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
-
张磊假释获批离开看守所那天，陈宇和吴振峰一起去看了，当然不是去接人。
接人有一辆奔驰SUV，凌浩淼在驾驶位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大铁门下的小侧门打开，他立刻打开车门跳下车。
张磊剃着贴头皮的毛寸，整个人形象气质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肌肉练壮了，眼神也变得冷峻。他一出现，凌浩淼几乎是立刻和他抱了个满怀，两个人不管不顾就在狱警跟前“啧啧”接吻，浑然不顾周遭，虽然远近也的确没什么人。
凌浩淼不停摸张磊的毛寸，脸上洋溢着笑容，可见对这个发型还挺满意。
陈宇在远处的车里回头，对旁边的吴振峰道：“元芳，你怎么看？”
吴振峰吃着棒棒糖，期期艾艾地叹了一声，“我这朵风中飘零的老菊花啊，就此凋谢了。”
“你们两个，真的那个过了？……”陈宇的表情，说不出得一言难尽。
“嗯啊。”吴振峰承认，身体往下一滑，摊成一坨烂泥，“吸过毒的人，你指望我有什么道德底线吗？”
“少特么吹牛，你没有道德底线，他有。他对着你硬得起来才怪。”
奔驰车走远了，陈宇从警队开出来的比亚迪才刚刚发动，两人也不跟车，只走自己的正道。
“江建军死了，张磊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了，以后他就彻底洗白了，要抓他恐怕是难。”陈宇感叹。
“他不是没有把柄，是把柄没有落在活人手里，但是那个把柄其实还在。”吴振峰在思考殷亮留下的东西，那线索就在他的脑海里面，但是他储存记忆的图书馆被强拆过，记忆倒塌重建，他找不到原来那本书了。
殷亮留下的是一句话，一张照片，一封遗书，还是别的什么，无从知晓。
曾经他将这把钥匙攥在手里，他知道钥匙能打开门，但是当时让他分心的事太多了，他把钥匙随手往哪个口袋里一揣，去干别的事了。等他忙完了意识到打开那扇门很重要，他想要进门，才发现钥匙不知道丢哪儿了，找不到了，死活想不起来了，把脑袋按在地上磕都想不起来了。
他现在还是会有一种突然石化的状态，意识进入沉睡，身体也停止运动，突然开始发呆，有时候一分钟，有时候一小时，时间不等。比进入石化更可怕的是意识觉醒以后，一看手表，生命当中的一个小时突然没有了，空白了，甚至怀疑之前是不是看错时间了，其实没有发呆很久，最多一分钟。
石化状态是没有预警的，所以无法在开始的时候看一下手表。好在他基本能控制自己，只要精神保持高度集中，就不容易石化，不耽误工作和学习。就是放松下来的时候，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好像那段时间被凭空偷走了，人掉入了记忆的陷阱，很多陈年旧事排山倒海袭来，涌入脑海，他忙着处理那些信息，真实的，虚幻的，杂糅在一起亦真亦幻的，在经历一场冗长的冒险之后突然苏醒，我是谁，我在哪儿，今夕是何夕？过去的是一分钟还是一小时？我这些年的经历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这些经历和体验，他不再和陈宇顾魏分享，只会和心理医生倾吐。
倾吐本身解决不了问题，但是他需要这种倾吐。
。
张磊假释后，本人很是低调了一阵，但是君康集团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扩张他的势力版图，江建军留下的摊子他似乎全部接手过来了。
陈宇怀疑他还在制毒，当然不是亲自制毒，今时不同往日，他有的是小弟给他打下手。现在是市场需要他，瘾君子们哭着喊着求他，倒是他在帮助大家戒毒，他在郊外筹建了私立的疗养中心，拥有完备的资质，且通过了审核，曾经的毒贩大佬让瘾君子们重拾生活的信心，创造健康美好的新生活。
虽然吴振峰把凌浩淼带他去认识的人抓了个遍，省城政商界几乎变了天，另外还波及到临近几个周边省市，待尘埃落定，重新洗牌，局面又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陈宇觉得这一番折腾下来，简直整个缉毒大队都成了他君老板的打手小弟，帮他黑吃黑，挤掉竞争对手，扫清障碍，一家独大。
就拿城东“万国花园”一个楼盘为例，君康集团买下了烂尾工程，机器在工地上重新开了起来，外立面装饰一新，绿化请专业团队设计重做，如今走进小区，门口是精神抖擞的保安团队，售楼处门庭若市，二期楼盘被争相抢购，完全是另一番天地。想买一期的别墅根本没可能，二期只有少量花园洋房，最后面的高层也只有采光很差楼层不好的中间套了，爱买不买。当时坐拥一期烂尾别墅成功转手甩卖的业主追悔莫及，而低价吃进的人做梦都要笑醒，随着全国房产市场的再次复苏，“万国花园”更名为“君澜别墅”，房价坐地翻了一番不止。根据市政府最新发布的规划图纸显示，开发区周边已经初具规模，原先距离市区遥远的高铁站如今成了新城发展的中心地带，未来几年内高楼大厦将拔地而起，科技公司，金融机构纷纷进驻，名校毕业的高端人才到这里工作，后面是写字楼，前面是临水别墅，只要你不离职，永久免费居住。三公里内购物中心、健身中心、大型连锁超市、医院、幼儿园中小学校，应有尽有。
