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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酒吧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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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程怔了怔，可能是柯祺太专注又小心翼翼的动作，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静下来。
他轻手轻脚跨到柯祺身后，微微俯身，看到柯祺正把相机对准草丛里一朵不知名的粉红色小花，花上停留着一只蝴蝶，翅膀舒展开，像海滩上躺着的一枚贝壳。
或许卓程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渐渐把呼吸放得很轻，他偏过头瞧柯祺，看他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住相机，调焦，按快门。
“好了。”柯祺轻轻说了一句，从地上起身，转过来上下打量着卓程。
“你认识我？”柯祺问。
他说话声音不大，嗓音却自带一种冷调气息，细眼尾往上挑，又深又亮一双眼，配合着眼角那颗泪痣，怎么说呢，寡淡的是神情，风情全含而不露。
卓程其实刚才就有点后悔了，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俩天生不对付，因为什么他具体也说不清，大概那个时候的男生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标新立异，一点小事儿就容易针尖对麦芒。
卓程长得帅，高中时候没少有小女生偷偷给他递情书，就连老师也因为他是练习生而特别宽赦他，只要他乖乖上课不捣乱就不管他怎么样，所以卓程当时活脱脱一混世魔王。而柯祺跟他简直是完全相反的一类人，不光长得好看，还学习好，除了性子稍微冷淡了些，不然他收到的情书绝对不会比卓程少。
卓程看不惯他的清高，柯祺大概也看不惯他的任性荒唐，甚至卓程穿越过来之前，俩人还刚刚因为交作业的问题小吵了一架……
卓程现在极为后悔刚刚自己脑子一热就冲了过来，他俩见面就跟那死对头见面差不多，虽然不至于恶语相向大打出手，但是……
属实尴尬啊！
脑子里这么想，卓程所幸把心一横，抬脚就往回走。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他也不一定认出自己来吧？
可没想到刚迈出没几步，柯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像箭射中了猎物一般：“卓程。”
卓程身子一僵，停在原地，他能听出来这是个毫无疑问的肯定句。
揣在卫衣口袋里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卓程慢慢转回身来，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嗨，好久不见……”
好在自己戴着口罩，卓程一边尴尬扣手一边想，柯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刺眼，柯祺微眯着眼，表情像只饕足了的猫。他望着卓程，静了片刻，方才问：“你也来学校看看？”
卓程点头，心里却默默松了口气，语气毫无波澜地跟他打哈哈：“昂，我回来看看。”
柯祺应该还想说什么，正欲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王玥编辑”，不禁微微皱眉。
也没跟卓程打招呼，柯祺捏着手机，沿小路快步往远处走了走，按下接通键接起电话来。
卓程巴不得柯祺不再搭理自己，眼见他去打电话，自己逮住时机反身溜进了教学楼。
高三十班，三楼靠楼梯第一间教室……
到了。
和五年前的教室没有太大变化，教室门没上锁，卓程推门进去，扫视四周，教室两边墙上挂着的还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标语，课桌的摆放也没有变。
卓程走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第四排第二列。很平常的一张课桌，同样满满地堆着各种课本，看起来和其他位子并无不同。
他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手沿着桌面细细摩挲，从桌面到桌洞再到桌腿，甚至还钻到下面看了看卓底。没有，丝毫特别的地方都没有……
卓程无力地趴在桌上，难不成真的没有机关？他穿越纯粹是机缘巧合？
他将自己穿越前的每一个细节在脑海里过电影般循环播放，英语课，大概上课十分钟左右自己就趴下睡觉了……
睡觉……
难道是因为睡觉才穿越的？
卓程有些烦躁地扯下口罩，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荒唐，可仔细一想，又没什么能比穿越更荒唐的，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两只胳膊并拢垫在桌上，卓程趴下闭眼，努力放空大脑尝试让自己睡着。
教室里很静，静得连前面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嘀嗒嘀嗒”，像水滴声一样。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没有太久，嘀嗒声还在继续，卓程似是忍耐到了极限，几乎是崩溃地吼了一声：“操！”
