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之为我画来一缕风》简晰

4、第4章

　　夏柠的担心确实不是空穴来风，苏冉一听说林嘉和班主任张志一起了正面冲突，就像一颗出了膛的炮弹，弹出了教室。周围几人二话不说把人拦住，劝她弄清事情经过再行动。
　　易南和立洋满头大汗，提着篮球进了教室。易南一边喘着一边擦了把汗，“呦，老板娘这是咋啦，哪个跟你抢地盘喽！”“去你的老板娘，你们全家都是老板娘，姐自己就是老板！”苏冉没好气地拍桌咆哮，“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啊？”
　　立洋赶紧坐下，避免和易南一左一右站成门神，易南摆摆手，“说什么呢，我们是那种人吗？刚问了一班的何瑶，林嘉这几天小测没做好，张志一骂了他一顿，结果二人吵起来了。这种事儿，冉姐你说怎么办合适？小弟这就去办。”
　　立洋慢条斯理补充，“别说您一人儿冲过去，就是咱们全冲过去求情，真能把他解救了吗？张志一这人他认死理，他不管你以后咋地，骂你就管你这一回，直到你后来的成绩覆盖这回，才算完事。你说说，咱是能把脑子换给林嘉呢，还是能把卷子换给他？”
　　换脑子？没人敢换。目前还没有人脑移植的成功案例。
　　换卷子？那还用问？老张一套功夫下来，校医接不上你的腿。
　　大家沉默。
　　外语课上，江淮讲解练习卷，下面众人各怀鬼胎。
　　夏柠记着笔记，心里想，林嘉是够冲动了，班任老张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家长就算是再宠着这根独苗，因为功课的事被叫到学校跟着被骂，他还能有好果子吃吗？林叔这半辈子就要活个脸面，林婶儿更是有过之无不及。她不敢想象这事儿会不会闹大——咱是毕业班，夹着尾巴做人不好吗？
　　苏冉机械地抄写板书，脑子也早被这几天的风波占据。她恨不能一下子魂穿目击证人，把具体细节弄弄清楚。心里长草算什么？她早已开始翻土，试图查找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历史问题。
　　易南和立洋则不约而同想到，毕业班本来就气氛紧张，大伙儿被堆积如山的试题卷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几天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这下张志一估计会借题发挥，本不富裕的宽松气氛就要雪上加霜了！易南下意识地回头一望，果然立洋也在看着他。大家看他们脑电波交流已经见怪不怪，这两人一个说上句，另一个闻着味儿就能接下句，堪称异父异母亲兄弟。
　　“咚咚”，声音不太大却令众人精神一振。夏柠屏住呼吸四处看去，江淮敲着程诺的桌子。她松了一口气，却又紧张起来。程诺走神了？！
　　江淮刚由“预备役”进“现役”，这班人还认不全，“这位同学来把你的答案写黑板上。”
　　程诺习惯性地上前抄起自己的造句。
　　夏柠意料中的，江淮这份正式工作才干了不到三天就把自己的学生提到了办公室。
　　看着年轻教师江淮不辨喜怒的神色和程诺木然的眼神，办公室内众人面面相觑。
　　康森和钟穆峰属于标准的热心群众，刚开始打草稿表现他们的八卦和调侃之情，话没出口，就被江淮冷冷的眼神劈了回去。江淮盯了程诺一分钟，目不转睛地。程诺也迎着江淮的目光，丝毫不退让。
　　“你叫什么名字？”
　　“程诺。”
　　康钟二人对视一眼，心道都不是省油的灯。
　　江淮的桌子在十几个人共享的大办公室里立在一个角上，这个位置决定了他一说话回声很明显。江淮的声音里倒听不出情绪，只是陈述事实，“你做了什么我不会问，也不用你回答。”
　　“哗啦”一声，三张试卷展开。
　　“写完它，明天交上来。错一处，你任凭我处置。你现在没得选。”江淮把试卷拍到程诺手里，再一次细细端详眼前的学生。
　　十四岁，却不到一米五，站人堆里像小学生，说话声音有点像幼儿园小朋友。单马尾齐头帘，娃娃脸，一身蓝白相间运动服。眼睛里只能看见乖巧无害，人瘦的一只手都能提起来。江淮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在欺负弱小。
　　程诺愣了一下，“行吧。”人就回去了，还不忘了跟看向自己的吃瓜群众们挨个道别。
　　人出了门，江淮两手一摊，“这哪门子再见，不如说是检阅。”
　　“哈哈哈哈哈！”钟穆峰和康森大笑，“怎么样，遇到比你更奇怪的人了吧？像不像照镜子？”
　　“世间就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江淮说。
　　“也没有完全相同的奇怪思维。”钟穆峰道，“程诺她最爱拆解东西，然后再重组概括出来，好玩不？”
　　周围的人见江淮若有所思，“咋？很好奇？”
　　只有江淮本人知道自己带上的其实是痛苦面具。
　　“俗话说——”甜脆的声音在走廊响起，三人看看彼此，皱起眉来，“我今天是一颗花生——”
　　“我现在有一个花生的脑子——”
　　众人瞬间沉默，然后笑出音阶。
　　林嘉这会儿坐在办公室写检查，他可笑不出来，但心里全是赞成。花生啊，它不就是本村常卖的老少皆宜的零食，任人贩卖食用吗？咱是未成年，自立门户之前，甚至比花生还惨——花生会挨骂吗？会被罚写检讨吗？会被叫家长吗？会被时不时拿着戒尺威胁吗？哼。林嘉心不在焉地胡乱写着检查凑着字数，不仅历数了各科学习上的问题，也说起了自己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同学，对不起逢年过节鼓励他的亲朋好友，村干部，对不起年年清明全家去朝拜的列祖列宗。写个差不多了，林嘉自个儿读了一遍，这似乎有些罪己诏的味儿。他想，这以后自己要是成了这片儿江湖老大，那他这检讨岂不成了传世名篇。他想象着自立门户以后被小弟们前呼后拥的情景，居然不觉得烦闷了。
　　下午自习课时江淮拿出《隋唐演义》想摸个鱼，不料程诺敲开门把卷子送来了。
　　“程诺，你给老师说说，什么叫花生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