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放水放得如此专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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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因为人都是善良的，死后当然全都羽化登仙了，只有极个别像我一样被赋予了使命，重新投回疾苦的人间。所以当我看到小窗上那颗黑漆漆的头颅时，只是镇静地摸了手边一截柴火扔过去，以示欢迎。
伴随着一声“啊”的轻喊，黑色头颅消失在窗外，紧随而至的是外头重物落地的闷响。
我对声音的识别能力一向傲人，只凭那一声轻轻的“啊”，已听出就是白天在猪圈碰到的小男童，如此青涩且夹杂颤音的独特叫声，只有他才能发出。
于是我赶忙把头挤出小窗，借着银色的月光，果然看到他跌落在窗下。他还未长开的身子在地上挣扎，月光拉出一个瘦长而坚毅的影子，我不禁悲从中来。多么执着而倔强的身影，寄人篱下的压迫让仍在发育的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凶悍的监护人夺去他活泼开朗的天性，在生活强行赋予的磨难下，他长成了一棵外表柔弱好欺，本质却坚强不摧的绝世小草！
天知道他冒着被红妈妈发现会被怎样摧残的危险突破万难来到柴房看我，再反观他半天都爬不起来的狼狈样，我简直能想象出他面对和往常一样的残羹冷炙，即使饥肠辘辘，仍旧对我的安危忧心忡忡，饿着肚子偷偷从狗洞爬进来看我的情景，多么地让人潸然泪下！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把头搁在小窗上，默默看着小男童努力了半天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脸嘟囔：“看来我没猜错，那疯子果然身怀绝技，还会对我放暗器，一定是不出世的高手！不枉我晚饭多吃了一碗来拜师学艺了。嗷~~高手出手果然从不留情，痛死我了……”
他边说边抬头，恰好看到我探出的绝美头颅，惊艳过度，捂着嘴连滚带爬地后退直至撞到树上才缓过劲来，不确定地问：“是、是女侠？”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惊艳和失态，并打算为他悲凉的童年带去一些温暖，于是柔声关怀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小心以后长不高，没有姑娘喜欢哦。”
为了他的健康成长，我不得不引导他进行深层次的猜想：我喜欢长得高的男人。于是早已被我俘虏的他定然会为了达到我的标准而暗自努力，乖乖回床睡觉的。尽管我利用了小男童对我的爱，但也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我问心无愧！
小男童愣愣地看着我，涉世未深的眼睛很快蒙上一层水雾，幼嫩的童音竟带出一丝沧桑：“长不高长不大才好，红妈妈说了，年底要开一个采菊馆，要把小草抓去做小倌。小草见过小倌什么样，南面菊花楼里的公子，伺候完客人哪个不是只剩半条命的？小草的理想是当大侠，爹爹把小草卖给红妈妈时也说了，宁做采花楼龟公，不做菊花楼公子。如果不听话，不要说一代大侠了，做一代男人都成问题。小草如今还有什么奔头呢？唯有盼着不要长大，不要被红妈妈相中送去采菊楼了……”
小草小鹿一样楚楚可怜的眼睛望着我，让我于心不忍，不由得好心提醒道：“其实你这个年纪的男童身体最是柔韧，可塑性强，能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是断袖们尤其钟爱的。”
小草一听，终于“哇”地哭了。
我被他哭得心也一揪一揪地痛，却不得不让他直面惨淡的人生，毕竟人活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也只会被虚构的米饭给饿死。
小草带着绝望哽咽道：“如果没有一个绝世高手能教小草防身之术，小草大概只有以死来保清白了。”说完偷眼看我，我从他眼中看出了深深的绝望，更看出了浓浓的依恋，欲语还休，欲语还休。
我突然了悟了小草寻死的决心和对我的深深不舍，心中顿生爱怜，不由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比如在坟前多烧点冥币什么的）？”
小草听到我如山间清泉般优美空灵的嗓音，如闻仙乐耳暂明，两只小兔般的红眼顿时绽放出光彩，立马爬起来跪倒在小窗下仰望着我虔诚道：“只要女侠肯收小草为徒，让小草做牛做马都行！”
我居高临下看着他稚嫩却执著的小脸，有些意外：“你想跟我学什么？”我除了长得绝美，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外并无其他特长，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难道，他明白了我此生都不可能接受他，所以断了念想，打算向我学习怎么魅惑男人，好为将来当小倌打下基础吗？多么忍辱负重的孩子啊！
小草满怀期待地说：“我想学能傲视群雄的绝技！”
我一听顿时肃然起敬，心存大志者方能成大事，想我历尽十五年艰辛才让世间男人皆拜倒在我的裙下，可最终还是死在了唯一的例外手中，而小草一开口就在精神上超越了我的境界，我当时就断定，此人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我很是感动，立刻答应：“好！我定把此生所学尽数传授与你！”
