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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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日，早上八点三十分。天气，晴。
今天天气不错，明媚的阳光来到咖啡馆内，给室内雅致的装潢增添一份活力。可惜站在收银台前的古珏心情没有那么好，就在刚才她和小林起了争执。现在两人各干各的谁也不说话。古珏在心里连连叹气，本来她也不想和一个未成年小孩计较，可是小林说话实在是有些伤人了。
事情的起因是之前古珏检查空罐的密封罐，发现装曼特宁①的罐子没剩几颗了，所以她准备装点新的豆子进去。古珏刚把罐子拿到储物间填充咖啡豆，刚放了一勺进去，小林就走了进来。古珏当她是手头上的单子做完了，跑过来随便看两眼，就没多管。没想到小林直接走到她面前说她装错咖啡豆了，她直接蹲下来，把罐子一把抢了过来。
古珏看到这个有些内向的女孩突然变得异常严肃，那双有些忧郁的蓝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折射出愤怒的光芒。她见状立马确认那批咖啡豆的名字和罐子上标的是否一致，确认了三遍，名称是一样的。到这时，她心里就纳闷了，虽然自己不会英文，也不怎么记得住译名，但是她仔细检查过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错？于是她站起来要求小林把罐子还给自己，不要妨碍她工作。
小林眼里露怯，但她还是坚持不给，还说古珏工作态度不认真，还有一点也不尊重咖啡和咖啡师等等一堆情绪激烈的话语，她气得已经记不清细节了。按照以往，古珏早发火了，但是她想着自己没做错什么，这才打工第三天，要是直接走人了多没意思，而且到时候言迁澄又要天天跟在身边，再加上小林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说些任性的话也很正常，硬碰硬不是个好选择。
她艰难咽下这口气，选择避开锋芒，耐心询问小林自己应该装哪个咖啡豆。古珏看到小林的眼神软了下来，就知道奏效了，她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把罐子递了回来，指着曼特宁一旁另一个咖啡豆，嚅嚅说了“这个”二字就走人了。
古珏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还是没解气，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小林了，那个咖啡豆她真的没装错。看着吧台前越来越多的客人，古珏从心底产生一股无力感，但她不允许自己在工作时失态，她决定把这件事搁一边去，有空再说。
上午十点三十分，古珏看到店内的钟表显示还有三十分钟下班，她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然而下一刻她带着笑脸迎接下一位顾客时，对方却把一杯咖啡端到了吧台前。盛满的咖啡荡了出来，正好洒在古珏的围裙上，白色的高领毛衣上还粘上了几滴褐色水滴。
“你们做的什么曼特宁咖啡？根本就不对，你们咖啡师在哪里？”顾客指着古珏的鼻子骂骂咧咧，脖子都气红了。古珏对这一通乱骂毫无感觉，没必要把小林喊出来。不过，看着其余顾客投来的目光，古珏感觉不妙。
“这位顾客不好意思，这边是我们的失职。要不，您重新点一杯或者送您一张代金券……”古珏搬出套话出来准备息事宁人，却看见小林自己走了出来。
“您好，我是今天在班的咖啡师，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我说。”小林几乎是平静回应着，加上之前的争执的表现，古珏再一次惊讶了，这个小孩也有强硬的一面，她是真的很珍视自己手头上正在做的事吧。
“呵，怪不得。”那位顾客仍是不依不饶，“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个那么嫩的女的当咖啡师，怪不得做得不好喝。”
“怎么了？您先别着急，慢慢讲，有什么问题都好处理的。”阿玲姗姗来迟，急忙赔笑上前询问，顺势把小林护在身后。
不想小林从阿玲身后走出来立即反驳道：“做得好与不好跟我的年龄、性别有什么关系？您要是说不出来原因，我就当您在这里寻衅滋事，准备报警了。”
“你！就这么说吧，我之前说话是不对，但这杯咖啡，你绝对用错咖啡豆了。”说罢，这位顾客摔门而去。
随着那位顾客的离去，看热闹的顾客们将眼神收了回去，咖啡馆又恢复成活泼、舒适的氛围。阿玲领着小林去其他地方谈话去了，古珏自然还站在收银台工作，等着下班。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了下班时间。古珏来到休息室脱下制服准备回家吃饭，一打开门，就瞧见小林坐在休息室的角落，小林也是这个时候换班。今天古珏不是特别想碰到小林，她还故意比平时晚点下班，没想到还是撞见了。但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下班而已，换好衣服直接走人就行了。
古珏轻手轻脚地走进去，阳光打在小林身上，古珏只能看见她缩成一团的剪影。她不下班回去吃饭，在这里缩着干什么？
古珏没说话，默默观察着：那团剪影微微颤抖着，还有异常的呼吸起伏。
她的直觉告诉她，小林出事了。
古珏立马走到角落边蹲下来小声询问道：“小林，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小林艰难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眼泪控制不住得往下流。她没有说话，她好像呼吸很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了。她看见古珏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古珏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要被抓变形了。
“袋……袋子……”小林终于开口，零零碎碎念着，手朝一个地方指去。古珏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形，顺着小林指的方向找到了一个塑料袋。小林用手在自己口鼻处比划着，古珏立马就明白了，这是要罩在她口鼻处。她迅速把塑料袋放了上去，把小林放到自己的腿上平躺着。
没过一会儿，小林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了。古珏见她从自己腿上起身，连忙起来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装了热水的保温杯，直接放到小林的手上。
