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糕》阳光下的跳蚤

1、雪糕

　　1、
　　过完这个夏天我就初中毕业了——如果能过完的话。
　　那天中午放学，和往常一样，我走路回家经过校门口那家小卖部。烈日炙烤着水泥路面，我的脚底如铁板煎肉滋滋的疼。
　　小卖部里的一台雪糕机器，正一如既往地吐着白的、粉的雪糕。我着魔般看了一会儿，喉咙发出咕嘟两声，吞了吞口水，拉着不听话的双腿，好不容易回了家。
　　这大概这个夏天以来的第四十八次，我躲过了雪糕机器怪兽的诱惑，成功回到家，那个只有奶奶的家徒四壁的家。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终究还是难逃一劫。
　　这时，院子外传来收破烂的吆喝声声，我神差鬼使般从床底翻出来一大铁皮盒的小人书，冲出去给变卖了。
　　兜里揣着换来的16块钱，心里想着即将实现的雪糕自由一回的愿望，我走路都有点飘。但一想到卖掉的小人书，又心情陡然沉重起来。就任性一回，这么想着步子又蹦跶起来了。

　　太阳毒辣辣，小卖部老板这次看我眼神变得友善了许多。我接过那个yy了无数次的雪糕。炽热的四周，仿佛冒着泡泡。
　　倒不是我没吃过雪糕，这种形状的雪糕，在城里打工的爸妈曾经带我去吃过一次，就是状如一坨却色泽诱人，舔一口丝丝甜甜凉凉，简直人间美味。不过也仅此一次。
　　此时此刻，那个雪糕就在离我五毫米距离，就要舔上了——
　　突然一道光打了过来，要刺瞎了我的眼，随即“砰”一声撞击，像是那次爸妈带我去城里唯一一次坐过山车的感觉，一片眩晕，无法思考。又是“碰”一声，这次是闷响，我身体砸在了地上。前面是一辆大货车，尖锐的刹车声。
　　我被车撞了。
　　意识回来时，我目力所及只有那个雪糕，那只还有0.05毫米就能舔上，抵达我味蕾的梦寐以求的雪糕。
　　我起身去捡，却怎么也捡不起来，一次一次尝试，手却穿了过去，直到雪糕融化在炽热的水泥地，我这才纳闷起来，一转身，看到地上躺着血淋淋的身体——原来我死了
　　之后是一阵杂乱失控的场面，我像是在看无声电影……
　　想想也没什么遗憾的，况且不用再忍受脚底的滋滋热痛，也挺好的，唯一就是白瞎了那雪糕。

　　2、
　　我本该去投胎转世的，但就因为那未到嘴的雪糕，让我死不瞑目，只能当个冤魂，四处飘荡。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吃上雪糕，投胎转世。话说我真的好想吃一口雪糕啊！
　　我又来到了雪糕机器边上徘徊，可我不能偷东西，会被判下地狱。阎王老爷的魔爪无处不及。每次我伸出饿鬼舌头，阎王小鬼的黑爪就伸在我脑后，吓得我魂魄瞬间散开。
　　我又飘回家看了奶奶，刚好碰到父母回了一趟，很快又回去做工了，妈妈的肚子似乎还有点大了，应该很快有人取代了我。只有老人悲痛欲绝。
　　我又飘回了学校。看到了曾经在课堂上数落我的数学老师，我趴在那个尖酸刻薄的妇人耳边，对她龇牙舞爪。大家把我的书桌搬离得很远，一副不想沾到晦气的样子。我又飘到曾经暗恋的学习委员身旁，用尽力气喊出我好喜欢你啊！不过他依然安静地背着单词……我丧气地飘出了教室，飘出了校园。
　　挂在一棵老槐树下荡来荡去，我真的好孤单啊。谁能给我一个雪糕，让我好投胎转世吧。
　　放学铃响了。三个男孩向校门走过来，走在中间的男孩眉目清秀，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听汽水，咬着吸管一口猛吸。
　　活着时当个怂包，死了就该为所欲为，放纵一下。想罢我跳下来，站在路中间，对他们吹了个口哨，学着在哪看过的样子，扭胯，崛屁，撩发，正准备来个电眼，目光就瞄准中间男孩吧，却猛然发现男孩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男孩一脸诧异，旋即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社死？！不不不，我可是鬼魂，他看不见。
　　这时，三人从眼前过去了。
　　扭头一看身后有个女孩正在等公交。男孩是对她笑吧。我松了口气，转而又丧气地耷拉下肩，一脚把易拉罐踢飞。吓得三个人还回了下头。

