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小何才露

8、贫穷的家庭

　　父亲人虽然清醒了，但身体一直瘦弱，经常生病。特别是农忙季节，人经常累倒。母亲就去请村里的一个赤脚女医生来我家帮父亲看病。她背来一个药箱，一层一层的打开箱子，有一盏玻璃小灯（酒精灯）还有输液皮管，一瓶瓶药丸，针头剪刀等等，像一个百宝箱。她把灯点上架成一个灶台把皮管针头放进一个铁盆里煮开。再调几大瓶玻璃瓶液体用铁钩子倒挂在床头上的蚊帐上，然后用皮管接上针头把液体滴进父亲的手腕。
　　农忙季节，母亲经常半夜喊醒我和姐姐，带我们姐妹一起去田间劳作，让父亲继续睡觉。母亲说夜晚凉快，白天太热受不了，我们多做点父亲就可以多休息下。记得有一次我晕头转向地跟在母亲后面走，突然发现一条蛇伸长身体立在月光下，吓得我睡意全无。中午全家从田间劳作回来后，父亲一定要午间休息一段时间。我们就帮着母亲做饭、洗衣、晒谷子……等吃完中饭，全家又出动。母亲尽量让父亲多休息还是挡不住父亲经常生病。
　　久病成医，父亲不知从哪找来一本厚厚的医书，没事时自学，在自己身上反复试验各种中药或者西药，有时也能见效。在我印象中家里药丸不断，用我母亲的话说，父亲吃的药丸可以用我家米筒（量米竹筒，大概一筒米为一斤重）量，差不多用谷箩可以挑一担了。后来我们姐弟如果生病也是父亲买药治疗，都不用问医生。
　　父亲不仅喜欢医书还喜欢看《封神演义》，经常把里面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再后来哪个村里有电影放，父亲一定扛条长凳扶着奶奶带着全家去看。我就是通过电影想像着山外精彩的大世界。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也可以出去看看，希望快快长大，像别的孩子一样背上书包上学校。父亲说只要我们姐弟读书读得出来，他都会尽力培养，不会重男轻女。事实上到他对我们学费无能为力时也会装聋作哑。
　　记得我读小学四年级时没钱交学费，父亲沉默了。母亲就要我带弟弟去表哥表姐（大姑的儿女们）及二姑家去借，借来钱就可以读书了。我满怀期待带着弟弟翻山越岭十多里跟他们讲明来意，最后失望而归。看来要辍学了，我满怀委屈伤心地嚎啕大哭 ，最后还是母亲跑到学校帮我们赊的学费。隔壁邻居家小孩读书从来不为学费发愁，她们母亲卖鸡蛋聚的钱都可以交学费了。其实我们家也养了一些鸡，也经常卖蛋。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们一样把卖蛋的钱聚起来交学费呢？我一直想不通。后来才明白，父亲经常看病已经是入不敷出了，只要家里的经济来源随时都会用在父亲身上，哪还有余下！到年底，上门讨债的人逻辑不绝 。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姐姐十二三岁时就已经是一个劳力了，她每天跟随父母一起干又脏又累的农活而毫无怨言，我也尽力帮父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段时间，奶奶经常找母亲麻烦，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父亲愚孝，不会从中调停，经常动手打母亲，母亲就想寻死。周围村子里经常有喝农药自杀的，父亲就把农药藏了起来，母亲就在家到处找。我就提心吊胆地跟在母亲身边，害怕母亲离开我们，有时整晚陪着母亲呆在屋外，守着她怕她离家出走。平时村子里孩子们打闹时，总骂我们父亲是癫子，这种家庭环境造就了我从小自卑性格。
　　值得高兴的是，生产队里我的学习成绩最好了，经常拿三好学生奖状，只有这件事能让母亲在邻里理直气壮。经常有附近的人看见我们姐妹跟母亲在一起就会说：你两个女儿长这么高啦，差不多到你肩膀了，快要享福了，你辛苦他值啦！母亲就很欣慰地点头应和。然后就看见她们商量着什么。我感觉肯定有事就问母亲，母亲告诉我，以前为父亲治病在她家借米卖钱现在还来不及还，来人是提醒母亲的。母亲对我说等卖谷子挣些钱一户一户来还，时间长了，东西都涨价了，帐也要加倍了。
　　村里经常有小货郎挑一些吃的、穿的、用的来叫卖。别的孩子都能在父母面前满足自己的愿望而兴高采烈，而我们不能，只能偷偷地看着他们，不能让父母看见我们失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