱼对着榻敲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瞧见眼前人的眼皮动了动。

      她赶紧凑近些,继续敲。

      意识渐渐清明,赵珹试着动了动四肢,发现僵硬的只能抬动手指。受伤的腹部此刻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但还是疼得厉害。

      没有熟悉的沉香味道,这里不是他的寝殿。

      还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不停的吵吵吵?惹得人不得安宁!

      赵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又小又破的屋子,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坐在榻边,正在,敲木鱼?

      她的长发垂在身后,身姿挺拔又瘦弱,赵珹看她敲了会木鱼,头愈发疼了。

      忍不下去了。

      赵珹:“咳咳咳。”

      木鱼声终于停了。

      榻边的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瘦素净,柔嫩娇美的脸庞。

      纵是赵珹出身尊贵,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京中美人,此刻也不由得一愣。

      但赵珹之所以能清心寡欲多年正是因为懂得美色误人的道理,他强迫自己心如止水,审慎地盯着眼前这个笑得人畜无害的女子,嗓音嘶哑:“你是何人?”

      融月的笑容更甜美了,朱唇轻启,一字一句道:“你的救命恩人。”

      赵珹:“......”

      对着那双眼含秋水的澄澈美眸,赵珹嘴角抽搐了一下。

      “多谢姑娘。”

      “小姐,姜汤好了。”小桃端着碗撩了布帘进来,见赵珹醒了,又是高兴又是惊讶,“这位公子,你终于醒啦!”

      融月接过姜汤,热腾腾的水汽伴随着一股浓姜味冲进鼻腔,虽然自己也是又冷又饿,她还是慷慨地把碗递给了赵珹。

      赵珹抿了口姜汤,辛辣的热汤教他好受不少,他打量了一圈这简陋的屋子,连块炭都不烧,冷得很。

      也不知道这两个姑娘什么来头,方才那个小丫头进屋唤小姐,住在这种地方又是哪门子的小姐???

      而且,他越看越觉得她们眼熟......

      瞥见箱笼上铺叠着的几件素色比丘尼袍衫,赵珹险些没忍住呛了口姜汁,“咳咳咳”。

      那俩个小尼姑?!

      目光复杂地划过融月垂腰的秀丽乌发,赵珹心想,原来是假尼姑。

      融月不知赵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搓了搓冰冷的手指,想着家里已没存粮再耽搁不起了,看了眼正喝着姜汤的男子:“公子受此重伤,不知眼下可有想联络的亲信?我们可以帮着......”

      赵珹抬眸看了她一眼,看起来她比他更迫切。

      被他这么瞧一眼,融月不由自主止住话,他虽受着伤仍给人不小的压迫感。

      融月嗫喏着说了实话:“实不相瞒,我们的米袋都空了,正打算下山去,这里没有炭,连柴火也所剩无几,公子若是能联系上人来接你,请尽快。”

      赵珹放下碗,状似随意问:“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一日。”

      赵珹神色不动,那府上的随从应该已经收到消息,进山来寻他了。

      想到此生最大敌手已被他刺穿胸肺,滚落悬崖,从此夺嫡之路上再无人可与他一争高下,赵珹心中冷笑,皇城中的陛下若是知道赵玠已死,不知会滚下多少泪来?

      赵珹冲融月淡淡一笑,“脱下的外衫可还在?”

      融月点点头,赶紧取来递给他。

      赵珹摸出一枚小巧的骨制鸣镝递给融月,“烦请姑娘去外头往空中射出,会有人来接应,到时好好酬谢姑娘。”

      果不其然,鸣镝射出后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外间的门“哐哐哐”被敲响。

      开了门,数十名身穿乌亮甲胄的年轻武将沉默地站在雪地里,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向前一步:“烦请姑娘让我进屋探望家主。”

      融月侧身让他进了屋子,没跟着一起进去。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最好。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那武将搀着赵珹出来了,他裹着件黑色裘袍,发丝不见一丝凌乱,冷淡又矜贵的模样,像极了之前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那股子傲气。

      深不可测的漆黑眼眸在雪地里伫立着的武将身上转了一圈,停在站在角落里的融月身上。

      “派几个人送两位姑娘下山。”赵珹吩咐搀扶着他的那个武将。

      “是!”

      融月感激地冲他一笑。

      赵珹却像没看到一般,撩起厚重的衣摆,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府。”

      马车渐渐走远了。

      融月冲那位少年郎将笑笑:“还请稍待片刻,马上收拾好就下山。”

      “姑娘留步。”那少年郎将一摊手,手心里赫然是一块通透莹润的玉佩,“家主吩咐我把这个给姑娘。”

      “这......”这玉佩看起来颇为名贵,融月捏着袖子,有些踌躇该不该收。

      那少年郎将玉佩又往前递了递:“还请姑娘一定要收下,不然家主会责怪在下办事不力的。”

      融月讪讪地收下,脸上浮起一片绯红。

      “家主说蒙姑娘救命之恩,愿以此玉佩为证,若姑娘以后有什么难处,可去东海郡王府寻人。”

      东海郡王府?