　　3、夜幕降临，无家可归，我不知不觉飘到了男孩房间的窗前。
　　刚要降落却被推开的窗户弹飞，魂散开了好一会。这样来回试了好几次，累个半死，才发现是窗户贴了符咒。一阵气馁。
　　“新手吧，护身符都不懂绕开”男声幽幽说道，挑挑眉。
　　“你，你看得见我？……”疲软地挂在窗户外的我，惊讶极了，竟不留神松了爪，又被吹走了。这么说我的“放纵一扭”他看得清清楚楚……一回想起这社死现场，我又一松手被吹了下去。
　　重新艰难又挂回窗户上。男孩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出去。
　　“你也是鬼吗？”被抛来一个白眼，“抱歉……别人都看不见我。”
　　“八字硬，从小见多了这种，”男孩一脸无所谓，说罢砰地摔门出去了。

　　半夜男孩才又回来。
　　瞟一眼见我仍然挂在窗外，没好气地从冰箱拿出来一听啤酒自顾自喝着。
　　我自然不想死缠烂打，但难得逮住一个看得见我的人，让我看到了投胎转世的希望。
　　我想过，就直截了当让他请我吃雪糕，可他这拒人千里的死样，让我欲言又止。我决定用美色……咳咳，看看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的丫头模样，我用手擦了擦嘴角留下的一点血迹——也不是，就是用有趣的灵魂，征服他。
　　“你打算这样挂多久啊”他冷不丁问了句
　　“要不然你把符咒取下来？”
　　“凭什么”
　　“……”
　　男孩仰头喝了一口，侧头示意了一下，“阳台那边没贴，蠢”
　　我一溜烟就钻进来，趴在他旁边，大口喘气。累死老娘了。

　　后来知道，他叫肃风，高三学生，父母在上海工作，一个人住。
　　白天肃风去上学，我一个人在家——在他家——四处飘逛。房间墙上挂着吉他，客厅还有钢琴。同为留守儿童，素风就优渥多了。
　　肃风一般晚上才回家，沐浴在光晕下做作业，累了喝几口饮料。对我视而不见，我求之不得，正好自由自在，一会飘到阳台边看看车流，一会看看他的书柜上的玩意儿，一会吹吹桌上的书读一读。
　　这天他好像心情不错，刷完题，坐在阳台上胡乱弹了一会吉他，罢了突然抬头问我好不好听。
　　但还没等我回答他又从桌上跳下来走进房间，坐下继续做功课了。
　　我飘近了他一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原来他睫毛好长，脸上微微的汗毛清晰可见，眼神特别干净。
　　“作死啊”他抬头被吓一跳后退了一下
　　“还不错”我说，“吉他……”
　　突然桌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屏保是个长发女孩，挺漂亮。
　　“女朋友阿？”
　　“……”

　　看看我没说话，他继续埋头干题，“你怎么不去投胎”忽然又说道
　　“死不瞑目，心愿未了……”我幽怨说道，叹了口气
　　“看样子做鬼也不是为所欲为阿，搞得我一开始还羡慕了你一下。”抬头瞟了我一眼，“什么心愿”
　　“吃草莓雪糕”我迅雷不及掩耳说道，就等着被问这个问题。
　　“就这？”扬起一脸的不可思议，我用力点头，忙问“能不能帮我……”
　　“凭什么”还没说出口，这家伙打断了，“遇到个无能鬼阿，连个雪糕都搞不到。”
　　沉默了很久，我不知怎么哼哼唧唧哭了起来，或者是孤单太久我实在太压抑了，又或者他的话勾起了我对自己这一生的伤感。我哭得好伤心，就是没眼泪。

