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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清晖照影终成幻(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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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见陆景明正疑惑的看着自己,林逢意连忙将自己那个一模一样的石头从怀中掏了出来,“你看。”
层层符纸下包裹的正是一块蓝盈盈的晶石,和沈兰手里的那块对比一下,可以发现这两块石头除了形状之外,其余特征是基本是一致的,。
“这东西里有充沛的灵气。”南栀伸手触碰其中一块晶石,正是林逢意的那块灵石。
“是吗?”林逢意略微有些疑惑,这东西怎么看都只有微薄的灵气。
“明明只有薄薄一层蓝色灵气啊。”
“我看到的是这上面被一层浓郁的蓝色灵气包裹,就好像被寒冰层层裹住一样。”
毕竟林逢意说过自己道行不够,想来和他们看到的东西有些差别也属正常。
“这块灵石就有点普通了,灵气微薄。”南栀拿起属于沈兰那块灵石,不知怎么的,她莫名其妙感到有些不适。
南栀感到一阵心绪不宁,连忙将灵石放下。
想起含霜曾经说的话,南栀问道:“沈小姐,这块灵石,不应该在你原本的身体上吗?”据说这灵石原本是沈念的,后来她送给了沈兰。现在沈兰顶着沈念的壳子出现,又带着这灵石,岂不平白惹人怀疑。
“正是因此,映冬才会有所怀疑,我才会······”沈兰摇摇头,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道:“总之都是我不好。但这东西确实有些古怪。自从拿到它,我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情绪,到最后,明明以前只是嫉妒姐姐,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情绪逐渐变成了憎恨?”
察觉到不对劲,南栀再次向灵石注入一道法力。
片刻后,她疑惑的说道:“这灵石上面,有道封印,究竟是什么人干的?这人又在灵石中封印了什么?”用法力强行破开封印倒也不是不行,可现在还不知道被封印在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若贸然破开封印,万一里面的东西跑出来,她招架不住可怎么办?
等等!
感知到一丝异样的力量,南栀立刻看向容樾。
容樾心有灵犀地拿出一张符纸贴到灵石上。
这灵石上封印竟然有所松动!里面的东西很有可能已经出来一部分了!
一股黑雾流出,缠绕上南栀施法所发出的金光。
容樾熟练的念咒施法,不断溢出的黑雾立刻消失不见。
南栀连忙在心中默念起清心咒,刚才那股力量让人感觉自己仿佛身至寒冷、幽暗的偏僻角落,终日不见阳光,仿佛要勾起她心中的阴暗。
林逢意想起来了什么似,他思索道:“我这块石头,记得之前刚拿到手的时候,我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段时间我特别烦躁,不过后来,我用符纸包住了就没事了。不过,我曾经撞到过一个姑娘,她手里也有这东西,要是拿错了那可就糟了!”他别是害了人家吧!
若真是如此,那他真的就是陆府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我看你撞倒的人就是沈二小姐吧?”南栀倒觉得八成就是这样,这才阴差阳错的发生这么多事。
“但我不知道沈二小姐长什么样子,”林逢意兴奋不已的凑了过来:“莫非你还会什么特别一些的法术?能探知旧事?”
“我倒是没有这个本事,不过,你看着!”
说着,南栀在心中想着画像上沈兰的样子,掐了个诀变成沈兰的样子。
“哇,厉害啊高人。”林逢意更兴奋了:“刚才你变成那几个人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变得太像了,太真了!那勒痕,那血迹!跟真的一样!”
南栀无奈:“你快点回忆一下,那天撞倒是这个女子吗?”
