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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慢日子 ...


  •   受是一个落魄作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写出可以让出版方满意的作品了,他只是想尊重文学,他不想违背他当时选择创作的初心,他认为写作因言之有物,他不想追随大众化的文学,于他而言,那是在侮辱文学。在那个什么都很慢的年代里,他一次次将自己的希望投出去,在那些煎熬等待的日子里,每天惴惴不安的站在邮局里,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遇到知己,可是,没有,希望一次次沉入海底,受的内心孤寂极了。
      “最后一次,寄到哪算哪吧,希望你能遇到赏识你的人”受看着手里的信封说道。
      半月后,受等到了这一年来唯一的一封回信:
      顾先生:
      展信好!
      很高兴能够收到您的信,我是一名X省邮局的工作人员,主要处理一些问题信件,很幸运能够读到您的作品,我相信您一定是一位很优秀的作家,我很喜欢您的作品,您的写作风格很特殊,我平时很喜欢读书,已经好久没有读到过能够让我为之心动的作品了。您的作品,给我带来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好像是浊世中的一缕温柔,如果我理解有误的话,还请您不要笑话,我的学识并不高。最后,我希望我还能有幸读到您的作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您做个朋友,希望您能够同意。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将信寄于这个地址,因为我不久就要搬家了,期待您的回信。
      安
      受看到了写封信心里很是感动,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人,人生知己难求,虽说此人未必一定是知己,但受心里还是很感动,最起码有人愿意且能读懂自己的作品。受立马就写了回信,并将信按照攻给的地址寄了过去。
      一年过去了,攻和受通了几次信,彼此也越来越欣赏对方,在最新的一封信里,攻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受收到信后,心里五味杂陈,高兴的是几次通信后,自己也对攻产生了感情,纠结难过的是在这个社会,他们恐怕不会为世人所容,自己孤身一人没有什么,但攻不一样,他还有正经工作,他还有亲人,他,还年轻,自己不能毁了他。受狠了狠心,给攻回了封信,告诉他自己不喜欢男生,本来想把他引为知己,结果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生出如此龌龊的心思,告诫他不要再来烦扰自己。信寄了出去,而受的心也随着信“咚”一声投入邮箱而四分五裂,眼角流出的泪花也随着风散去。他如行尸走肉般走在街上,大概人在难过的时候,看到什么都是伤感的吧,受感到一阵阵眩晕,自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仿佛不能呼吸了,“真痛啊。”受心想。
      一个月过去了,受果然没有再收到攻的来信,他颓废的坐在沙发里,任眼泪爬满脸庞,这一个月他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攻的身影,他迈着步子,伸出双手,大声呼喊,可攻却怎么也不肯停下来看他一眼,他只能无助的看着那身影越走越远,自己的心也随之碎成一片有一片。
      “我多么想跟你说我爱你啊,可是,我不能,你还年轻,你还有光明的前途等你去走,你的人生还很长,我真的真的不能毁了你啊。”受在昏暗的小屋里无助的大喊。
      “请问顾先生在吗?”门外传来了温柔的声音。受蜷缩在沙发里没有动弹,一个月的失眠让他形容枯槁,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心情去顾及别的了。“请问顾先生在吗?”门外又想起了温柔的声音,受只好拖着身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柔又陌生的面孔,“你好,请问你是顾先生吗?”那人开口道。“嗯,有什么事吗”受淡淡的开口。
      “我是安。”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受强压下心里的思念面无表情的准备关门,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一双纤细白净的手夹在了门缝里,由于受没有注意,那双手腕立马被夹出了一条红痕。
      “你有病吧?”受连忙将门打开。
      “我,,,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男人。”
      “可你在信里不是这样的,你,,,你明明说我很好,说我是你一生的知己,说我。。。”攻已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到连话都说不完整。
      “可那不是爱,你懂吗?在你说出你喜欢我那一刻,我们之间便再没有任何感情了。你走吧,我不想伤害你。”受说完后便关上了门。
      门外的攻看着紧闭的门,心像撕裂了一样疼,受不知道的是,攻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他同家人坦白了一切,父亲气得晕了过去,母亲更是嚎啕大哭,直言没有他这个儿子,将父亲送去医院,父亲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锁在了家里,他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了好几天,终是母亲于心不忍去跟父亲求了情将他放了出来。
      “你可还是执意要去找他?”父亲问道。
      “是。”攻低下了头。
      “好!很好!今天你要是踏出这个家门,你便不再是我的儿子!”父亲气极了,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现在社会变了,自己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地主阶级,自己只能寄厚望于这个儿子,结果他却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真是令自己心寒。