在所有的楼盘里面，“君澜别墅”是当之无愧最高档的住宅区，没有之一。
君老板如今不接受任何采访，简直深居简出，而外面对他的评价越来越神化，连他冲冠一怒为红颜都蒙上了一层浪漫主义色彩。
在家乡水灾的民间救援队中，受灾百姓拍到了他戴着鸭舌帽搬运物资的身影。
在君康集团内部年会上，卧底记者录到了一小段视频，假释后第一次露面的君来对过去的一年只是淡淡一笑，很大度地说道：
“一段特殊的经历，也算老来谈资吧。”
顾魏漠然划过传遍全网的视频，点进直播室开始跳健身操。
陈宇已经回警队上班，在对面的出租房住了大半年，顾魏终于开始住回自己这边。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张磊是不会腾出手来处置他俩的，他不屑脏了自己的手，他现在忙着洗白。
吴振峰还在医院做他的护工，他不需要住的地方，因为他24小时呆在医院，晚上拉开陪护的折叠床一躺就能睡，彻底地以医院为家，以病患为亲属，比医生护士还拼。凌浩淼偶尔还会给他介绍客户，两个人在走廊见面，彼此笑脸相迎，吴振峰会突然约他一起去太平间撸管。
凌浩淼温柔地拒绝，“老吴，你弯不了，我敬你是钢铁直男，找个女人结婚吧。”
“谁要我啊？”
“要不我给你介绍？男人到岁数了，还是得有个家。”
吴振峰摇头，推着轮椅上的病患去外面透个气，晒晒太阳。
两个人偶尔还一起在食堂吃饭，护工不是医院的正式员工，因此员工餐厅一般不让进，但是凌浩淼把自己的饭卡给了吴振峰，让他能去员工餐厅吃饭，比起病患在医院食堂定的饭菜，这里简直又便宜又好吃。顾魏和吴振峰认识那么久，从来没想起来要把饭卡给吴振峰，最多碰上面的时候说一句；“老吴，走，请你吃饭。”
食堂的标准一荤两素八块钱，顾魏的大方就值这点钱。
当然，凌浩淼有钱，食堂饭卡这点钱对他根本算不上什么。
“听说君来在山南建了疗养中心，差不多是私立医院了，你会过去当院长吗？”吴振峰问他。
“当然不会，他是他，我是我，那只是个疗养中心，我去那里干嘛，当吉祥物吗？”
“以后会壮大成私立医院的，国外都是私立医院更强。”
“谁跟你说国外私立医院更强的？哪个国外？”凌浩淼摇头，“再说我也没打算出国。”
吴振峰停下咀嚼，突然出神地看着他。
凌浩淼也看他。
“Tony老师是不是你杀的？你老实告诉我吧，我没录音，我就是好奇，可憋死我了，你怎么做到的？”
凌浩淼笑笑，“你没有证据。”
“对啊。”
“对啊。”
“对啊。”
凌浩淼收敛笑意，神情严肃，“你不可能有证据，因为我真的没有杀他，信不信由你，把我抓回警队上测谎仪都行。”
吴振峰没有诱出他需要的结果，他知道他是遇到硬茬了。
两个人对峙着，和和气气共进午餐。
“你要是喜欢在这里当护工，欢迎跟我共事，你要是仅仅为了卧底盯着我，那真的不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了。老吴，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吧。”
吴振峰看着他先行离去的背影，白大褂翻飞，衣袂翩翩。
。
殷亮租住的那个房子里，那名罹患阿尔兹海默病的老人终于没熬过这个冬季。
在老人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吴振峰跟孝子贤孙那样伺候她，把她从家里背下楼，送去医院，治疗严重的肺部感染，一背脊的褥疮。给褥疮上药的时候必须戴上手套和口罩，鼻孔里再塞上棉花，不然那气味足矣让人作呕。
康复科病房里的其他人甚至以为吴振峰是老人的儿子或者孙子。吴振峰没有否认，懒得说，有时候甚至希望这是真的。
他无父无母，没有机会侍奉双亲，给老人送终，一定程度上，他是真的把眼前这个人当成亲人在照顾，那不是为了她，只是他自己需要一点心灵上的补偿。
老人真正的儿女还没回国，大概也不打算见这最后一面了，因为老人早已将他们全部遗忘。
吴振峰把老人的身份证举起来看，她叫何玉兰，也曾经生如夏花，盛放过美丽的生命。
有时候他独坐窗前，眼泪从口罩上方滑落。
大概这就是故事最终的结局，也会是他自己的结局。
老人走了以后，陈宇和他一起去老屋里收拾遗物，这个屋子即将被卖掉，所有家具全都不要了，何况那个屁股的地方挖了洞的老式棕绷床。现在市面上很难见到这种床了，大家都睡各式各样的床垫。
“打扫一下吧，房子卖个好价钱，她儿子说会分我一笔钱，当是报酬。”吴振峰道。
陈宇帮着他把床挪开，等下一起抬到楼下，扔到垃圾站旁边。扔在楼道不违法，但是不道德。
床架多年不曾挪动，仿佛生在地上一般，等终于挪开的时候，两个人都被床板后面墙上的字吸引了目光。
这是两行字母，上面一行像英文加数字，是“Light09021984”，下面一行是拼音加数字“Liang19840902”。
“这是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 7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