　　哭完，肃风说走吧请你吃，带我下了楼。
　　“你想投胎下辈子做什么？”肃风的语气轻松就好像说，你今晚想吃什么菜。
　　我沉思了好久，语气沉重地告诉他，如果投胎下辈子想做一头小鹿，不会被吃掉的小惊鹿。
　　走到街道，脚步停了，不远处是屏保女孩。
　　“作业做完了吗”“去吃个雪糕吗？”
　　三个人，哦，不，是两个人，走向了雪糕摊。
　　一对金童玉女在街角吃着雪糕聊着作业，我一会在树下倒挂金钩，一会飞檐走壁。
　　最后这厮回来了，看到我在街角对着一只夜猫张牙舞爪，才一脸恍然大悟，想起雪糕的事。已经关门了。
　　反正还有明天，我只要耸耸肩。

　　可能出于歉意，肃风一回到家就把符咒全撕下收起来了，在冰箱上的一张，洗手间的一张，他床头墙上的两张。我在偷喝他的饮料时，在他睡着想靠近看看他的脸时，还被飞散过好几回呢。总算这小子有点良知。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

　　4、
　　痛定思痛我决定不能再作逗留，我要做一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鬼。“明天我就去吃雪糕投胎了，走之前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我也大大方方，毕竟白住了那么久。
　　“连个雪糕都搞不到的小鬼，能做什么？”停下手中作业，一副鄙夷神情。
　　“你不也追不到屏保女孩嘛，也是，看样子是班花吧，你哪够得着。”被伤了自尊，我狠狠回击。
　　“要不，你帮我呀？”这家伙直勾勾看着我，唇角勾起一抹笑，“怎么，难道一起住久了不舍得？吃醋了？”
　　什么宇宙爆炸的自信心！我一拍胸口：小菜一碟。

　　“班花难过学霸关，看我助你成黑马！”我大言不惭。想想这种白衣飘飘，手指修长，眼神清澈，笑容邪魅的美男子，还是学霸，放谁谁能抵挡。
　　期中考试。考场上，我问楚他，谁的成绩最好，便把答案一一给背过来。有好几次，监考老头眯着小眼儿，认真看了一会，吓得我心虚了一会，对他摆摆手，确认他看不见我，这才大胆起来。

　　快下课时，我正给他最后一题的答案，一回头却发现监考老头立在肃风旁，眯着双眼，吓得我差点散魂。老头拍拍肃风的肩膀“最近又招惹到东西了？回头给你多贴几挂”。肃风笑着看看我，一脸幸灾乐祸，转而对老头说没有没有。我赶紧一溜烟逃开了。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肃风得了个“滑铁卢”奖，还被请上台分享“学习心得”。“下面，请我们的学委肃风同学，分享一下，自己从过去全班前三的位置，怎么掉至倒数第六的，大家鼓掌。”我本倒挂在窗口荡来荡去，听着这话惊讶得合不上嘴，只见他挠挠脑袋说：“这没什么，就是交友要慎重，小心损友……”这时，屏保女孩看了看肃风，肃风眼神却投向窗户，我咧开嘴恨不得将他撕个粉碎，“本来就是学霸，故意装渣渣玩我？”
　　突然一个符咒纸球砸过来，“就知道这有不干不净的东西，看你往哪跑！”。我只觉一阵眩晕，散魂之际看到肃风看向这边，立刻起身……“这是哪门子的老师啊，分明是茅山老道士吧……”走廊回荡着我散魂后留下的怨恨的话语。
　　老道士这一击够重的，一周后我才好不容易把魂聚拢回来。

