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传播企划》MoonSugar

2、绝望序章

　　在被推进升降梯的时候，狛枝凪斗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被休学的那段时间里遇见的一位占卜师。

　　喂，那边的小哥，需要占卜吗？

　　不必了，占卜什么的对我来说没有用处。

　　别这么说嘛，我的占卜可是有三成的准确率哒呗！

　　他回过头认真打量了一下那位披着斗篷、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手里把持着一颗水晶球，怎么看怎么可疑的占卜师。对方身形比较高大，伸出的手的轮廓和声线都证明是位年轻男性。

　　难道说，你是今年刚被希望之峰学园录取的新生，“超高校级的占卜师”叶隐康比吕同学？

　　咦咦咦？你怎么知道是我哒呗？！占卜师扯开了兜帽，一头别具特色的爆炸状长卷发型配合着惊讶的表情看上去颇为滑稽。

　　我只是随时关注着希望之峰的最新消息罢了。他礼貌地笑了笑。

　　叶隐同学很快就要去报道了吧，为什么现在还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摆摊占卜？

　　啊哈哈...那个嘛，有很多事由哒呗！总之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好办了，占卜费给你便宜一些哒呗！

　　虽然很想接受你的美意，但我觉得你马上离开这里比较好哦？毕竟讨债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什...什么？！

　　我刚刚看到巷口那边有人一直在盯着你看，在你拉开兜帽之后好像确认了什么似的立刻打了电话，一定是来找你的吧？

　　糟糕！喂你这家伙干嘛不早点提醒我啊！

　　可恶！不就是五万日元嘛！纠缠这么久...有钱了不起啊！有钱还这么吝啬！我这水晶球可是花了二十万哒呗！多宰几次肥羊...咳咳不是，多做占卜就赚回来了，都不肯给我拖两天哒呗！

　　诶？叶隐君，这个玻璃球居然花了你二十万吗？啊，原来如此，你被骗了呢。

　　哈？！你在胡说些什么哒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

　　叶隐君，虽然玻璃和水晶看起来很相似，但硬度和透光性可是不一样的哦，难道你不知道？

　　这样啊...可恶！那个黑心商家居然敢骗我！不说了，我要跑了。对了，刚才我撇了一眼，你不久之后会遇到很可怕的事情哒呗！是重要的人面临血光之灾那种程度的不幸哒呗！总之你自己注意，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向你收取费用的哒呗！

　　...重要的人，血光之灾？怎么可能，对我来说能称得上重要的人已经...不对，看来要快点回到学校才行了啊。

　　发型如同火焰般张扬的白发少年在昏暗的光线中前行，一路都没有触发机关或者恰好躲开了，不详的预感却愈演愈烈。

　　他的幸运，都是要以不幸作为代价的。

　　浓厚到几乎化为实质的不安盘踞在心头，深邃漆黑的通道尽头宛如择人而噬的怪物。

　　“哎呀，真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的狛枝前辈！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家精心设计的机关命中一次，还真是让人家绝望呢！”

　　呱噪的声音响起，墙上遍布的屏幕里，双马尾的少女态度矫揉造作地感叹着。

　　“啊但是但是！一想到前辈陷入绝望中的样子，盾子酱就期待得不行啊！”

　　“闭嘴，听到你的声音就泛恶心。还有恶趣味也要有个限度吧？难道你认为那种在镜头前晃来晃去精神污染的样子可以让我丧失警惕？”

　　少女脸色大变，双手叉腰愤怒地说道：“太过分了前辈！怎么可以说美少女恶心呢！美少女可是世界的宝物啊喂！”

　　“哼，反正希望是绝对不会输给绝望的。再说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上绝望嘛，我原本还以为你的绝望有多厉害，结果不过如此。”

　　“诶~明明都是前辈的错才对嘛！明明人家准备了超甜美的绝望想让学长学姐们一起品尝的！要不是前辈捣乱的话。”

　　狛枝凪斗脚下一顿，“原来如此，果然让七海同学离开是正确的决定。罪木同学的离奇失踪，‘超高校级的动画师’的身份，还有雪染老师的异样，你的目的就是利用七海同学让我们陷入绝望吧。”他冷静地分析着，“很聪明的做法，但是真遗憾，我不会让你有机可乘的，七海同学由我来保护。”