      融月点点头,她第一次听说这名号。

      那武将暗中留意融月的神色,见她浑然不放心上的样子,点过头后就转身收拾屋子去了。

      不禁有些吃惊,若不是她伪装得太好,就是她确实不知道东海郡王是谁。

      果真如郡王吩咐的一样,这个女子要再查一查。

      *

      天色将暗,京城乔府内陆陆续续点上了烛火,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轻手轻脚地进了正房堂屋内点灯,屋子里亮堂了些,歪在屋内软榻上闭目养神的一位貌美夫人倏地睁开眼睛,伸出手,那老嬷嬷赶紧上前扶她起来。

      坐正,捋了捋松散发髻,阮氏漫不经心道:“几时了?”

      “快戌时了。”刘嬷嬷拿了把象牙梳给阮氏整理头发。

      “老爷还没回来?”阮氏端起茶杯,润了润口。

      “老爷打发了人回来说要同人出去应酬喝酒,今晚会晚些回府,叫夫人莫等他。”

      阮氏嘴角垂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准是勾栏里的哪个贱货缠住了他的脚!”

      刘嬷嬷手里的象牙梳停了停:“夫人,方才灵柏庵里派人来传过话了。”

      阮氏眼皮都不抬一下,冷笑道:“怎么,那丫头死了?”

      刘嬷嬷叹了口气,压低了嗓子说道:“不知怎的,倒教她熬了过来,还下了山......”

      “什么?!”阮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悦道:“不是说大雪封了路吗?山上又没多少炭取暖,存粮也不够,都是她们瞎说的不成,拖了十日竟还教她下山来了?!”

      刘嬷嬷不好接话,继续梳头:“夫人莫急,人虽还活着,可她竟是被些个男子送下山的,清白不保也未曾可知呢,有这么个把柄她这辈子可都在夫人手里捏着。”

      阮氏一听有文章可作,立时起了趣味,拽住刘嬷嬷的手,问道:“此话当真?那丫头真是被些个男子送下山的?是不是山上的猎户?那她可完了!”

      刘嬷嬷摇摇头:“青岩峰上是没有猎户的,据庵里的人说,她们也不知道那些个是什么人,穿着黑亮的甲胄背着剑,一个个脸板着,瞧着就吓人压根不敢问,方才我听着还以为是羽林卫呢。”

      “羽林卫?!”阮氏不乐意了,咬牙道:“那可不成!羽林卫个个都是好出身,她一个贱妾的女儿如何配得!”

      刘嬷嬷换了杯茶,递给阮氏:“夫人消气,就算真是羽林卫,他们那样的出身有谁会瞧上个山里的野丫头?既是送到了庵里,当她是个带发修行的也说不准呢。”

      阮氏缓缓喝了口茶,想起从前丈夫对那妾室百依百顺的模样就心苦牙酸,到底不放心:“狐媚子的女儿也总有些天生的手段,你叫人盯紧了她,山上不能让她回了,得寻个冷清的庄子到时候送她过去,早早把她嫁给个庄稼汉子我才彻底宽心。”

      刘嬷嬷低头应是。

      那厢乔文德却已经回府了。

      阮氏闻言急急忙忙站起来迎,奇道:“不是说吃酒去了,这就回来了?”

      解了氅衣,乔文德挥手让几个奴婢都出去,阮氏见状,知道丈夫是有事要同她谈,怪不得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呢,阮氏心里“砰砰”直跳,端起茶水就撒了一半,乔文德接过瞪了一眼,道:“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这么不小心!”

      乔文德喝了半杯茶,“哼”了一声:“你成天指望虹月嫁与那北海郡王,说她有皇后命,如今,可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阮氏大惊失色:“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乔文德瞥了阮氏一眼,凉凉道:“北海郡王,他死了!”

      阮氏瞬间惨白了脸,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道:“当真?”

      乔文德冷冷笑了两声:“我刚见了下值的京卫指挥使司,北海郡王和东海郡王回京途中遇了埋伏,两人都受了重伤,北海郡王掉下悬崖,死了。”

      阮氏仍不死心:“尸首可找到了?”

      乔文德一拍桌子,不满地瞪着阮氏:“北海郡王活不成了!你该想想现下怎么办!早同你说不要急着亲近哪个郡王,继承大统的事难说得很,现在好了,北海郡王一死,虹月与那北海郡王的来往甚密,你叫她以后怎么嫁人!连带着我的乌纱帽说不定也要被你们拖累了,等着吃糠咽菜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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