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大人要出差》山月星

8、三十六的劫

　　玄衍是因矩玄而得到繁衍生息的国家，这就是玄衍国名的真正由来，也大概是墨桑唯一比一般人多知道矩玄的那一点了。

　　毕竟修行世对于滞留中合的灵兽大能基本上能介绍的都已经在基础新人手册上写得七七八八了。

　　墨桑只不过是在修行世五花八门的基础新人手册上，比常人多了一个相对直观了解矩玄的途径——姑且算是发小的玄衍国太子殿下。

　　对，就是那个差点和她携手共进婚姻坟墓的玄衍子远。

　　而眼下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正坐在金色的王座上满面愁容地看着她。

　　墨桑：？？？

　　就算没结为夫妇，那也是逢年过节就打照面的情谊欸！久别重逢不至于这个表情吧！

　　况且据墨桑所知，在她还没及笄前，玄子远就已经有暗戳戳喜欢的姑娘了，潜渊城主因送墨桑入修行世所以婉拒玄衍联姻那会儿，墨桑还久违地看到了远兄眼里的光亮。

　　为什么说久违呢？

　　因为自从知道父亲有意于墨桑为儿媳之后的玄子远一度避开与墨桑见面，就算见面了也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颓废样。

　　如若不是玄衍王室只出了一个皇子，墨桑真的觉得那会儿的玄子远分分钟会被废太子位。

　　幸好墨桑老爹一心希望她搞修行事业，否则她嫁到玄衍，她绝对会和玄子远成为一对怨偶，然后互相折磨至死亡。

　　虽说修行这条路是吃了不少苦，但身体上的苦总是比精神上的折磨好很多。

　　做不成夫妻的墨桑子远成了很好的朋友，玄衍和潜渊的交情也没有受到影响，依然是各自逢年过节的串门首选地。

　　墨桑还记得十二岁那年冬天见到玄子远时，少年一身绣青羽的暗蓝长袍站在城墙之上主持祭天大典。

　　那天下着细细的雪，玄衍老国主卧病在床并没有出席，主持祭天的玄子远因多日操劳亦面有倦色，只一双眸子神采奕奕，里面盛满了坚定和担当。

　　就像那天雪中的太阳一样，雪阳是冷的，但太阳依然是叫人依赖的存在。

　　墨桑那时就想，十五岁的玄子远已经是玄衍的太阳了，那十五岁的墨桑呢，十五岁的墨杳呢？他们会是潜渊的依靠吗？

　　现在，十五岁的墨杳会不会成为潜渊的太阳墨桑还是不知道，但出潜渊城的那个十五岁墨桑是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保证的失败者，更遑论成为潜渊的太阳了。

　　说来讽刺，墨桑十二岁冬天的时候见到了虔诚为子民祈福的玄子远，而当年夏天潜渊的祭天仪式上她自己和墨杳脸上挂着的是稚气的职业假笑。

　　唉，这就是所谓人和人的差距了吧。

　　墨桑十五岁，信心十足地出城，成为了万万千千个妄念修行的普通人中的微不足道。

　　玄子远十八岁，接管了玄衍的大小事务，成为了新的玄衍国主。

　　其实去邑山的路上也有经过玄衍，只不过那时的墨桑还没有经过修行世的三年“毒打”，她还是背着“潜渊之光”的自信少女。

　　自信少女恰好赶上了太阳少年的的接任仪式。

　　一个十分简单的仪式，简单到连他国的使者都没有。

　　墨桑也是正好路过才知道玄衍的国主轮换了。

　　她还跑到玄衍皇宫锤了玄子远一拳：“远兄你什么意思，怎么什么都不说，连潜渊也没通知？”

　　玄子远一愣，笑得有些疲惫：“小事而已，不必叫他国使者专门为此跑一趟。”

　　“话不是这么说的，太子殿下和国主陛下对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谈判的条件也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晚些会给别国发告函的。”

　　墨桑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看着玄子远：“告函这种有居高临下意味的通知，你不怕给玄衍带来多余的麻烦吗？”