　　“哇~好感动！这就是前辈之间的同学情吗？盾子酱不禁潸然泪下（抽噎）。”

　　“再说，超高校级的大家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同伴之死就陷入绝望呢？”狛枝凪斗语调轻松地继续向前走着，“跟我这种无能的渣滓不同，他们可都是充满希望的存在啊，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相信他们能够战胜。”

　　“呕...果然狛枝前辈你，非常恶心呢，整天说着希望希望什么的，明明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更接近绝望。啊盾子酱是例外呢，毕竟我是超高校级的绝望嘛~”

　　“唔噗噗噗，那么请加油吧前辈~要是中途不小心死掉了就太过无聊了。”

　　啪叽一声，屏幕突兀关掉了。狛枝不以为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也差不多该到终点了。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角，虽然被机关擦到了一点，但好在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接下来就是最后了吧？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自己。这么想着，少年慎重地握上了门把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尸体。

　　橘粉发色的少女倒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把小刀，血液从创口流出。

　　少年瞳孔一缩，急忙跑过去将人小心翼翼抱起翻身，然后就发现自己中计了。

　　这位少女并不是他的班长七海千秋，虽然穿着类似的衣服，但细节方面有很多不同，只是一具套着假发、模样完全陌生的、极有可能是预备科生的尸体。

　　狛枝动作很快地抛下了那具尸体往前一扑想要离开原地，但不幸的是，机关比他更快，而更加不幸地是，这个方向正好处于机关最密集的位置。

　　数把长枪轻而易举刺穿了人类脆弱的□□。好痛，这是第一个想法。幸好不是七海同学，这是第二个想法。由于内脏受到重创而咳出了一口血后，第三个想法是：到此为止了。

　　当凶器收回地面，无力摔落到地上的人体立刻将地板染上大片粉红。

　　啊，真遗憾，我还活着。不过时间也不多了吧。

　　曾经，狛枝凪斗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死法，按照他的过往经历来说，不管遭遇什么样的死法都不奇怪，所以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够不留痛苦地死去，或者只有短暂痛苦的速死。

　　现在的死法违背了他的意愿。不过这样也好，在这种时候，少年反而嘴角扯出了一个灿烂得怪异的笑容。

　　“哈哈...”不过，越疼越好，不知道这样的不幸又会换来怎样的幸运呢？

　　他代替了代表着希望的七海同学在这里死去。他成为了希望的垫脚石。这难道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啊，我是多么幸福啊。

　　只是，在沉浸于愿望得到满足的欣喜之前，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少年张开嘴，撕扯着声带，艰难地吐露出字眼。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被某个人、或者说某些人看着，这将是他留下的最后的信息。希望能派上用场...如果可以为希望提供帮助就好了。

　　“七海桑...只有你，不能失去...所以，咳、拜托了...只有你...只有身为希望的象征的你才能...拯救大家啊！”

　　......

　　“...呐，你能听到吗？”

　　不知过了多久，由于疼痛和失血过多，意识本应该渐渐模糊消失的狛枝凪斗，却忽然间清醒了过来。并且，他还隐约察觉了某位旁观者的存在。

　　少年心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了吧。

　　人在彻底死亡之前，有几率产生回光返照的现象，比如饱受折磨的重病者临死前突然好像病好了一样脸色恢复红润，精神也相当活跃，不过当这种状态出现，也是真的表明无力回天了。

　　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哪怕只有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也足够做很多事了。

　　灰绿色的瞳孔渐渐离散，凝视着那一片模糊的黑，少年费力挪动着唇齿，虽然已经不能从喉咙发声，紧紧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但他相信对方可以从自己的口型读懂想要传达的意思。

　　“...你...无所谓...七海...见证...希望。”

　　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反正对你来说，希望和绝望都无所谓吧？那么，拜托了，请你保护好七海同学，她一定会让你见证希望的，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所以，求你了。

　　“嗒。”

　　皮鞋踩上了蔓延的血潭。

　　“好吧，我答应你。”

　　双目赤红，冷漠的神明大人这么说道。

　　听到这话，少年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最后的念头是：

　　——太好了，死掉的那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