小草很激动，立马开始磕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他圆圆的小脑袋在我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我突然很想摸一摸，于是居高临下地说道：“师父有个小忙，不知徒儿愿不愿帮？”
小草很是积极，忙道：“师父请讲，徒儿定当全力以赴！”
我展开倾城一笑：“师父的头卡住了，不知徒儿能否帮上一把？”
小草呆呆地仰头望我，我的头镇静地卡在小窗上，宁静的夜里一时只听到蟋蟀在歌唱。
“师父不是……会绝世神功吗？那么粗的麻绳一扯就断，那么猛的鸡毛掸子形同挠痒，那么粗的大锁说断就断，师父应该也会缩骨神功吧！”
原来在小娃儿的眼中，师父的形象竟如此光辉，我实在不忍告诉他现实的残酷，于是决定自力更生，两手撑在窗户内侧的墙上，蓄满力，一二三，拔！
人世间很多事情，都有很简单的结果，可过程却总是充满意外。
在呛死人的滚滚烟尘中，我的头自由了，但和我的头同时被解放的，还有柴房的半面土墙，大量的土块泥坯滚落在我脚边，尽情地拥抱大地。我开始暗叹红妈妈思虑之深远，原来除了陈年大锁，她还把我安排在危房中，以备不时之需，就是砸到花花草草的后果稍微危险了点。
红妈妈不是曹操，胜似曹操，这边我正念叨着，长廊那头她就怒气冲冲地奔了过来，身后跟着为数不少虎背熊腰的家丁。
我顶着冲天扫把头，静静地站在滚滚烟尘中，一定有种翩翩欲飞，羽化登仙的美感，因为我看到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惊艳，而红妈妈在看清那半堵泥墙的下场后，突然后退两步，对身边的家丁大力挥手嚷道：“居然敢拆我采花楼的房子！还楞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我哀伤地看着气势汹汹迎面奔来的家丁和他们身后正紧紧盯着我的红妈妈，对所有人的行为都表示理解，善良的人，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情非得已，他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本想静静地忍受疼痛，却看到迎面而来的拳头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接近我的绝世容颜，这就像看着一根针慢慢扎进自己脆弱的眼球一样让人难以忍受，我终于忍不住闪身躲开了。再看四周，围着我的家丁拳脚都慢得惊人，我很震惊，此时此刻，他们依然要为了让我免受皮肉之苦而放水吗？而且就在红妈妈眼皮子底下，放水得如此彻底，如此大胆奔放！我已经可以想象出此次过后他们被大肆克扣工钱的情景了，并由衷地替他们肉痛。
同时我也十分清楚，如果拒绝善良人的善意，只会让他们受伤，所以，尽管百般愧疚，我还是决定接受你们的好意！
暗自握紧拳头，尽管我的手是如此的细腻白嫩，柔若无骨，却也会竭尽全力不辜负大家的一片苦心！
我瞅准离我最近的家丁挥了一拳，体育从未及格的我根本不知如何施力，却看到那位家丁大哥受了我一拳，脸很是配合地夸张变形，口水血沫喷薄而出，整个人打着旋儿飞出了后院高高的围墙，让我大开眼界，古代的轻功果然超脱引力而存在！
我很为自己不专业的打人姿势脸红，如今看到被打的家丁都如此专业地飞了出去，更是激发了我的进取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上树吗？扬长避短很重要，我的近身打斗姿势不专业，就用辅助工具来弥补！看着众家丁将我围成一圈，都以蜗牛般的速度向我逼近，我从人缝中溜出去，飞快捡回了与家丁同等数量的石块，全砸向他们的脑袋，一砸一个倒，而且头顶都在喷血，我感叹家丁们放水的专业程度深不可测，这么多血袋哪找的？
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我，红妈妈，和不知何时躲在树后边的小草，给我们伴奏的是满院的家丁们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红妈妈扑满白粉的脸上阴晴不定，抓着鸡毛掸子的手松开又握紧，末了，突然大笑，脸上白粉簌簌地往下掉，上前一步对我抱拳道：“女侠果然好本事，奴家不过是想试探一番，还请女侠莫怪。奴家对江湖上的人物也算有些了解，却不知女侠的武功出自何门何派，想来定是世外高人，定不会对奴家记恨在心吧？”
我听红妈妈的口气该是个老江湖，而我所谓的武功却只是乱来一通，再配合家丁们的精湛演技，红妈妈自是没有见过。
替我先回答的却是肚子里一声极响的叫声，红妈妈和小草都愣住了，我咳了咳，却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红妈妈眼睛转了转，笑道：“女侠若暂无落脚之处，不知是否介意在采花楼小住，奴家供女侠吃穿用度，只求女侠能暂时充当采花楼的护院，一保楼内所有人的平安，如何？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肚饿是人间最残酷的刑罚；二来，参照我的第一座右铭可知，人世间都是善良的人，充满善良人的世界又怎会不平安呢？这么清闲的差事我没有理由拒绝。而且看到我答应，红妈妈写满岁月痕迹的脸笑得多开心啊，血红的大嘴更是分外狰狞。
对了，我来到这个世界是要干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放水放得如此专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