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佛》唐鹿遥

2、重逢

　　十年后。
　　看似风平浪静的皇宫实则波涛汹涌，多少王亲贵族的笑里藏刀，多少大臣的尔虞我诈，互相算计，早就数不清了。
　　皇宫正殿内，舞女们穿着动人的流砂裙，日日莺歌，美女与酒，让多少人流连忘返。此时皇上就坐在正堂中央，斟酌着小酒，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陶醉期间。
　　长安在门外听到这些，狠狠的推开了门冲了进来。
　　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质问着这个与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哥，外面尸横遍野，外族都快兵临城下了，你居然还在与这些舞姬作伴，你这样对得起谁啊。”
　　皇帝喝多了，突然把酒杯往地上用力的一摔，撒起了酒疯。
　　“攻进来了朕便投降，当年老二把皇位让给朕以后，大臣上奏全都送去他的府上，上朝大臣们也听他的意见，朕有什么用，朕就是一个傀儡皇帝。”皇帝几乎嘶吼的声音，着实让长安为之一振。
　　“那好，朕现在就下旨让他去平战乱，若大获全胜朕马上禅让皇位，够了吗？”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是如此的懦弱不堪，为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万分悲痛过后她毅然决定加入战争当中。
　　军营帐内，一位男子伴着朦胧的月光正挑灯夜读，身边的兵书厚厚一沓的堆着，蜡烛的照耀下，才渐渐看清了他的容貌，冰冷的黑色眸子与高挺的鼻梁交相辉映，一头墨发高高盘起，一身黑色战甲在蜡烛的映衬下尽显高冷，修长的手指仔细的翻着一页一页的兵书，格外认真。
　　“二哥，我来帮你了。”
　　只见长安冒冒失失的直接闯入账内，笑嘻嘻的对着这个高冷的男子说着。
　　男子白了长安一眼，继续看着兵书。
　　被轻视的昭华此时犹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越来越急，“二哥，我就是想参军，身为国家唯一的公主，我理应站出来替父皇为百姓征战沙场，如果你不同意，我今天就不走了。”
　　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训斥道:“你来这添什么乱啊，你知不知道刀剑无眼，你要是死了我拿什么跟死去的父皇和皇后交代？再说军营不能出现女子，这里有我顶着，你快回宫待着。”
　　说着便起身把长安往账外赶。
　　长安本身就在气头上，被性别歧视的她更加激动了起来，
　　“二哥，你文韬武略，带兵打了无数次胜仗，当初父皇走的急没有立储，你明明可以争一争皇位的，可大哥是嫡你是庶，因为你的自卑就轻易放弃了皇位，如今大哥自暴自弃，我只想替大哥为国家做点什么，你凭什么替父皇母后替我做决定？”
　　长安一股脑的把压抑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小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好像在同情她一般。
　　二哥犹豫了半晌，叹了口气道:“你愿意去就随你，到时候你一定要牢牢跟在我旁边，打不过了就及时喊我。”
　　达成心愿的长安一改刚才气的跳脚的模样，小脸嘿嘿一笑，“谢谢二哥。”
　　大战在即，长安与将士们一起练武。
　　可能是公主身份贵重，也可能是来了女孩，个个身手敏捷的将士顿时在长安面前成了纸老虎，没几招就败下阵来。
　　长安察觉到了将士们的尴尬，大大咧咧安慰道:“将士们，你们没必要让着我，我现在和你们一样都是为国效力的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嘟囔道:“长安公主，您身份尊贵又是女儿身，我们要是伤了您分毫，皇上和王爷还不得要我们的命啊。”
　　“女儿身难道就要被优待吗？你们这是歧视，想当年花木兰与男儿同吃同睡，不也打了胜仗？公主怎么了，如果敌方公主也参加了这场战争，你们难不成也要让她不成？”
　　没想到长安一说完，坐在对面一个士兵戏谑的笑了一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从长安来到军营，那个男子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边挪开过，一直在暗地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长安走了大步走了过去，打量了这个士兵，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嘴角的笑意突出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眼角的泪痣给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更是增添了一分邪魅，完美修长的身材在战甲的映衬下更显英气逼人。
　　长安一时贪看住了，傻傻的盯着人家。
　　突然，长安反应过来了，指着他气鼓鼓的说:“你有意见吗？”