　　玄子远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碗，浅饮了一小口其中的褐色汁液又递还回去，小声吩咐了几句，那侍女便端着碗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桑桑，”玄子远看向墨桑：“我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怎……”话说到一半，墨桑顿住了。

　　玄子远的父亲十六岁的时候有了玄子远这个孩子。

　　玄子远十八，老玄衍国主三十四。

　　玄衍国主的三十四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限将至！

　　墨桑从回忆里醒神，忽然明白过来玄子远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

　　除却开国的第一任国主之外，玄衍每一任的国主都活不过三十六，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不论体质，三十六是玄衍国主避不开的劫。

　　甚至有过国主三十六生辰夜宴当天还是好好的，第二日却是溘然长逝。

　　这还只是罕见的个例，大部分玄衍国主本身体质就比同龄人弱上不少，根本连三十六都到不了。

　　墨桑出城途径玄衍那次老国主已经三十四，如今出城三载，老国主若活着的话眼下应当是三十七。

　　而根据历史经验，在玄衍，国主活到三十六的可能性是零。

　　除非，动点手脚，比如用个什么禁术之类的。

　　但禁术这种东西实在很难控制，天帝动用禁术也还受到不少反噬，放在人族身上，这个后果带来的灾难更是无法承受。

　　何况，墨桑不认为玄子远的父亲会容许他做这样的事情。

　　那么……

　　时隔一年，甚至找到风清这么一个魔君。

　　远兄是想复生老国主吗？

　　墨桑眸色复杂地看向玄子远，起死回生有违天道，与魔族交易也绝非明智之举。

　　她无法想象这是玄子远会做出的选择，可若真的是他的选择，她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墨桑心中郁结，不自觉地往身边的玄衣青年看，恰好，风清也抬头朝她看过来，余光扫了扫她下半张脸。

　　传音入心，墨桑脑海之中出现了风清慵懒的声音：“不打算摘下来吗？”

　　少女愣了愣，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挂着面帘。

　　右手往承空里探了探，墨桑想取一张传音符回风清，风清第二道传音落入了脑海之中：“不必，闭上眼睛。”

　　墨桑于是真的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眼前景色被黑暗覆盖的那一瞬，墨桑突然在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还没等她叛逆地睁开眼睛，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点青色的光亮。

　　墨桑的注意力被这点光吸引了过去，虽就在眼前且大部分都是虚无的黑暗，但墨桑还是能感觉到这点光是和自己有些距离的。

　　不过这个距离在逐渐缩短，光点也越来越大。

　　突然，眼前猛地一亮，一切黑暗都被吞噬，墨桑也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胸腔之中的郁气一扫而空，识海也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

　　一片清明的识海之中，墨桑看到有个黑衣人站在不远处。

　　黑衣人转过身，还是那张惊才艳艳的脸：“叫两次我的名字就可以传音给我。”

　　青年笑得一脸无害。

　　墨桑从识海里抽身，面前的那张脸与识海之中的并无二致，甚至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风清？风清大人？”

　　墨桑试探性地心中默念，没有回应。

　　又念了一遍：“风清大人，你听得到吗？”

　　“听到了，”识海终于里传来风清的回应：“忘了和你详细说了，第一次我的名字是开启的钥匙，第二次我的名字是传音给我的意思，这之后我才能收到你的传音。”

　　墨桑哦了一声：“没有其他心诀巩固吗？”

　　“没有，方才你看到的光已经代替了心诀这一步。”

　　墨桑挑了挑眉，心道风清果然财大气粗，一般修行者修习传音术不管灵药辅助催化的效力多强，多多少少也还是要花费个把月。

　　而随着风清修习的墨桑是瞬间点亮了这个技能，虽还不知道那点光是什么催化剂，但墨桑可以的肯定的是那东西放到修行世必然价值不菲，说不定还能收购几座仙山。

　　大树底下好乘凉，风清就是摇钱树！！！

　　这么想着，识海里就又传来了风清带着笑意的声音：“你没有关传音，桑桑。”

　　“……”墨桑眼里的笑意出现了一丝裂缝：“您……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