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邂逅》浪南花

1、第 1 章

　　# 01
　　我奶奶在第五菜市场里有一家海鲜店，赵迁树的爷爷在我们家对面有一家书店。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问过正在一旁杀鱼刮鳞的奶奶，“为什么他们把书店开在菜市场？”
　　奶奶从鼻子里哧出一声：“为了跟咱们作对。”
　　我吓一跳，看了一眼对面那窄小的门店，店面很小，门的两侧都堆满了泛黄的书，入口窄得只能进去一个人。

　　赵爷爷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书，头发花白。
　　他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镜的镜框反光，闪到我了，我眨眨眼，再看过去——
　　和我一般大的一个男孩儿也从屋里提了只板凳，坐在赵爷爷身边。
　　一老一小就这样低着头静静读书，与这喧嚣嘈杂混杂着肉臭鱼腥味的环境格格不入。

　　奶奶瞥了一眼对面，不屑道：“在菜市场里读书，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赵家人奇怪。”
　　我感受到奶奶对他们的厌恶之意，也跟着皱起眉毛。我再看过去，发现那男孩儿突然也抬起头来看我。
　　我们俩隔着一条五米的街道对视上。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他愣了一秒，也不甘示弱，放下书对我比鬼脸——
　　他那五官都几乎扭在一起了，很明显，他的鬼脸的水平比我高许多。
　　我知道自己输了，抬眼又瞅见他那挑衅的眼神，心里气不过，于是对着他比了口型：“好丑。”
　　说完就跑回屋里去了。

　　就这样，我和赵迁树在我们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结下了梁子。其实再往前推一推，这梁子其实应该是从上一辈就开始结下的。

　　赵吴两家是最早进驻到第五菜市场的两家人。
　　我们吴家开了海鲜店，跟着周围的小摊小贩一样，每日清晨就在海鲜摊上叫卖海鲜。而赵家最是剑走偏锋，在菜市场里一间小小店铺里开上了二手书屋，里面的书又老又旧，听说那些书都是赵家爷爷的收藏屋。他开这书店也只是给他的宝贝书籍有个落脚的地。
　　其实若只是隔着一条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于情于理，两家人应该不会结下这样的仇，我也是问了才知道原因——
　　原来以前菜市场的管制很差，卫生状况惨不忍睹。菜市场里卖肉卖菜的商户总喜欢把自己产生的垃圾，随手往路中间一丢，认为不在自己店铺内，就不算自己的事了。
　　我奶奶也是这般，偏偏，这“路中间”也是赵家的“路中间”，虽然赵爷爷脾气温和，但赵奶奶却不是个好惹的，忍了几天后，就把那堆在路中间的海鲜垃圾全都踢回了我们家。

　　我那强悍的奶奶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听说那天，赵吴两家的女人在路中间吵了个把个小时，最后问题没解决，反倒是把城管吵来了。
　　最后两家为了省事才闭上了嘴，不过这梁子算是结下来。
　　第五菜市场存在了多久，赵吴两家就交恶了多久。

　　我跟父母生活在城里，只有每年暑假会回爷爷奶奶家里过一个惬意的带着海味的暑假。今年我一结束高考就跑了回来，帮着奶奶在海鲜店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今天，我照旧八点起床，洗漱后才晃悠到五市。哈欠还没打干净，我突然噤声——
　　在我一点钟方向有个帅男，个子高，衣品好，偶尔侧头而露出的侧脸也很帅气，一点都不比电视里的差。
　　我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了一路，像个馋鬼，估计也淌了一路的口水。

　　他终于停下，我也跟着站住。
　　回过神一看，我居然就在奶奶的店门口，还没反应过来，在店里的奶奶便大声招呼着我，“小宝，过来帮奶奶擦一下桌子。”
　　我急忙应道：“好！”
　　走之前，我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帅男的背影，还没迈开脚，那帅男就像是和我有了心电感应，也突然回头。
　　我心脏狂跳，更迈不动腿了，定在原地。

　　我几乎屏住呼吸——
　　帅男实在是太帅了，但是……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轻挑。
　　等等……好眼熟。
　　操了，是老赵家的孩子。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错愕至极。

　　赵迁树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见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露出点笑意，提醒我：“小宝，你奶奶喊你擦桌子。”语气轻蔑，带着取笑的意思。

　　“谁让我你喊我小宝的，神经病！”
　　我用眼神剜了他几下，转身就离开。

　　进店后，奶奶问我为什么脸这么红。
　　我盯着站在书店门口赵迁树的背影，咬牙：“对面那小子也放暑假了？”
　　奶奶把刀放下，“他不是跟你一样大吗？也放暑假了，前两年没回来，今年这么一看，长得倒是人高马大。”
　　奶奶笑着看我，“挺帅的嘞。”
　　我想起刚才那个乌龙，便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丑。”