林逢意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道:“没错,我想起来了,就是她。”随后他有些犹豫的道:“高人,我能捏一下你的脸吗?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真的。要不,头发?头发也行······”
“不!行!”南栀一挥衣袖,又变回了自己的模样,让林逢意不得不将剩下的话咽下去。
“不会就是因为拿错了东西,才会发生这种事吧!”周围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林逢意这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不就是因为你们两个拿错了东西吗!南栀感到一阵无力。
虽然说如此,但那妖怪总也会找其他途径继续祸害陆景明。
中间又插进来个他,只能说这一切终究是太凑巧了。
林逢意愧疚的不敢去看好友的脸色,他这也算是间接促成了沈大小姐被害一事,这件事,说他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林兄,不是你的错。不是这件事,那妖怪也会用别的事来教训我。如果不是我说了那番话,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整件事,陆景明唯一憎恨的只有自己。
为何妖怪不去惩罚他,反而要让他深爱之人受这番苦?他悔不当初,恨不得回到过去一棍子打晕自己,干脆躺个几天才好,上什么街同人乱讲话!
但如今为时已晚,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妖怪问出沈念的下落。
容樾打断他们,沉声道:“依我看,那妖怪应该知道灵石的来历,明天找到他就知道了。”
“南栀姑娘,我想,请你陪我待一会儿,可以吗?”沈兰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
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南栀下意识的看向容樾。
容樾向她点点头:“你想去就去,没关系。”
搞什么,弄的好像她在征求容樾的意见似的。
没关系?谁没关系?他这话什么意思,太奇怪了。
南栀正在激烈思考的同时已经迈开步子走向沈兰,因此在旁人眼里看来,她的表情大概是这样的:先是有些不解,然后疑惑占据上风,最后她翻了个白眼结束了这段路程。
林逢意、陆景明、程安之、沈兰纷纷感到一阵惶惶不安:南栀姑娘莫非是对我有意见?
眼看南栀已经气势汹汹的站在自己面前,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沈兰解释道:“南栀姑娘,我只是在你身边很安心,我想跟你聊一聊。”
夜深,南栀迟迟无法入睡:让她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姑娘躺在一张床上,怎么能踏踏实实的睡着呢?不过,上次沈兰还紧张兮兮的抱住她不放,这次倒是安静了许多。
不过她和之前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难道是做沈念做的太久了,连原本的自己都忘记了吗?
“这么多年,我在这里,不敢跟任何人说真话,甚至跟谁多说两句话都不敢。”良久,沈兰开口道:“因为我很害怕,我怕哪里做的不对,会让别人察觉到我不是她。”
“你知道吗,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像是不知怎么形容刚才发生的事,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从没过想杀人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事?我很后悔,但是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想不出安慰的话来,南栀只好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大概是因为我其实对姐姐很不满吧,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父亲长时间对她的忽视,母亲又总是向她灌输一些充满敌意的思想:是姐姐抢走了她的一切。
可姐姐分明又对她无比骄纵,事事顺着她的意。
她有些迷惘,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母亲的话和眼前发生的事既割裂又统一,姐姐对她的善意是真的,但姐姐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也是真的。
长久以来,这一桩桩事情都被她埋心底,刻意忽略,她表面上看着是沈家娇惯出来的蛮横二小姐,实际上只是个渴求关注、渴望回应的可怜人。
她不断追寻新鲜的东西,看似喜新厌旧,其实是因为她对某样东西费尽心力,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因此旧的东西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我又为何会对姐姐不满?大概是因为父亲总是夸赞姐姐,我羡慕姐姐,同时又开始厌恶自己来,久而久之我开始讨厌起姐姐来,她为什么这样优越,让别人都看不到我了。”后来,她索性就把对自己的厌恶全部都推到沈念身上。仿佛没有达到父亲的期望不是她的错,仿佛这样她才会好受一些。
“现在我想通了,不是姐姐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归根结底,是我爹爹的问题。他既然同我母亲定了亲,又为什么要取消亲事,娶了姐姐的母亲?那位夫人过世后,他又为什么娶了我母亲?出于愧疚?我不明白,若他打定主意,我母亲还能强迫他娶了自己?”
叶清兰,那位夫人的名字,她听母亲提起过。父亲给姐姐和自己取名,沈念和沈兰,不就是思念那位夫人吗?在父亲眼里,她和母亲究竟算什么呢?