　　再次出现时，肃风正在窗台边解题。六月的微风时不时吹动他白色的衣袂。“真养眼啊”，我不禁感叹。他抬头望见窗台上的我，腾地起身冲将过来，“你丫的终于肯死回来了！还以为你不辞而别滚投胎去了！”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他微微一怔，紧住了扑将过来的身体。
　　得知我是被老道士击晕受创，消失这么久去复原魂魄，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内疚，很快又耸了耸肩。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呢。
　　我又想起雪糕这事，明知道拖延久了，却怎么开口。或者，我只是不想离开吧。
　　过了好一会，他好像识穿了我的心思，说如果你很想吃雪糕，我可以请你吃。
　　我愣了一下摆摆手，今天来大姨妈呢。
　　见鬼呢，死了还能来大姨妈？我心里都把自己嘲笑出声了。

　　5、
　　这几月肃风变了个人似的，一改过去的吊儿郎当，发疯似的学习，被我嘲笑转性了，还知道垂死挣扎，“实力追班花，你这种渣渣不懂，别为难自己，”斜看向我啧啧摇头。我挥舞拳头空砸他脸，心里一酸，拳头也丧气了，却引来了一阵摸头杀。我一躲，飘角落看书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即将高考。
　　王天不负有心人，肃风果然考上了一所985名校。
　　这晚，校园教学楼漫天飞舞着纸屑——各种资料书籍试卷的碎屑，大喇叭制止声此起彼伏，却更换来了毕业学子又一波疯狂……我也被感染了，随着纸屑在空气中舒服地旋转着。直到视线中肃风出现在下方，不远处站着班花。

　　正当我这“电灯泡”要飘将离去，却因为肃风一个抬头，我失手“咚”一声跌落下来，四脚朝天掉到了金童玉女的中间。不过或许只是我心沉重的错觉，别人才不会听到，鬼魂嘛，哪有什么重量。
　　虽然班花看不见我，肃风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空气中闪过一丝尴尬和诡异。我鬼速爬将起来，准备逃之夭夭，却听到一声“站住”。回头看这家伙双眼竟布满红丝，分明是看着我这边，我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我？”的嘴形。“你！”肃风拽了我身上的空气，头也不回往校门口大步走去。

　　“对不起……”破坏了他们的浪漫并不是我的本意啊，一路上我不断想着怎么解释，却被他“拽”着走。一直奔走到空荡荡的街头，莫名其妙的委屈全部涌了上来。
　　“都说了对不起了……又不是故意破坏你们的气氛”
　　“忘恩负义的家伙，撮合你们我也没少助攻……”
　　前面的人不管不顾，继续气呼呼地狂走着，这时正经过那间雪糕店。“够了！我要吃雪糕！请我吃个雪糕把！”我气急败坏，连珠炮般吐出忍耐了这么多天的莫名其妙的不愉快，决定离开。
　　脚步突然停下，缓缓转过头来“好”
　　看着他去雪糕的背影，我真的好不舍，偷偷流了两串空气眼泪。

　　肃风买了雪糕回来了，若无其事看了我一眼。就这么无声并肩走着，在朦胧的夜色，在这被校园的热闹遗忘的无声的街道。
　　我瞄了一眼他手中的雪糕，是草莓味的。曾经那么渴望的味道，现在我却一点也不想去尝一口。我心里清楚，只要尝上一口我就会离开，奔向投胎的艳阳，却永远离开了肃风。
　　我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
　　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虽然是不学无术的“无能鬼”，但我也促成了他们这对金童玉女这段好姻缘，也算是做成了一件事，阎王老头也会对我有所嘉奖吧。在心里这么理清了，下定了决心离开。
　　“给我吧，雪糕”我大义凌然。
　　肃风停下转过身对看了我好久，就在我伸手去要拿时，这家伙却一手把雪糕拍落在地上。草莓雪糕融化了一地。
　　我呆立原地，一股火升腾上来。什么鬼，玩我？不就是破坏个约会，至于？

