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专属的人间妄想》查无此人11

17、第 17 章

　　周聿疼得人都迷蒙了，右下腹的剧痛好像扩散开了，整个肚子都在剧烈地疼，他疼得完全动不了，被方璃抱着都几乎坐不住，随着一个小小的颠簸，他张口吐了，一直吐，血丝簌簌的黄水淅淅沥沥吐了方璃一身。方璃全不在意自己，拿纸巾给他接着，轻轻拍他的背，担心他把自己呛着，因为他的呼吸听起来也又急又乱，一边还得随时报告给梁昊，梁昊听她说了后道：“我已经和救护车在过来路上，一会儿我们就能汇合……他呕吐物带血应该是有胃出血，全腹部疼那么厉害我估计他那个阑尾穿孔了，得做紧急手术。”

　　果然没多久，梁昊就把周聿接上了救护车，对方璃说道：“我都安排好了，回去就把他扔进手术室。这家伙，害我担惊受怕一晚上。”

　　“师兄你主刀？”方璃问。

　　“我们副院长主刀，周家少爷做手术，我且轮不上主刀，就是个配合的一助。”梁昊说道。

　　周聿疼得天旋地转的听到那个“周家少爷”，还是抬眼冷冰冰地看了眼梁昊，把他看得一哆嗦：“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人回答。

　　周聿到医院后，梁昊要把他直接往手术室推，他抬一抬手，示意停一会儿，对方璃轻声道：“你回家休息，不要在医院等。”

　　“我想等你出来。”方璃怎么放心走。

　　“我坚持。”周聿声音很轻但说得很肯定。

　　方璃犹豫片刻，点点头：“好，我回家，等你醒了我来陪你。”

　　周聿这才放松合上眼睛。

　　方璃回家，打起精神洗澡换衣服，就一直怔怔看着手机等消息。

　　中间梁昊来过一个电话，说周聿还是对自己身体有数，让她别守在医院等，本来做个微创的腹腔镜手术可以解决他的阑尾问题，很快能结束战斗，但他生生拖到化脓穿孔，做腹腔清理时候看到他的肠道有很多溃疡、出血，有的部分几乎坏死必须切除，于是只能开腹手术，他们虽然尽力减小创口，但手术时间没有五个小时下不来。

　　方璃叹口气，觉得真是度秒如年。但梁昊安慰她说，周聿胃出血控制得还可以，今天的发作也不算厉害，说明治疗有效，这次手术解决了肠道问题，也许能提升点生活质量，他平时能舒服点。不过梁昊也说，他整个消化系统这样的状况，以后大半时间都只能静养，“这以后他更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主了，你真想好了？”明明知道梁昊是半开玩笑地逗她，方璃还是认真说：“没关系，我能挑也能提。”

　　能把他养家里最好了。

　　一起去个陌生地方，她找个普通工作做，生活总没有问题，他就好好待家里，和和暖暖的，吃吃睡睡当个米虫。

　　这么想着，方璃唇边浮起一抹笑，眼中却泛了泪。

　　终于等到时间差不多，方璃开车去医院，路上突然收到周聿的微信，只写了三个字：“没事了”，她再回过去就再没有回复。

　　担心他不方便接电话，方璃立刻打给梁昊问情况，梁昊说你怎么时间把握这么精准，刚从手术室推出来呢。当听方璃说她收到了周聿报平安的微信，梁昊都惊了，说不可能吧，他麻醉都没怎么醒，刚唤醒他还挺费劲，吓了我们一跳，这才刚推出来没几分钟……方璃说，是真的。梁昊只能感叹，这就是真爱的力量，啧啧，我看他动个手指头都吃力，喘气儿都累，居然能第一时间拿到手机给你发微信。听得方璃想哭又想笑。

　　知道周聿手术出来第一天肯定是要在ICU观察的，他那样的身体状况，感染风险也比别人高。方璃到医院时候，带去了家里小小的一盆水培绿植，通过了梁昊的检查，可以带进去，放在了周聿床头。他之前做手术待ICU的时候一直抱怨死气沉沉，说里面一点生机都没有，特别压抑，她想给他一点小小绿色。

　　果然周聿醒来时候，看到她，看到小绿植，立刻就笑了笑。

　　“按规定我不能陪你太久，我不在的时候你看看它。”方璃握着他的手，满心不舍，他身上插了各种管子，有一条管子里一直在导出血水，看着挺吓人。

　　周聿点点头，应了声：“好。”立刻喉咙疼得直皱眉。麻醉还未退散他没觉得肚子疼，但副作用就是恶心，很想吐，而喉咙因为全麻过程术中插管不可避免地伤了，生疼生疼的，尤其是说话、吞咽、反胃干呕时疼得厉害。