他从桌上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眼瞳因为愤怒而圆睁着。他想骂，骂响个不停的破钟，骂这个荒唐的世界，骂他丢失的那五年……
所有的一切都像不真实的，像被丢进了一个模拟的游戏世界里，只有他一个玩家，明明所有人都在他身边，可卓程却觉得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玻璃隔在他们中间。所有人都在按照正常轨迹走，只有自己待在这儿不知所措……
愤怒，迷茫，孤独。这些感觉充斥着他，让他快要窒息。
突然，手机铃声响，卓程根本不想去接，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等待手机自动挂断。
可铃声偏偏一直响个不停，对面那人仿佛丝毫没有要挂断的意思，卓程掏出来手机，一串陌生的号码，他想也没想，接通后直接朝对面吼：“你他妈在这儿催命呢？”
对面安静了一瞬，几秒钟后一个有些嗫嚅的声音传来：“对不起，程哥，我不知道会打扰到你……”
卓程没说话，对面像是等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你晚上有空吗，我们……见个面方便吗？”
卓程握着手机在心里稍加思考，他现在根本不认识几个人，真见面要应付起来指定麻烦，他才不想去。
连对面是谁都懒得问，卓程直接拒绝，“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对面又安静下去，卓程正要挂电话，听见对面笑了一声，“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吗？”
卓程心下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欲要再问，对方打断他，声音与之前的柔弱截然不同，变得冷硬而执拗，“晚上八点世纪酒吧302，我等你。”
“叮——”地一声，电话挂断，卓程起初有些愣愣的，良久才反应过来，狠狠往桌腿上踹了一脚。就跟被人按着头淹在水里似的，他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憋屈过。
“操！”
————
柯祺空拿着手机，按下接听，对面一个急切又严厉的女声倏然传出来：“喂，小柯，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柯祺在找了个台阶随意坐下，一只手无意识地来回拨弄着路边的野草。
“不好意思，刚刚没听见……”他把声音放得很沉，像有什么东西压着胸口一样。
对面继续追问，问得很急，就像刚刚的问题只是随意敷衍一下而已。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柯祺指尖在草丛中一顿，头低下去，没有回答。
“喂，喂？”王玥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开始在那边叫他，“我跟你说了小柯，不是你写的不好，主要是现在要讲求这个市场规律……你看看现在干哪一行的，要是什么都不管只闷头苦干，到时候连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柯祺深吸了一口气，出声打断她，声音弱弱的，有点哀求的味道，“姐，你再让我考虑两天。”
王玥一听他口风有所松动，忙不迭地继续唠叨：“你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要说写得怎么样，我敢保证跟你同期的作者没有比你强的，那为什么人家现在都风生水起的，你却不行？”
柯祺紧紧把指甲扣进掌心里。
王玥像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因为人家写得是读者爱看的，再好的艺术品，如果没有人欣赏，那它的价值就近似于零。”顿了顿，王玥反问他，“别人都行，为什么你不行呢？”
柯祺心中猛地一跳，“为什么你不行，”几个字像化成了一颗颗钻人肺腑的钉子，把他牢牢钉在自己的耻辱柱上，分毫动弹不得。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柯祺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木木的，蹲的太久，腿都麻了。
他出学校，在路口的地铁站上车，3号线转2号线，出地铁口，再走个十分钟就到家。
天渐渐暗下来，路上下班回家的行人车辆川流不息，柯祺默默走在其中，白衬衫被风裹着，背脊那么单薄，像浮华乱世里落寞的一道剪影。
进门换鞋，柯祺把包扔在沙发上倒头埋进床里，房间里黑寂寂的，风把窗户吹得啪嗒啪嗒响。
脸埋进枕头里，王玥的话还在耳边循环播放，“为什么你不行”，像一道折磨人的魔咒……
许久，那道声音听不见了，风声也听不见了，柯祺缩着身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柯祺睡眼惺忪地抓起手机，咕哝着“喂”了一声。
“大哥你搁哪儿呢？”说话的是个操着一口东北口音的男生，火急火燎的，“你今天还上班不上，经理马上查人了，你人呢？”
柯祺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揉了揉眼，低头一看手机，21点40分。
柯祺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立马穿拖鞋下床，拿了衣架上的外套就往门外冲。
“你先帮我跟经理说一声，我马上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