      “父亲,我从小就活在您的安排下,我这一生都没有追求过自己喜欢的东西和人,这一次我想任性一回,对不起,父亲,您的栽培养育之恩,我来日再报。”攻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走了出去。
      “希望你不要后悔!”背后传来父亲的声音。
      “顾先生,我来了”攻心里念到。
      回忆结束,攻看着眼前紧闭的门不想就这样放弃,因为他没有退路,也因为他不想放弃自己这唯一的一次机会。攻在门外就这样站着,等了三天,终于,门开了。
      “顾先生,我。。。”
      “你瞧,这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受打断了他的话,看向了天空。
      “什么意思”攻颤着声问道。
      “你是聪明人,知道我什么意思,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这三天我以为你想明白了。”
      “我不明白”攻红了眼眶。
      “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明白,非要让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男人!你让我觉得恶心!我想让你滚!这下明白了吗?”受强忍泪水吼道。
      “宝宝不要,不要这样,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做朋友好不好,你不要让我离开,不要让我滚,好吗?”攻颤着手去拉受的衣袖。
      “滚!”受一把推开了攻。“下午我会搬走,你再来烦我,别怪我不客气”
      “对不起,我,,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你别搬走”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就好,滚吧”受回到了屋子里。
      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看到了受厌恶的表情,想到受说自己是他知己的话,心撕裂了一般疼,过了很久,攻已经没有眼泪了,他木然的站了起来走到了街上。屋子里受看到攻走了,以为他终于放弃了,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了,连续几日的失眠和伤痛已经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就那样坐在地上无声无息的落着泪,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外折回来的攻。
      到了第二天下午,受打开了门,屋外的太阳很刺眼,他看到了地上的纸:
      顾先生,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吧。对不起,我还是想说我爱你,在我被控制的半辈子里遇到你真的很幸运,在这个做什么都慢的社会里,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来遇见你,也花了很长时间来见你,很可惜没能得到你的喜欢,我没有家了,我为了来见你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你让我滚,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去哪里了,可笑吧,我不像你那样洒脱,我离开了家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这样的我又怎么配得到你的喜欢。但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你不喜欢我在你眼前,那就让我以另一种方式陪着你吧,最后,请你原谅我的这一次自私。我亲爱的顾先生,再见。
      受读完了信,眼泪大颗的掉在了纸上,洇湿了攻清秀的字迹。受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他不知道攻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攻会以怎样的方式陪着自己,可他感觉到很不安,他觉得,攻要离开他了。
      “唉,真是可惜,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得投河”
      “就是就是”
      “说不定是被人谋害的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政府查你”
      受走到了村子的河边看到河边围了一群人,正在议论着什么,本打算离开这吵闹之地,刚抬脚,警察从人群中抬了一个出来。受脑子空白了一瞬,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却被警察拦住了,“求你,他是我认识的人,求你让我看看!”受哭到。
      受颤颤巍巍的爬到人跟前,眼泪再度流了下来,是他,“不!”受声嘶力竭的喊出了口,再也抑制不住喉咙的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围观者只是冷漠的看着,他们不明白,一个男人为什么会为了另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尸体有人认领了,人群也就三三两两的散开了,只剩下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哭的撕心裂肺。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为什么啊!!”受哭吼道,可怀里冰凉的人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后来,受将攻葬了起来,他轻轻的摸着攻的墓碑,口中喃喃道:安安。可是,这世上再没人唤他一声顾先生了。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在这慢日子里,攻遇到了受,受遇到了攻,可也仅仅是遇到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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