　　“喉咙疼是吧？明天会好些。”方璃小心地给他顺着胸口，知道他这时候是最难受的，上次周聿切了一部分胃，麻醉反应让他吐了一个晚上，又怕拉扯到伤口，但他也止不住恶心，止吐针按最大剂量用了，都没让他缓下来，他被折磨得快疯了，最后恶心得太厉害，他不管不顾地吐了一阵，后果是伤口很久都恢复得不好。

　　现在方璃也特紧张，但看得出周聿很辛苦地在忍，冷汗密密地沁了出来，他微微苦笑轻声道：“他们就不能用好点的麻醉剂吗……”

　　这明显是不讲道理的迁怒了，方璃给他抚着胸口，柔声哄他：“这次的麻醉剂肯定比上次的更好了，你坚持会儿，这一阵难受劲儿过去了就好了。”

　　“好恶心……我能不能起来吐一下？”周聿忍得脸色都发青了。

　　“梁昊说今天必须绝对平卧，你不能起身，我给你稍微扶着点，看能不能行 ？”方璃不敢直接扶他起来。

　　“快点，我忍不住……”周聿拧眉，已经要吐出来了，方璃忙扶他微微抬头侧身，他一口血水几乎是喷出来的，吐湿了方璃拿着的纸巾，还一连呕了好几下，他喉咙被胃液烧得一阵灼痛，吐的时候牵扯到肚子里的伤口，虽然还没有明显痛觉，但深深有种脏腑被拉扯的难受。他闷闷地哼了一声，紧紧抿唇忍着不再吐，一头一颈的冷汗。

　　方璃看他闭着眼睛深一口浅一口地喘，拿湿巾轻轻给他擦脸，心疼得恨不能以身替之，但身体上的病痛实在无法分担，也只能陪他煎熬。

　　ICU里不能久留，梁昊进来看过周聿后对方璃说道：“还行，问题不大，我安排了ICU里经验最丰富的护士专门看顾，我也会一直待在医院，其他几个科的会诊医生也被院长安排了都别走。”

　　“璃璃，回家去。”周聿也低声说，他还补充一句，“你好好上班，过两天再来。”

　　“你当真？”方璃凑过去问。

　　周聿顿了顿，终于还是放弃了言不由衷，说道：“下班就来，我想你。”

　　“好。”方璃在他额头、鼻尖和嘴唇上都亲了亲，温柔说道：“你好好的，其实……也不用等下班，你想我来随时让师兄给我打电话，我进不来在外面陪着你也好。”

　　周聿点头：“放心。”

　　结果，方璃这心也没能放下去，凌晨时候周聿就开始高烧，虽然梁昊预判了他大概率会有感染的症状，但也没想到他能短短一刻钟之内把自己给烧到意识涣散。

　　退烧的方案早就定好了的，但药水一袋一袋输进去，他那个烧还真是退不了了，人陷入了昏沉，一直没醒。梁昊内心都有点忐忑，告诉方璃后，方璃直接告了几天假，在医院不肯走了。

　　能探视的时候她换好衣服进去，感觉周聿浑身滚烫，额头上能煎鸡蛋，脸色是一种有些枯槁的灰白色，越发显得眉色郁郁，方璃轻声叫他的名字，他也毫无反应。

　　这就像是一场明明生死攸关的战役，你所爱之人在孤军奋战，在独自苦撑，你却只能隔岸观望，一点忙都帮不上，能做的大概只有祈祷。

　　所以都说医院的墙，比起教堂的墙来，听过更多的祷告。

　　从ICU出来，方璃也不愿离开，梁昊劝不动她，索性给她搬了张椅子，让她坐在那儿，像还有一些病人家属那样，守在距离最近的地方。

　　世间病苦牵念，无非人同此心。

　　“师兄，他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方璃问。

　　“我也不知道。”梁昊诚实地回答，“但已经大剂量用了抗生素，可能他昏迷没有意识比有意识要好过点。”

　　“如果感染控制不了，退不了烧会怎么样？”方璃低低地问。

　　“这个问题你知道答案，最后的指向大概率是器官衰竭，不过，”梁昊拍拍她，还是客观冷静地安慰小学妹，“不至于，不会到那个地步，除非感染特异病毒会有可能，周聿他不属于那种情况。他最大的风险是常年服药，有一定的耐药性，对药物反应不敏感，这些都在可解决的范畴，你别怕。”

　　“我也不是怕，就是……太心疼了。”方璃眼眶红了，“甚至我现在想起来，坚持跟他离婚，后来咬紧牙关再也没跟他联系，他遇到那么多事，病得厉害，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自己特别坏，对他不好。”

　　“哎哎哎，你别这样啊，他脑子没烧坏——应该没坏，你可别胡思乱想把自己脑子想毁了，你要这么瞎想我就得代周聿批评下你了。”梁昊觉得关心则乱这个真谁也逃不掉，他正视着方璃认真说道，“周聿这个人，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相处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但他跟我说过好几次，只有在你这儿，你对他好对他坏，他都觉得是真实的，从不怀疑。这就是每个人的心都需要一个锚，你就是他的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