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鱼多语

2、意外

　　通知完家长，林清雾打算先带秦子扬去市立医院。
　　王老师陪她出了学校，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没必要带他去的。”

　　林清雾不解：“为什么？”
　　王老师纠结片刻，叹了口气：“算了，路上小心。”

　　打车去了医院，林清雾用自己的身份证挂了个普通号。
　　医生看后建议去做一系列的检查，她刚往卡里充了钱，秦子扬的爸爸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

　　秦子扬一见着家里人，嘴巴一撇，眼泪跟小珍珠似的劈里啪啦就往下掉。

　　“给我看看严不严重？”那人捧着秦子扬的脸，对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谁打的？他妈的……”

　　一旁的林清雾：“……”
　　看来这位家属不像是好惹的。

　　“您好，”她忍不住出了声，“是秦子扬爸爸吗？你别担心，秦子扬的眼睛没什么大事。”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人，于是站起身道：“他爸有事，我是他叔，你就是秦子扬老师吧？谁打的我家小孩？你给我他家里人的电话号码，我亲自跟他说。”

　　林清雾：“……”
　　好、好恐怖。

　　秦子扬扯了扯他叔的衣摆，吸吸鼻涕，抹干净脸上的泪：“陈叔叔，你吓着我老师了。”

　　陈登华低头疑惑地“嗯？”了一声，又抬眸重新看向林清雾。
　　对方看着乖乖巧巧，年纪也不是很大，于是又道：“不好意思啊老师，我是个粗人。”

　　林清雾有些尴尬：“后续的赔偿我会沟通，现在还是快点带秦子扬做检查吧。”

　　在医院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林清雾突然想起自己下午还有一堂课，眼见着就要赶不上了。

　　“那个，秦子扬叔叔，我还有课，先回学校了。”

　　陈登华也是个好说话的人，临走还叮嘱林清雾慢点注意安全。

　　慢是慢不了了，林清雾出了医院直接打车回学校。
　　紧赶慢赶一路小跑，可惜已经迟到了快有十分钟。

　　教师旷课算重大教学事故了，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也没完全旷，但新手上路没一个月就出这样的事，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她甚至已经绝望地想着整层教学楼都已经安静下来准备上课，就她一个班吵得房顶都要被掀了的场景。
　　也不知道会吸引多少老师前来围观。

　　然而等她气喘吁吁到达班级时，却意外发现他们班已经在安安静静的上课了。

　　原本的语文课改成了数学课，王老师正在讲上午没讲完的试卷。

　　林清雾松了口气。

　　隔着窗户，她的视线和讲台上的王老师对上。
　　对方露出一个笑容来，很快收回目光，投入课堂中去。

　　回到办公室，林清雾抽了张湿巾，擦掉额前的薄汗。
　　她这才想起来，又翻开家长联系表，给和秦子扬互殴的另一个学生家长打电话。

　　好在对方是个讲理的人，愿意道歉和赔偿。

　　接下来就是双方沟通了。

　　林清雾原本想直接拉个微信群让双方直接交流，但想到秦子扬叔叔那凶神恶煞恨不得直接撂膀子开打的样子，觉得还是暂时别让双方家长直接接触，自己在其中干涉着沟通，也好避免矛盾。

　　下了课，林清雾又把那个学生叫来办公室询问打架原因。
　　对方后知后觉知道怕了，支支吾吾说了没几句就开始哭。

　　两个小孩闹矛盾的原因是其中一个说林清雾总板着脸，像故事里的恶毒反派。
　　秦子扬听后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开揍。

　　林清雾：“……”
　　竟然还是因为自己。

　　林清雾一个头两个大，等到学生回去上课，自己则做在办公桌前猛揉太阳穴。

　　“你们班秦子扬还好吧？”同一个办公室里的女老师过来询问，“伤得严不严重？”
　　林清雾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女老师松了口气，又微微俯身，放轻了声音，“他家长好说话吗？”
　　“还……好？”林清雾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秦子扬他叔叔。

　　女老师抚着自己的心口：“那就好，出这种意外最怕遇见难缠的家长，你不知道，三班有一个学生……”

　　被迫听了会儿八卦，等对方翩然离去后，林清雾又翻了翻班级群的家长列表，决定先把对方愿意道歉赔偿这一态度跟秦子扬爸爸交代一下。

　　她找到备注为“秦子扬爸爸”的用户，点开那团黑不隆咚的头像。

　　对方的昵称似乎是个拼音——Cen，林清雾眼皮一跳。

　　视线在上面短暂的停留几秒，随后点击添加好友。

　　备注信息直接用群里的备注名：一（3）班班主任林老师。

　　对方没有立刻同意。

　　正准备关掉屏幕，手机进了条信息。

　　【王老师：检查结果如何？】

　　林清雾猛地抬头，对上王老师的目光，心道糟糕，她怎么总是忘事。

　　【林清雾：没什么大问题，已经通知了双方家长，态度良好。】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林清雾：谢谢你替我上了一节课，我随时可以还给你。】
　　【王老师：不用，谁都有着急的时候，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会慌乱，以后就好了。】
　　【林清雾：谢谢王老师，我会吸取教训的。】

　　对面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王老师：有必要说话这么官方吗？】

　　林清雾一时间拿不准语气。

　　【林清雾：可能的确是有点慌乱。】

　　对话框外弹出一条验证请求，秦子扬爸爸的好友申请通过了。

　　林清雾点开输入栏，打字过去。
　　交代了一下去医院的过程以及对方家长的态度，最后把信息通读两边，确定无误后发送过去。

　　再切回王老师的对话框，里面有两条未读信息。

　　【王老师：如果学生伤得不重，应该留在校医院，第一时间联系家长，让家长带着孩子去市医院。因为一旦出了学校，学生发生什么事都得你负责。遇到很难缠的家长，吃亏的是你。】
　　【王老师：个人看法，也不一定有参考性。】

　　林清雾哑然。
　　王老师说的有道理，这些他的确没想到。

　　【林清雾：是我做事欠妥，感谢告知。】
　　【王老师：都说了不用这么官方……】
　　【林清雾：你明天早上的连堂课我替你上一节？】
　　【王老师：……也行。】

　　林清雾没再多说，回复了“好的”过去，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
　　她心里默默记下这个人情，以后有时间就还回去。

　　半小时后，还没下课，打人者的妈妈赶来学校了解情况。
　　林清雾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对方听到秦子扬并无大碍后松了口气，并且想去医院看望一下。

　　林清雾不清楚秦子扬还在不在医院，且发过去的信息也未回复。
　　她干脆又给秦子扬爸爸打个电话，这次对方接通的很快，声线一如之前那般，听得林清雾有些莫名的别扭。

　　“秦子扬爸爸，我是林老师。秦子扬回家了吗？这边学生家长想要探望一下。”

　　许久，电话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林清雾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确定是在通话中，又贴回耳边。

　　“秦子扬爸爸？”

　　“嗯，”话筒那边终于有了回应，“秦子扬已经回家了，人没事，不用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