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苏韵SY

3、第三章

　　第三章
　　一层薄雪被踩在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树上的挂雪开始消融，白色的天堂里终于撞进了新绿，虽然这和瓷印象中的春还相差甚远，但此时此刻的确就是芬兰的春天。
　　瓷刚刚钻出与世隔绝的山林，就远远地望见了坐在棚屋下的拉普兰，他正在处理今天收获的猎物，瓷一见他便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他面前，去炫耀她用陷阱抓到两只兔子，瓷在一片欢呼雀跃，像只精力旺盛的百灵鸟一样，拉普兰抬头瞧了一眼，低低应了一声，他永远都是这样，沉静得像家附近的那一汪清潭，波澜不惊，瓷看见他这般冷淡轻轻“切”了一声。
　　“要帮忙吗？”，瓷把兔子扔在那只死驯鹿旁边，在拉普兰身边坐下。
　　拉普兰不知从哪里提出几只白鲑鱼，随手扔给瓷。
　　“你今晚要做什么菜，Kalakukko？”，瓷一面开始处理鱼，一面问。
　　拉普兰点点头，一个小动作换来瓷一阵龇牙咧嘴，她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她生平第一次吃到这种菜，差点把她牙崩断，瓷不明白为什么黑麦粉做出的食物能这么硬。
　　注意到瓷有点狰狞的样子，拉普兰罕见地笑了一下，然后又恢复成原来几分忧郁的表情。“骗你的”，他说。
　　瓷瞥了他一眼，又切了一声，去鱼鳞时故意刮地“嘎嘎”响，像报复一样。
　　“你……为什么会到芬兰来？”，拉普兰突然问道，这是两个人一个月相处来，他第一次提起瓷的来历。
　　“我是被拐卖来的，我爸妈听说可以去外国避难，便把我托付给了他们亲戚的一个朋友，我经过好几人转手，反正最后就到了芬兰”，瓷停顿了一下，悄悄看了眼拉普兰的表情，拐卖这个理由，她才刚来时就想好了，虽然有点扯，却是她能想到的最恰当的理由。
　　拉普兰没什么反应，他还在听，手上活也不停。
　　“我被交给一户人家，在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他们把我关了起来，除了给我吃喝外不和我有任何交流，后来我逃了出来，变卖了手里很多东西，最后在深山老林里迷路了”，瓷又思索了一下，补充：“额头上那个伤，就是在逃跑过程中碰到的”，她还不忘解释一下她额角被砸出的伤口。
　　拉普兰点点头，站起身，把新剥下来的驯鹿皮挂在棚屋的角落里，瓷看他没有任何异样表现，轻轻吐出口气，在一个月后，她终于解决了这个拖欠已久的问题。
　　“那你呢？额……我是说你为什么会说中文？你有什么亲人是中//国人吗？”，瓷赶紧转移话题，不给提问再深入下去的可能。
　　拉普兰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几分钟，直到重坐回到瓷身边，开始处理驯鹿肉时再开口，“我的养母是个中//国人……”。
　　瓷看他长时间保持沉默，以为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正思考着怎样缓解尴尬时，就听到了拉普兰的声音，瓷抿了抿嘴，这绝不是个好问题，在她被拉普兰收留的这段时间里，她观察过这个家，房间里的布局及陈设中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但现在这木屋里却不见故影，只剩下拉普兰一人独居。
　　“抱歉……”，瓷轻声道歉。她并不想去勾起他人过去的回忆。
　　拉普兰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与眼神一丁点变化也没有，漠然地好像那不是自己的经历。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拉普兰又主动了一回，这是瓷万万没想到的，刀锋一错，差点划到手。
　　“什么？”，她有些错愕地偏头，正巧对上拉普兰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还有一点被压在帽子下淡金色的头发，大衣与帽子是标配，瓷从未见他脱下过。
　　“我的意思是，你准备怎么回中//国”，拉普兰挪开视线，不和瓷对视，又开始处理猎物。
　　瓷垂着眼，她在第一天就想过这个问题，回答它既简单又困难，花了几秒钟时间组织语言后，瓷才开口：“怎么可能回的去？海关可不会放我走。但是吧！既来之则安之，一味消沉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你愿意收留我的话，我应该会在这里待到死”，瓷冲拉普兰咧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难堪的笑容，“我不会白住的，以后家务事可以交给我做，当然，如果你将来要娶妻生子的话，我保证火速搬出去。绝对不会添麻烦”，她赶忙又加上了一句话。
　　拉普兰点点头，“你可以住下去，我不介意，所以和晚饭你做”。
　　瓷拧着眉瞧了他一眼，刚准备调侃他一下，就看到拉普兰因为玩笑得逞而微微扬起的嘴角，终究是努努嘴，什么也没说。
　　“过几天带你去镇上看看”。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瓷手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又一刀添了新伤，她“嘶”了一声，条件反射去吮了一下手指上溢出的血，梅开三度太过于罕见，瓷又惊又喜，一个激动的心再配上一双颤抖的手，又她添伤口。
　　“划到手了？”，拉普兰放下手中的猎刀，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没事，不深”，瓷走到水池边洗干净手，用掉了包里最后一片创口贴。
　　拉普兰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瓷一个多月来的不懈努力，终于有了可观的成效，一条鱼掉进水池中，拼尽全力，仅掀起点波澜，但瓷不是幽壑中的潜蛟，这逐渐荡开的涟漪，让她成就感满满。让一个社恐主动说话，这难道不是世界奇迹吗？瓷一面坚定天道酬勤，一面处理伤口。
　　“鱼放着吧……”，拉普兰突然说，打断了瓷心中的颁奖典礼。
　　“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