“说来也好笑,我刚变成姐姐那会,还做了一件蠢事。”
沈兰顿了顿,说道:“我散布出自己与情郎私奔的消息,一是为了看看爹娘的反应,二是为隐藏自己的身份,只要‘沈兰’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没有人会去怀疑沈念。”
说回她出事前,那时沈黎尚且年幼,母亲便将全部注意放在他身上。那段时间沈兰心思颇重,却总也没有机会同母亲聊上两句。父亲又一向不重视她,她心中烦闷更深。
两人互换了壳子之后,出于报复的心理,沈兰偷偷在房间内留了封书信,言明自己已经同一男子私奔,此生都不会再回沈府。
之后,她再顶着沈念的壳子,回到家中,故意谈起“沈兰”的近况,并暗中观察沈府二老的神情。
果然如她所料,一提起“沈兰”,沈府二老就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来。母亲悲痛欲绝,父亲更是难得的为她落了泪。
父亲母亲果然还是疼惜她的。
沈兰心中得到一丝诡异的平衡,就连母亲用斥责的目光看着她,迁怒于她,此刻她都觉得万分欢喜。
但她此刻已经是沈家大小姐,事已至此,万万没有前功尽弃的道理。想到陆景明,她心中一动。
就连她喜欢的人,她也得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陆景明好像有察觉到我不是姐姐?”
想起那人对自己若有若无的疏远,沈兰轻笑了一声,说道:“他对待我,看似和对待姐姐没什么区别,但他看我的眼神却总是······怎么说呢,很清醒。”
没错,那是一种带着疏离的神情。
一次,沈兰无意间对上了他的眼睛,她能看到那目光中半分迷恋也没有,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他深爱着的人,倒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从那以后,她就有些慌了,先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和他接触,之后她又被很像姐姐的“鬼”吓到,更是直接躲了起来。
为了陆家的生意,陆景明开始频繁外出,二人之间的接触也越来越少。
现在想想,好多事情她都能看清楚,为何当初偏要执迷不悟?
“南栀姑娘,不说我那些事了,说说你吧。”
女子温柔的声线带上几分明媚的笑意,听起来也十分好听。
沈兰的话题转变得太快,南栀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状,沈兰提醒道:“你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
南栀随意的回答道:“我叫南栀,年纪不大,今年十七,家在一处无名山上,家中只有我一人了。”
玄宁曾同她讲过,要她准备一套说辞来应付询问她身份的人。可惜她早已将这事忘在脑后,方才沈兰突然问她,她竟然想也不想地说出这番话来,这?莫非这真是她的身世?
可这年方十七的年纪,哪里是他们神仙的年纪,一千七还差不多!
至于这无名山,若是这么座无名小山,找寻起来定然十分费力,如今也说不清是离她的记忆更进一步还是又远一步。
南栀的话又勾起沈兰的万千思绪。
十七岁的年纪,家中只剩一人,还独自住在孤山上?
天呀!这姑娘年纪不大,竟已经历诸多困境!和她相比,自己那点受伤的情绪算得了什么?
沈兰不好意思再提起自己的事,但又对南栀徒然生出几分敬意来。
她拉起南栀的手,热切的说道:“姑娘,听我一句劝,日后千万不要做后悔的事来。”
沈兰说得情真意切,似乎意有所指。
南栀纵使有些不解,但在她真挚的目光下,也只好了然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看出南栀并没有理解她的话,沈兰叹了一口气,补充道:“就是那位容樾道长呀。”
“我,和容樾?什么事?”
南栀更不解了,她和容樾能有什么后不后悔的?