　　“长安……”
　　他深情的看着她，回忆一下子涌现了出来，当年那个自称长安的小姑娘一瞥一笑他到现在仍记得清清楚楚，时间过的飞快，晃眼就是十年。
　　从前那个傻乎乎求佛祖保佑父亲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知道要守卫国家了。
　　话音还没落，长安被这么一叫愣在了原地，只见这个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来把长安抱了起来。往营帐走去。
　　身体悬空的长安顿时之间没了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在他的怀里倒像是个听话的小猫。
　　“你，你放肆。”
　　说着也奇怪，在他怀里的长安闻着他身上的沉香，居然还有一种舒适熟悉的感觉。
　　“小丫头，你怎么这么重了？”
　　嘴角丝毫不减的笑意，更增加了他的痞气。
　　长安听见有人说自己重，下意识的就开始挣扎起来，随着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男子怕长安受伤，也不敢用力。
　　“你又没抱过我你怎么知道我重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别动。”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
　　昭华顿时怂了。
　　到了帐内，他把昭华轻轻放在椅子上，没等她反应过来，“转过去。”
　　“哈？”虽奇怪，但她也照做了。
　　男子轻轻的把长安的华贵头饰摘掉，她更奇怪了，“你干嘛，你不会是看上我的头饰要去典当了吧。”
　　男子在后面传来一阵笑，“你这个小脑袋平常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男子随即散下了她的发髻，乌黑的长发立刻飘散下来，传来一阵栀子花的香味。
　　昭华心想，难道要把我的头发剪去卖了？
　　帐中的沉香气味引起了昭华的注意，“是沉香，你信佛？”
　　“是啊，那你信佛吗？”
　　“以前信，可是我去求佛了以后我的父皇还是离开了我，从这以后我就不信了。”
　　男子突然愣了一下，随即把昭华的长发盘了起来，用一支普通低调的发簪固定住。
　　他拿了个镜子给她看。
　　“好了，长安，你要是想让他们对你像普通人一样，就得先把自己变成普通人，你这一身华贵的锦缎和满头的金钗银饰，跟普通人怎么可能一样呢。头发我帮你束好了，衣服在柜子里自己换上，我去外面守着。”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当男子拉开帐篷正要出去时，长安突然想起来还没道谢，因从小生活在皇宫，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军营，这个男子虽痞里痞气，但还是帮了她，无论如何也应该谢谢人家。
　　“欸，谢谢了。”
　　男子停下轻笑一声，“其实你不来，我也一定会为你守护好国家的。”
　　“不过既然来了，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嗯……”
　　说完，他出去了。
　　长安换好了衣服，出了营帐，只见男子正坐在台阶上不知在忙着什么。
　　她想走近看看，没想到竟被男子发觉，男子转过身把手里的东西悄悄放在背后，越发神秘。古灵精怪的长安看见他越发如此，撅着小嘴就愈好奇。
　　“你干嘛呢？给我看看。”
　　说着，便伸手去够。
　　男子一脸心虚的后退着，可能觉得甩不掉她了，妥协了下来。
　　“你闭眼。”
　　长安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她只觉头上忽然多了什么，睁开眼睛，小手轻轻一摸，是个花环！
　　长安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男子，不巧男子也正在看着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阵对视后，男子为了缓解尴尬，笑说:“你久居皇宫心却如清泉一样清澈，不应该被金簪银饰污染，你戴这个，很好看。”
　　长安继续死死的盯着这个有丹凤眼的男子，她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一样的泪痣，一样的眼眸，一样的花环。
　　唯独他信佛，而他不信佛。
　　难道……是你？
　　男子也发现了长安的怀疑，连忙解释说:“我们市井男儿，都喜欢给姑娘编这个，很简单的，用不用我教你。”
　　这一句解释，仿佛让长安刚看见了一丝希望，又把她推向绝望。
　　也是，一个花环又能代表什么呢。
　　长安苦笑，“谢谢，不用了，我先走了。”
　　长安眼神空洞，目光呆滞，谁又能明白她的那份失落。
　　男子默默看着长安离去的背影，一阵心痛，他好想告诉她:
　　我就是他，我为了你还俗，为了你我这些年苦练兵法，熟读兵书，勇于参军，只为有资格站在你身旁，可是这乱世之秋，大战在即，我怎可与你相认乱了你的心，把你置于危险境地，长安，原谅我，如果这一战我能活下来，我定不顾世人的反对，娶你为妻，你再等等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