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落杳

28、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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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啊，林栀。

　　是我，你亲爱的老公。

　　虽然你极力反对，我还是偷偷找岳父岳母要到了你当年写给我的情书，熬夜看完了，至于为什么熬夜，因为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情书不长，用词也简洁明了，完全没有预想中的浪漫悱恻，很有你的风格。

　　唉你这辈子做过最浪漫的事，大概可以追溯到很多很多年前，高中毕业那个假期和我告白的时候。我以为那会是一个好的开始，没想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给你写这封信不是突发奇想，从我爸妈告诉我你给我写了情书那天起，我一直在等，等你把情书给我，然后我一定郑重的、认真的给你写一封回信。

　　谁知道呢，你写完就扔一边了。

　　我啊，有许多的话想和你说，真奇怪，明明在一起二十多年了，孩子都开始上高中了，我总是有数不清的话想和你说。

　　你在信里说我缺乏耐心，有时候脾气还有点坏，经常让喜欢我的小女生伤心难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连给我写情书都要为别的女生考虑，天地可鉴，从我第一次直白的拒绝了一个同班女生，你严肃地批评了我，之后我都很注意拒绝的措辞和表情，完全称得上友善和气。

　　她们伤心难过多半是因为被喜欢的人拒绝了，和我没耐心脾气坏没半毛钱关系。你是不是害怕我不喜欢你，像拒绝她们那样拒绝你？所以一直跟我强调要尊重别人的感情？

　　你第一次帮隔壁班那个班委递情书给我，好像也这样，还义正言辞不许我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你的指控当然子虚乌有，你有时候是真分不清普通吐槽和说人坏话的区别。

　　不过那次我印象蛮深刻的，毕竟是你第一次给我送情书。

　　不瞒你说，我当时真的以为是你自己写给我的那一封，可是你那段时间表现和从前没有两样，不像在计划给我表白的样子。我爸妈和我说过，你爸妈觉得你初中还小，不支持早恋。

　　所以我特别意外，有那么一段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我还没反应过来，你急急忙忙解释是别人给的，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可能达不到失望的程度，失落是有一点的。

　　因为失落，所以脾气稍稍有点失控，才会忍不住吐槽那个女生告白不敢自己来，还被你训了。

　　初中总的来说过得还算开心，虽然你那时开始渐渐和我保持距离，但我们在一个班，座位离得近，只要我脸皮厚一点，一直缠着你你是不会不理我的。

　　在别人看来，我们关系还和小学一样好，大家都以为我们是一对，绯闻传成那样了，你居然没察觉到，实在迟钝。

　　你那时候不许我再喊你小栀，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下意识在教室里喊了，你生气又委屈地瞪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事实上我只是喊了你的小名。

　　你青春期的时候还挺情绪化的，我不想惹你生气，更看不得你委屈难过，只好强迫自己改口。

　　可是你呢，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小时候的玩伴，他也喊你小栀，你笑眯眯地答应了。

　　那天我是真的生气，都不想理你了。

　　我想你喜欢的明明是我，从小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的也是我，凭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那小子暗恋过你来着，他找过我几次，一再试探我俩的关系。你以前和他关系还不错，和他说话从来不像对我那样“冷漠无情”，你们看上去很合得来，他一度在我情敌名单上蝉联榜首。

　　后来我忍无可忍，直接告诉他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他才慢慢消停了。

　　对不起啊，背着你偷偷撒谎了。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理解我，毕竟高中的时候你也误会过我和江珊，那种愤怒和嫉妒你应该能感同身受。

　　反正你不是真的喜欢他，就宽宏大量地原谅我这一次吧。

　　高中生活要忙碌不少，你个小笨蛋升学考还发挥失常，我们没能上同一个班。

　　教室离得其实不远，可惜你保持距离的决心似乎更强烈了，连和我一起上下学都不许，也不许我去你们班上找你，连路上偶遇打招呼你都爱答不理。

　　不可理喻。

　　真的不可理喻。

　　能怎么办呢？我那么爱你，只能宽宏大量地原谅你。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肆无忌惮地伤害我，你根本不知道高中三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好在你个没良心没把“坏事”做绝，要是你高中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我真的……

　　算了，不提这些恐怖的事。

　　难熬归难熬，那三年总算相安无事的走过来了。

　　然而我低估了你伤人的手段，高考结束我以为我们的关系终于要回归以往了，你转眼就给我打脸。

　　你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有想和我表白的意思，我的忍耐几乎触顶，我深以为已经到了不得不采取行动的时候。

