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刀天涯》叁一陆

1、第 1 章

　　段小宛离开刘家村的那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她背上驮着个硕大的包袱，左肩垮个小背包，右手拎一把裹着黑布的长刀，看起来跟逃荒似的。春寒料峭，她站路边等了好一会，终于失望地发现，刘家村居然没人来送她？
　　也许是听到她心里的悲鸣，一头小毛驴蹬蹬踏着晨雾跑了过来，后边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小胖子。段小宛见状裂开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刘小波翻了个白眼：“别笑了，牙花子都蹦出来了。”
　　“滚。”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哎，别踢。”刘小波胖胖的身躯灵活地往边上一侧，躲过了飞来的一脚。他拽了拽手里的绳子，将小毛驴牵到跟前，“喏，送你了。”
　　段小宛感动地抹了抹眼眶，摸着驴脑袋爱不释手，“听说城里有道名菜——”
　　“住口。”刘小波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你要是敢吃它，我，我就跟你拼了！”
　　“开玩笑啦”，段小宛拍拍他的肩膀，将那点伤感压抑下来，“波儿，谢谢你。我走了，有空回来看你。”
　　“嗯。”刘小波的声音闷闷的。
　　离了刘家村，段小宛骑着小毛驴，一路往北而去。
　　行了大约两日，终于来到了襄日城。襄日城城如其名，一年四季多日照，照得人暖洋洋的。段小宛一手牵着小毛驴，一手拿着几根糖人，啃得满嘴黏糊糊的。
　　“哎，这位小哥，住店吗？”
　　“唔”，段小宛三两下把竹签子粘的糖嘬干净，“你知道林家堡怎么走吗？”
　　揽客的小伙计一听这话，顿时脸垮了，摆摆手往前一指，转身去寻新目标了。
　　段小宛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路前行，终于成功地迷路了。
　　“救命啊，公子你坏嘛，这样欺负奴家，嘤嘤。”哭诉夹杂着低吟猝不及防蹿入耳中，段小宛感觉一道热气自胸腹升起。她从包袱里抽出长刀，蹭蹭几步往声源处跑去。
　　小毛驴看着莫名兴奋的主人，不解地甩了甩尾巴，才驮着大包小包慢悠悠跟上去。
　　“啊——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女子捂住衣襟，不住尖叫。
　　“呃，不是你喊救命说他欺负你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段小宛挠了挠头，看了眼被她一脚踹到在地的男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有病吧！”在一片骂声当中，一人一驴抱头蹿出了烟柳巷。
　　出了巷口一阵狂奔，段小宛看着林家堡三个大字，激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尘从外边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在一列长长的队伍旁边，坐着一个满含热泪的小子以及一头气喘吁吁的毛驴。
　　“少爷，看来咱堡里今年又要壮大了。”
　　林尘甩了甩衣袖，轻哼一声：“都是些庸才，有什么用。”
　　襄日城除了水果好吃，炼器也挺出名的。城里有两大炼器家族，林家和徐家，每年都有不少年轻人慕名前来拜师学艺，两家为了招揽人才也是各出手段。譬如最近几天，正是林家的招生日，街上突然就多了群控诉林家学费畸高，学有不值的人。
　　段小宛将驴拴在不远处的大树下，自己排在队伍末端，眯着眼边挪边瞌睡，排了半个时辰算是轮上了。桌子后坐着负责登记的灰胡子瘦老头，他简单翻看了下段小宛的身份文书，“女娃？”
　　“嗯。你们不收女的？”
　　“那倒没有。东西呢？”老头冲她示意。
　　“什么东西？”她一脸懵。
　　后边的人见状有些不耐烦：“你不是来学炼器吗？你的作品呢？学费呢？”
　　原来这报名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报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才。段小宛摸着自个的钱袋，想了想，冲不远处吹了声口哨，只见那头成精的毛驴回头咬开绳结，然后欢快地跑了过来。段小宛从它背上的包袱里拿出那把长刀，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老头见多了，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长刀，特别的丑。灰黑的刀身蒙了一层尘一样，样式也很老气。
　　“你这刀，挺朴实的啊。叫什么名字？”
　　“十二”，段小宛拍拍胸脯，为自己的第十二把刀感到自豪。
　　“行，等通知吧。”老头收了刀，在本子上记好，挥挥手示意下一个。
　　“哎，等一下。我差点给忘了，老伯你认识储浩英吗？ ”
　　林家堡内，林大材听着外边的禀报，端起茶喝了一口，挑了挑眉。
　　林家这一代三个子女，林大材，林二材，林小魅。林大材有一儿一女，林尘和林灵。二材两女一儿。林小魅找了个上门丈夫，就是这储浩英。当初听说是孤家寡人，林老爷子才拍板同意的。这多少年过去，突然冒出个亲戚来了，不由人不疑惑。林大材决定晚上跟二材好好聊一聊。
　　段小宛完全不知林家这边的弯弯绕绕，她不过是照着老爹临死前的吩咐办事，事一办完，自然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街上逛了一圈，下馆子吃了一顿，段小宛充分地感受了乡下人进城的快乐，唯一的遗憾就是荷包瘪下去的速度太快了。眼看天色渐黑，寻了家客栈住下，缘分使然，竟然瞧见之前给她指路的伙计。那伙计见到她也是瞪大了双眼，你都去林家报名了，还来住徐家名下的客栈。原来除了炼器，徐家的生意铺子也开得有声有色，综合实力隐隐有压过林家一头的趋势，是以两家的斗争越发白热化，是否住徐家客栈竟也成了林家招生的考核点之一。显然，段小宛对此并不清楚。
　　此时，她吃饱喝足，躺在松软的床上，正无聊之际，楼下传来嚷嚷声。不多时，这声音来到门口，门被大力推开，两个高大的捕快立在她面前，“你就是段小宛？”
　　“呃，是我。”
　　“抓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驴，我的驴。小二照顾好我的驴啊！”
　　伙计扶额长叹，谁要管你的驴。
　　林家这边，在外忙碌一天的储浩英回到家屁股刚坐热，就收到仆从递来的信，打开刚看了两行，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段苟这讨债鬼死了就算了，还给他送个小讨债鬼来，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