　　说完，我无意抬头，又正好撞上赵迁树投过来的眼神，依旧带着一点笑意。
　　没由来的，我又觉得他在笑我，笑我刚才对他的那点爱慕心思。

　　再次气不过，我拿起奶奶杀鱼的刀，对着他比了比口型：“看什么看？”
　　赵迁树摇摇头，进书屋去了。

　　# 02
　　今天菜市场没什么人，我在店门口喊得嗓子都疼了，半天下来也只有几个人进来买海鲜。
　　奶奶闲得在屋里看电视。
　　我倒是拼命，不肯歇着。

　　太阳很大，我在门口晒得比那濒死的鱼还要奄奄一息，奶奶见我辛苦，让我拿个椅子坐会儿。我坐在海鲜店的门口，喝着凉茶，眯眼看对面。

　　对面的赵家书屋明显是五市的异类——
　　虽然入口是整个菜市场里最小的，但人却是最多的。
　　那些顾客的年纪也有些过于“年轻化”了，还都是些打扮精致的女孩儿，一点都不像来菜市场买菜的。
　　很多人因为书屋太小进不去，甚至在门口排起了队。那些美女画着精致的妆容，被太阳晒得眉头皱紧却也不肯离开。
　　我觉得疑惑，现在的女孩儿都喜欢看些古书吗？来菜市场不来买菜吗？

　　几分钟后，我知道了原因。
　　消失许久的赵迁树像是在书屋里喘不过气了，弯着腰从书屋里出来透气。
　　在外面排队的那些美女突然都抖擞精神，站直了腰，盯着赵迁树的背影窃窃私语，脸上都是些羞赧爱慕的表情。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一会儿看看那些美女，一会儿看赵迁树。
　　敢情赵迁树这皮相这能给书屋拉生意？
　　但这种营销方法似乎真让老书屋成了网红打卡地。
　　那些美女对着那老旧带着昏黄颜色的店门口咔咔拍两张照后，转头就发到了小红书和大众点评上。
　　赵迁树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能够拉动整个五市的经济。

　　和赵家的门庭若市不同，我们吴家海鲜馆却是寥寥无人，这样的反差让我嫉妒又愤懑。
　　后半天，我也没了力气揽客，只是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看着对面的情况——
　　赵家书屋门口的队伍从天亮一直到天黑都没断过。

　　五市在下午收市，店家纷纷关了门，赵家书屋终于也灭了门口的灯。
　　我盯着从书屋出来的赵迁树看——
　　他明明没做什么事，看起来却比我还累，早上那挺直的脊背已经微微弯了。
　　我猜是被美女的热情压弯了。

　　他看我一眼。
　　我十分轻挑地向他吹了个口哨，像个二流子在路边调戏美女，“辛苦咯。”别的不敢自夸，阴阳怪气我可是很有一套的。
　　赵迁树笑了一声，“你比较辛苦，一早上都在喊。”说完顿了顿，问我：“今天来了几个客人啊？”
　　我不回答，反倒哼哼两声，“还是你辛苦。”盯着他笑，“你们书店别卖书了，直接卖你写真集或者是签名照吧？”
　　赵迁树一点都不认输，“其实也不是不行，为了这间书屋我倒是可以奉献自己。”
　　他看向我：“哪里像某些人，来帮忙卖鱼，却被鱼虾吓得胡乱叫，整个菜市场都能听见你的叫唤声。”
　　我被说得脸一红。
　　好在天色已经晚了，他大概是看不清我羞恼的脸色。

　　我瞪他一眼，脱下胶衣和手套，将那些水渍往他那个方向甩。
　　果然，他露出点嫌恶的脸色，往后退了好几步，乜我一眼后，扭扭脖子，像个胜利者一样离开了。

　　回去之后，我为了打探情报，在那些软件上搜了一下“赵家书屋”，出来的帖子不知有几页，我一个个看过去，眼睛酸了，也红了——
　　这些美女的推广都拍了赵迁树的照片，或背影，或侧脸，也在文末提了赵家书屋有个帅气小哥哥。
　　这些我都能理解，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照片里有我的脸，还是那种在照片的角落用奇怪眼神看着他的脸啊！！

　　我气得几乎睡不着，决定明天要大闹赵家书屋一回。

　　# 03
　　不知是不是赵家书屋在我们吴家海鲜店对面的缘故，我们吴家海鲜店的人气也跟着水涨船高。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奶奶的电话吵醒，她在那一头叫我赶紧去店里帮忙。
　　我立刻从床上爬起，麻溜地跑去店里。
　　今天店里生意实在是多，我奶奶一个人几乎忙不过来，一边称重，一边杀鱼的。
　　于是我也不顾上那些对活蹦乱跳鱼虾的恐惧，穿上胶衣之后，硬着头皮当上了称重收银小妹。