　　于是同意了父母的成年礼提议，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当时想着大办一场挺好，时间，氛围，地点，各方面都合适极了，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想不到失败的可能。

　　你让我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只要几率不是零，任何结果都有可能。

　　我不是没察觉到你的抵触和逃避，恰恰相反，正因为清晰地察觉到了，我才等不及在你十八岁之前决定把话说清楚，免得夜长梦多。

　　不管怎么样，我对自己在你心里的重要程度还是有信心的，实在没想到你能做到那个地步。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惊，又有多难过。

　　你说要回父母老家一段时间，顺便探望老人我勉强忍了，可你看看你，整整三个月的假期，完全把我排除在外，即便我之前和你说了一遍又一遍，时间安排，线路计划，费用支出，等等等等你觉得麻烦不想浪费脑细胞的事我都想好了，你却充耳未闻。

　　那已经超出想保持距离太多，一副要将我整个人踢出生活的架势。

　　那天还是我生日。

　　我还满心期待着和你在一起后的美好日子。

　　差点被你气哭了，真的。

　　你肯定看出来了，你表现得特别紧张，不知所措，幸好不是完全无所谓，如果那样我才是真的要哭了。

　　虽然气到不行，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你晚上出现在舞会大厅，我还能勉强对你挤出笑容来。

　　我不想再绕弯子，话说得很明白，你呢，在学习上可能脑子动得慢一点，在对人的情绪变化上其实挺敏感的。

　　说到那个地步，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意思。

　　然后，你晚上没有等我……

　　那些努力压抑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处在崩溃的边缘。秦泽他们了解我，知道我心情极差，主动提出来喝几杯庆祝一下。

　　我第一次喝酒，酒品还不错，起码没像余项那样丢人。实话说喝醉的感觉并不好，我不喜欢那种头晕脑胀，恶心反胃的感觉。

　　不太记得我怎么离开大厅的，稍微找回点意识，人已经站在你房门外了。

　　我不想逼你，可能是受酒精刺激，可能忍耐太久，我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把你叫出来，管它结果是什么，再不说出来我八成快疯了。

　　你没接电话。

　　我真觉得自己要疯了，气疯的。

　　都不想理你了。

　　事实是从岛上下来，直到你从K市回来，中途我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你。

　　时泠问我怎么了，我没心情搭理她。

　　后来叶蔚然来找我，说他问过张晚秋了，张晚秋非常笃定你暗恋我，绝对不是故意放我鸽子，我气稍微消了一点。

　　等你亲自发消息给我，解释了前因后果，我才彻底放下。甚至开始责备自己，连你身体不舒服都没发现，还单方面和你冷战，虽然你压根没意识到……

　　谢天谢地，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你和我告白的那一刻，我简直怀疑自己活在梦里，那一天，我们还接吻了。

　　不是小时候那种过家家式的玩闹，而是真正的，心意相通的，一对互相喜欢的情侣之间的亲吻。

　　感觉比我想象中好一百倍。

　　是的，我想象过无数次，还有很多更过分的幻想，甜蜜的，激烈的，温馨的，各种各样，对象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选。

　　据我所知，我爸妈的第一次发生在交往的第二个月，他们交往是在大学军训后正式上课的第一个星期，也是十八岁出头，和我们差不多。

　　你爸妈差不多也是那时候，只是某次避孕工作没做到位，才有了你。至于我，我的诞生是一场“预谋”，我爸妈那一段狗血过往你也清楚，怀我只是为了逼迫家里同意他们结婚。

　　不管怎么样，我很开心我们能在同一年降生在这个世界，甚至时间没有相隔很远，我只比你大一个月，我们可以一起上学，升学，形影不离。

　　我给你勾画过适合填报的大学，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其中大部分学校都在A市，还细心地标注了很多细节，把A大那几所夸得天花乱坠，目的不难猜，就是想和你去一个城市读书。好在A市好大学多，你对A市也挺向往，不然我这举动后来想想怪缺德的。

　　在一起之后一切顺利多了，我们一起和朋友去北方毕业旅行，一起去A市报道，一起入住新居。

　　你老是吐槽我满脑子黄色废料，我不能全盘否认，但我绝对尊重你的想法，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的。经常逗你是因为你的反应很有趣，让我乐此不疲。

　　有时候度没把握好，你没害羞呢，我先受不了了，后来我就不敢放肆了，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们专业的确繁忙，真正忙起来刚好转移注意力，两年转眼也过去了。