　　6
　　不情不愿地，我还是飘回了房间，靠近时却听见两人的说话声，让我怔在原地
　　“夏子青，老头要驱逐她，是你告的密吧？”肃风两眼怒视，“她活着你不肯放过她，现在人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你还是人吗！”女孩一把被推撞至窗台转过了脸。是屏保女孩。
　　夏子青冷笑一声，让自己站稳起来，“现在都直呼全名了，以前你都是叫我子青妹妹。我们曾经是多么好的一对啊，别人眼中的青梅竹马，还记得吗，明明是我打烂了你家的鱼缸，只要我承认阿姨肯定会原谅我，可你总是会替我受罪的，你知道吗，每一次你手臂上被鞭打的伤痕，都刻在了我心里。”夏子青流泪温柔诉说，突然她停下直直看着肃风，变得满眼仇恨。“可是一切都变了。”
　　“自从你在那雪糕店看见了付逐暖那野丫头，我们就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事就往那破院子方向去，明明就不经过，你不就是想多看她一眼吗？！那破破烂烂的丫头有什么好！
　　“过去处处维护我的肃风哥哥就这么不属于我了，我怎么接受得了！”夏子青满眼疯狂。
　　“所以你就要杀了她？！”肃风逼近她质问，“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雪糕店的每一次，你都在不远处观望着，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是在密谋灭口！”
　　“那只是失误，只是失误！……”夏子青头发凌乱抱着头不停否认，“我只是催促爹爹开快点我提琴课就要迟到了，让他再快点……”
　　“我去查过你上课的时间，那个时间过去根本是时间充足的。你只是为了让货车加速，好在你们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你来个急打方向盘，置她于死地。最后还让自己的父亲青顶包。”肃风恨恨说着，两眼布满血丝。
　　“没错，妨碍我的人都不应该活着”她说得轻飘飘。
　　“我也一样吗？”肃风逼问
　　“你当然不一样，你是我的风哥哥。我心里明白你就是善良，对贫穷的怜悯和好奇心罢了。没有了她我们会和好如初的，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不会分开”
　　“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夏子青。”肃风说罢想让她离开
　　夏子青不死心，又问“那你的手机屏保是什么意思？”
　　“高考结束那天起就不是了”他扬起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的，竟然是我的照片。
　　“还是不明白？不如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逐暖回来了的？你爷爷是班主任，也是驱鬼老道士，这在镇里人人皆知，但你是看不见那些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打报告？”
　　“从你脖子没戴那个护身符开始。你从小就怕鬼怪，从来没有摘下过它，事件之后你疏远了我我能理解，但我躲在远处常常看见你自言自语，时不时还笑得开心，我就起了怀疑。那天故意靠近你，发现你脖子的护身符果然消失了，我就猜到一定是她。”夏子青说罢冷笑着，“也只有她能让你不怕鬼啊。我真想让爷爷让她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她咬牙切齿说着，转而又冷冷道“可爷爷不答应，就连做法谴她去投胎，都不答应。”
　　肃风拳头紧握敲落桌上，“那我就让你一次弄明白了，屏保是老道士要求的，为了不影响你高考，交换条件就是保全她。你走吧”
　　夏子青惊讶张嘴恍然大悟，顿时失望与恨意交集，“骋肃风！我们誓不相见！”说罢恨恨离去。