“你没看出来?”沈兰随即换了附口吻,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喜欢你,你千万要认清自己的心意,若是对他无意,尽快回绝,若是对他有意,就赶快接受,纵使他没有先说出口,你也可以先向他表明心意,咱们女孩子先说出口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这个道理沈兰明白得太迟,想到那个人,她心中一紧。
她继续循循善诱道:“你之前晕倒,他可着急了。他一下就抱起你······”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就在二人的闲聊中结束。
翌日清晨,南栀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熟悉的场景让她下意识的往靠墙的方向看去:墙边并无一人。南栀轻叹一声,也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些什么别的情绪,转身便要回客房去找容樾。
没想到,刚走到院门外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正在附近徘徊。
“程公子?”南栀心道他们两人还真是可惜,若非这一场变故,说不定他们两个才应该是一对。
不过,待一切回到正轨,沈念和沈兰各自回归原本的身份,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南栀姑娘”见到是南栀在叫自己,程安之好像有点失望,不过他脸上的失望很快就变成了期待:“沈兰她醒了吗?”
南栀摇摇头:“还没有。”
失望的神色又重新回来,程安之无精打采的道:“这样啊,我还是继续等吧。”
既然帮不上他的帮,南栀只好先行离去了。
客房内,容樾告诉南栀等到夜晚降临时,他们才能去林中。
“啊?为什么,白天不行吗?”南栀有些疑惑,白天去不是更好吗,看的也更清楚些。
“白天去,太过明显,万一引起旁人好奇,跟在我们后面。太危险了。”
南栀明白他的意思,多了几个人,到时候他们还得分神多保护几个人,不仅会让跟上来的人陷入危险,连他们自己都有可能陷入危险。
总之,人越少越好,行踪越隐秘越好。
“那两块晶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昨天容樾一定是已经有了推测,才会那样说。
他这人,着实有些神秘。有了推测,若未经证实,一定是不肯说出口的。
但南栀实在是太好奇了:“那之前出现的鬼,现在竟然不见了,是不是那妖怪搞的鬼?”
见她坚持不懈地追问,容樾将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灵石里封印的似乎是怨气,沈兰被怨气缠身,她情绪不稳,是正常现象。”
“至于她见到的鬼,应该是怨气根据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所化而成的。”
“原来如此。”
南栀突然又想起什么,她问道:“那为何你追到陆府门口,怨气会突然消失?”
陆府内并无结节,况且怨气又不是鬼,不会像鬼一样不能离逝世之处太远。
容樾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封印下散出的怨气力量微弱,恐吓才能得到少许力量。凝聚成形也会有所消耗,那天它刚刚幻化出形态就被追赶,或许消耗过大,恰好消失罢了。”
闻言,南栀又想起灵石中的封印: “那灵石里封印的应该就是更庞大的怨气吧?到底是谁封印的呢?”
“你的问题还真不少。”容樾有些无奈地说道。
“嗯?”他生气了吗?
南栀连忙道歉:“抱歉,我的问题是有点多。”
各种意义上的。
她确实什么都不懂,比起容樾这个土生土长在凡间的人来说,她此刻大概连凡间的孩童也不如。
一阵沉默,气氛随之变得有些尴尬。
“你说,沈念和沈兰换回来之后,沈兰和程安之会怎么样?”出于好奇,南栀还是问出了口。
她迫切的想跟人聊聊沈兰和程安之情感问题的后续发展。不过眼下,能和她聊这种话题的也只有面前这位了。
但显然容樾并不是一个适合聊这种话题的人。
“这两个人,互相喜欢。”容樾面无表情的答道。
“你也看出来了?”本来不任何希望,没想到他竟然回了自己的话,南栀顿时来了兴致:“那以你的经验来看,他们两个,后续如何?”
“没有后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有些事,终究是无法挽回的。”
“容樾,你哪里不舒服吗?”想起沈兰说过,之前自己晕倒时,容樾颇为关切。南栀心道她也该客气些,关心一下对方。
“我,”不知怎么的,看着南栀投来关心的目光,容樾下意识的开口道:“并无大碍,只是想到一些往事。”
虽然对容樾的经历很感兴趣,但人家不主动谈起,南栀也不会自讨没趣的主动去问。正要离去,谁知,容樾突然开口。
“以后,我说给你听。”
容樾清润好听的声音传来,她似乎感觉有阵带着花香的清风向自己飘来。
心中顿时感到一阵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