　　让我意外的是，叶蔚然那小子居然是哥几个里面第一个破处的？！

　　他在群里说的时候，我和老秦他们差点惊掉了下巴。

　　惊讶过后，不可避免开始遐想。

　　就我知道的，那之后没两天，老秦和余项前后脚和自己女朋友跨出了那一步。叶蔚然更夸张，一个无性恋，居然在十天的假期里，做了四次。

　　他算哪门子无性恋？我看他挺乐在其中的。

　　严正声明，我不是在说他坏话啊，就是忍不住吐槽一下。

　　当然我们很快也做了，唉那简直是现实版纸上谈兵，看再多“学习资料”，真到关键时候，还是愣头小子一个。我们都没有经验，更谈不上技巧，我很抱歉，第一次没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象。

　　熬过那段微妙的时期，我们配合还是蛮合拍的，哈哈。

　　可惜没腻歪多久，我加入了那个联合项目，开始为读研做准备，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想好好陪你吃一顿饭都做不到，手机随时摆在手边，动不动有要紧消息发进来。好几次感觉你失落了，欲言又止，我也没办法挤出更多时间陪你，只能抱着你说些对不起之类的屁话。

　　你包容我，支持我，我很高兴，也很感激。

　　你说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一起变得更好，还说爱情不是人生的唯一，我们来到人世间不是为了做谁的儿子女儿，不是为了做谁的男朋友女朋友，这些缘分是天赐的，需要珍惜，但在这个最需要努力奋斗的年纪，我们都应该优先为个人发展让步，为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找到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你知道我偶尔会羡慕那些黏黏糊糊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像我说的，一看就知道非常相爱，非常需要和依赖彼此。

　　听到你说出那番话，我又骄傲得不得了，我当时想，不愧是我的宝贝，不仅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还能毫无保留地支持我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生。

　　异地很辛苦，尤其领证之后，我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陪伴在自己妻子身边，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深造学习。

　　我知道你其实很想我，你从来不说，只是来电话和发消息的频率提高了，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带点撒娇和委屈的意味。

　　我也想你，心疼你，可是走不开，说好的假期回G市陪你，有时也因为做实验开讨论会这些事不得不调整计划。

　　读博之后更忙了，那段时期我们每一次小聚，我特别注意避孕，我不敢想象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怎么度过孕期，怎么带那么点大的孩子。

　　百密一疏，你还是怀孕了。

　　万幸我的学习生涯也接近尾声，小不点出生不久，我就回G市了。一边忙工作一边顾家庭诚然让人分身乏术，但那无疑是我人生最幸福最充实的一段时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这就是我追求的人生价值和意义。

　　事业顺利，家庭幸福，朋友亲近，这辈子值了！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遗憾，当初我爸妈找的那个大师瞎说我们命里儿女双全，后来国家开放二胎甚至三胎，你已经做好迎接第二个小生命的准备。

　　可我不敢，我是真的怕了。

　　你生女儿的时候简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来在病床上养了好长一段时间，刚生完孩子没半个月，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总是这儿疼那儿疼，天气稍微一变就浑身不舒服。

　　你在产室里呆了十几个小时，医生出来说你大出血了，不过问题不大，很多孕妇生产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不怕你笑话，我当时吓得手脚发软，话堵在嗓子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我还哭了，和你老爸抱在一起，两个大男人，一个赛一个的伤心，我妈还拍了视频留念，想必你早看过了。

　　反正那种恐惧慌乱的感觉我不想经历第二次，我不图儿女双全，也不重男轻女，只要是你生的，我都会百般呵护疼爱。

　　女儿长得像我，性格像你，是个漂亮的小娇气包。

　　她是上天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在我还年少的时候，想象过我们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好神奇，她简直像我想象的具象化，身上兼备我和你的影子，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们俩的孩子。

　　如今，她也长大了，再过两年也成年了。

　　所以她和秦家小子的事顺其自然就好，我们就是那样过来的，两小孩心里那点小九九能瞒得过谁？

　　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只要不影响学习，谈恋爱其实没什么，说不定两人能一起进步。如果你实在担心，我和老秦说一声，让他叮嘱小秦，等高考结束再摊牌。

　　如果是咱家姑娘先主动的，那我就没办法了。

　　说实话我挺同情小秦的，闺女那性格和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明明喜欢人家，嘴上别别扭扭的，总说一些让人伤心的话，周末去对门吃饭的时候，我还听她和人家小秦说上高中后不许一起上下学了。

　　可怜的小秦。

　　说这些不是为两个孩子助力，主要不想你为这些事发愁。

　　我们宝贝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人生，我们不可能事事为她们考虑周全的，皱眉头会老得很快哦，前两天不还和我抱怨脸上又长皱纹了？

　　没关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乖乖。

　　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