　　7、躲在窗外听着这一切，我整个灵魂都在颤抖，哭了很久很久。
　　我原以为自己促成的一对美好的金童玉女，原本就是青梅竹马，却因为自己已撕裂成敌，而自己也成了可怜的殉葬品。
　　回想起，以前在院子里帮奶奶除草，捡鸡蛋，总是时不时感觉有目光看着自己。有一回下大雨，院子门口泥泞的水潭让她鞋子全湿，不得不穿着湿鞋子上了一天课。第二天水潭中间多了一排转头，一左一右刚好穿过泥泞。还有很多很多的细节，总是让我觉得上天在冥冥中派好人，给我温暖。
　　“接下来我赶紧投胎转世，肃风去上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理清了思路，心情终于一阵雨过天晴。抬头看起，不远处老槐树下正站着个白衣人，是肃风。
　　见我抬头，那人走了过来。我仰起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还在为雪糕生气？真是没骨气阿！”见我没搭理，他也坐石凳上挨近我。
　　“喏，赔你一个，”我狐疑地抬头看见他拿着一个雪糕给我，一股难以言喻的香甜味道飘来，迅速刺激着我的味蕾，唾液积聚我的喉咙。只听见发出“咕嘟”两声，我清了下嗓子掩饰尴尬。“不会又耍小狗，要拍掉的吧？”
　　他抬抬下巴示意我快吃。
　　我接过来，想到前面翻江倒海的剧情心情复杂，不过还是低头稍微舔了一口“真好吃啊”。这确实是我能想象的最好吃的雪糕了！
　　“想吃以后天天给你吃”肃风挺开心的。
　　天天？我心里一惊，他知道我吃了雪糕就得去投胎转世，如何天天给我吃呢？还有，这雪糕的美味就不该是人间能有的……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他，又看看雪糕，我这种没修炼力道的鬼魂，是移动不了实体物的，所以这雪糕是……！！！我又摸了摸他手，没有温度。
　　我扔下雪糕用尽力气朝他家奔去。
　　窗户紧闭，阳台也紧紧关死，肃风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厨房的煤气罩发出嘶嘶的漏气声。我用尽所有力气去推开窗，无济于事，又想打开门，想把煤气关上，想把他拖出去。他就在窗口，静静地微笑看我做徒劳的挣扎，
　　怎么办怎么办，忽然我看到桌上有一张肃风的照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集中意念，照片动了，一点点移到桌边，掉地上又移到门下缝隙，乘着风照片终于飘进了校园。
　　当照片飘落在老道士的办公室桌上时，老道士推推眼镜看一眼照片，喃喃说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把照片掉这了，又继续看书。我气急败坏，再一次集中全身力气让照片动了起来，飘到老道士的面前。老道士又推推眼镜，拿起照片又看看窗外，以为是风吹的。我急得大喊，快去救肃风啊！求求你快去救他！同时用尽余力把照片不停地往他脸上搬去，一次又一次。
　　老道士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看看照片中的肃风，拿起外套就往肃风家去了。

　　8、
　　抢救室仍亮着灯。
　　我飘出医院，四处寻找。老槐树下是白衣飘飘的少年。我走过去，他转过身走过来，拉起我的手。
　　肃风告诉了我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连我心里的几个疑团也解开了。回头想想，“追班花”是我自作聪明的提议，他说他后来发奋学习考上好的大学，也是因为我的一句“喜欢学霸”，毕业那天他找到夏子青，是想警告她别再不择手段。却被我打断了，我还总作出他们天生一对被打扰到的样子，那可是我的杀命仇人，这让他非常气恼。
　　“从今以后，我们相依相伴，不问前生，不求来世，好吗？”望着肃风那澄澈的眸子，我内心呐喊着，我很想，真的非常想！
　　但我不能那么自私，我朝他微笑了一下，松开了手。
　　我飘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又看到了各种牛鬼蛇神，但是我并不害怕。终于我见到了阎王老爷，我一路上就想好了这场谈判。
　　不论什么代价，我只要他活着。像是做梦一般我又飘荡了很远很远，去到了一个梦幻的仙境，当意识再次清晰时，又回到了老槐树下
　　肃风仍站在老槐树下等着我的回应。
　　终于，我微笑着对他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随即在他的目光中化作了一片艳阳。
　　手术室等灯灭了。肃风醒了过来。
　　过了一些时日，肃风身体慢慢恢复。他终于能拿起手机时，发现屏保已经换了，是一只小惊鹿。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肃风的妈妈。
　　“风儿，妈妈正在回家。”电话那头是妈妈温柔的声音，“还有一个好消息，妈妈怀孕了，不久后你将会有一个妹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