“我还没喝过，你拿去喝吧。”古珏用往常的语调说道，她不想用那种怜悯的语气说话，小林应该不喜欢。
“谢谢……谢谢你，小玉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小林仰起头，微微笑道，惨白的小脸唯有阳光能稍稍掩盖她的憔悴。
“嗯，当然可以。以后再有这种顾客，你不用出来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认真做自己的事就好。”古珏头一次被人称呼姐姐，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称呼，“我给阿玲打个电话，让她下午带你去医院看看。”
刚吞完药片的小林听到古珏后半句话，立马直起身跳起来摁住古珏的手哀求道：“不要！求你别给阿玲说，我怕她又伤心难过，天天在我耳边念叨。那个，小玉姐，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啊。”
“你先说是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古珏依旧按着手机，装作往下翻找阿玲的联系方式。
“就是……下午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趟医院？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拜托了，千万不能让阿玲知道。”古珏看小林一副可怜相，眼泪又要从那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她真的见不得别人哭。
古珏轻轻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我才在这里呆了三天，你就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啊，小玉姐一看就是很好的人，而且也很漂亮。那你是答应我了吗？”小林还抓着古珏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不许她打电话。
这小孩还挺精，古珏有些无奈：“算是答应你了，但不能超过下午三点，我到时候还要回来上班，要是发现我缺勤，那我就只有把你供出来了。”
这会儿听到满意的答案，小林才放开她的手：“好，没问题！不会耽误小玉姐的，昨天我就约了医生今天去复诊，只是没想到今天，唉——”
“人食五谷，怎么可能永远不生病呢？”古珏接上话，想了句池雁以前说的话安慰道，“行了，我们走吧。”
“什么？”
装傻。我现在肯定只有带上你，难道下午还在咖啡馆门口集合吗？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古珏在心里嘀咕道。
“什么？跟我一起去吃饭啊，我请你。不然在咖啡馆等着被你的阿玲抓现行？我们吃完就去医院看病。”
“好啊，好啊。谢谢小玉姐，小玉姐真好。”古珏不再回应，带着女孩走出了休息室。
“阿玲，下午见。”古珏像往常一般跟阿玲打招呼下班。阿玲回以大大的微笑，爽朗回应道：“下午见！小林，记得吃饭，下午我就不管你了，出去玩注意安全。”
“知道啦！”小林跟在古珏身后回应着。
古珏走出咖啡馆，发现今天言迁澄没来守着，打开手机的短信收件箱，有一条言迁澄的消息，说是今天有额外任务要做，就不来接自己了。看完短信，她悬着的心算是落下来了，本来还在盘算怎么解释今天的事。这下人直接有事，来不了。今天真是走运，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一天了。
下午两点整，两人从医院门口出来。
“终于搞定了。”小林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着古珏说道，“谢谢你，小玉姐。还有今天城中心那家中餐店真的太好吃了，等有空了，我也带阿玲去吃一次！”
“不客气，你一个人去医院多不安全，还是要叫个大人陪你去。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但是总有一天你能克服那些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人事物的。”
古珏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心理医生说得好，但她还是想表示一下关心，能帮到这个小孩一点是一点。小林身上有着冲劲，不像自己那么畏首畏尾的。这一两天，小林对待工作的态度和制作手艺，古珏是看在眼里的，她虽是外行，但明白一个人在做喜欢的事时，是充满热情和精神的。因此，她希望小林能平安成长为大人，做自己喜欢的事，说不准小林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
走到公交车站招车的地方，两人站在阳光里，享受这寒冷之中的暖意。公交车扬长而去，留下轰鸣的噪声。在度过喧哗剩下的片刻沉寂后，小林才开口说道：“小玉姐不想问问我今早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还有我的病。”
“这是你的隐私，我不会主动问你的。你说吧，我听着的，如果你愿意讲的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好。其实今天早上我是惊恐发作了。大概就是急火攻心，好像自己要死了这种感觉。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放心好了。还有……今天早上我骂了你，对不起。那个咖啡豆是我弄错了，我太紧张了。”小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如蚊子叫一样。
古珏轻笑了两声，柔声安抚道：“没事，我早就没生气了。但是以后不管对与错，我们意见有分歧，先冷静一下，再来讨论好不好？这样才能更好地解决问题。”小林认真点点头，看样子应该听进去了。
古珏就势接着讲剩下的：“至于那个病，抱歉，我不太了解。但如果你感觉不舒服了，可以打电话给阿玲和我，我们都会帮你的。下次，你可要对阿玲诚实，不能像这次一样了。”
“明白了！我会认真去做的。”看着小林又恢复生气的样子，古珏心里开心了不少。
“好啦，时候不早了。接下来我先送你回家，一会儿我就继续上班去了。”
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正好停在两人面前，古珏把小林送上车后，就跟着坐上了车。
她看了看表，下午两点十五分，去上班还来得及。再看看靠在窗边吹风的小林，她在心里欣慰一笑，这次能和这小孩走近些，未来的工作应该会轻松不少。想到这里，古珏就安心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