　　一直忙到下午三四点，我才有空喘气，抬头一看。对面书屋依旧火爆，赵迁树被要求着合照，像个观光景点一样笑得虚假，出卖身体出卖得彻底。

　　我不屑极了，正好对上他投过来的眼神。
　　我从他的眼神中品出了类似于“挑衅”的意思。
　　实在是气不过，我脱了手套，直直地朝他走过去，当着很多美女的面，问：“帅哥，能不能合个影？”

　　赵迁树明显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但那惊愕的表情也只是持续了一秒。
　　他看着我，还没说话，便被我打断。
　　我说：“不会要买书才能合照吧？”铁定心要在这些美女面前让他难堪。
　　岂料，他笑笑：“不用，只是你要排队。”说着，看了看我身后的美女们。
　　我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美女像是被他蛊惑了，都有些不悦地看着我。

　　我被那些眼神看得脸红，惊觉自己又输了一局，却只能恼羞成怒地瞪了赵迁树一眼，然后讪讪地挪到队伍的最末端。
　　既然已经被羞辱了一番，那我肯定是要合照的，还要在合照的时候，狠狠折磨他一番。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我了。
　　他瞥了我一眼，扭了扭脖子，露出臭屁的表情，低声问我：“我真的很帅吗？”
　　我下巴都要惊掉了，觉得他恶心，直接当着那些美女的面“yue”了一声。
　　赵迁树微笑的表情稍微裂开些，却依旧在那些美女眼前保持着自己的形象。
　　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问：“还拍不拍了？”
　　我点头：“当然拍啊！不然这几十分钟队白排的啊？”
　　他突然收敛那自恋的情绪，低头轻声问我：“怎么拍？”
　　我被他这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往旁边挪了挪，掏出手机，拿给离我最近的美女，“可以帮我们拍一下吗？”
　　美女答应得很快。

　　赵迁树不知道我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是狐疑地看着我。
　　我抬头看他一眼，很友好地笑了一下。然后靠近他，伸手将他的手臂挽住，很亲昵地靠在他的身上。
　　这下，不仅是赵迁树愣住了，周围的美女也都因为我这无厘头的亲昵动作而瞪大了眼睛。

　　我能感觉到身边的赵迁树完全僵住了。
　　我满意极了，再接再厉揽紧了他的手臂，故意将身上的洗鱼水蹭到他干净的衣服上，还大声地问那个美女：“拍好了吗？”
　　赵迁树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又可能是被我的大嗓子喊回魂了。

　　他想把我推开。
　　我小声说：“你这样推开你粉丝，合适吗？”
　　赵迁树听出我威胁的口气，深呼吸几次之后，骂我：“有病。”

　　美女也着急，随便按了两下后，对我说：“拍好了拍好了。”
　　她一说完，我和赵迁树就同时松开对方，甚至在比赛着谁跳得更远些——
　　我和他一下就离了几米远。
　　他没看我，背对着我，像是在整理着被屎粘上的心情。见他低头整理着被我弄湿的衣服，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愉悦之意。
　　我知道这么做有点幼稚，但对付赵迁树这种幼稚的人，只能用这种幼稚的办法。

　　我低头看了看照片——
　　很行。

　　我很漂亮，笑得明艳 。
　　赵迁树的表情却很暗淡，蹙眉抿嘴，另一边的肩膀拼命往外逃脱。

　　嗯，很好，太好了。
　　折磨赵迁树，让他吃瘪，真的太好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说：“拍得很好，我明天就印出来，送你一份。”
　　赵迁树终于回头看我，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对我比口型：“有病。”
　　捣乱成功后，我心情不错，哼哼两声就正准备回我们家的海鲜店，却在无意间发现赵迁树的耳朵红得厉害。

　　# 04
　　耳朵怎么红了？跟我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我看向他的脸，又这么恰好，我撞上他的视线。
　　不过这次有点奇怪，他的眼神不再是挑衅的，反倒像是老鼠碰见猫一样惊慌失措地撤开。
　　我一愣，再回过神，发现他已经不再看我了。我盯着他又看了几秒，他一直没看我，像是故意在躲我。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放回口袋，悠悠又晃回我们家的海鲜店了。

　　赵家书屋生意火爆到我那过了六十岁的奶奶都提了一嘴，她看着对面被女孩儿簇拥着的赵迁树，转头又看了我一眼，“啧”了一声，“人家长成那样也是本事哈。不知道赵家积了什么福，有这么一个帅孙子。”
　　我听着心里不怎么是滋味，粘着我奶奶问：“怎么？你孙女不是你的贴心小棉袄？”
　　奶奶被我逗得笑出声来，“是也不是。”
　　我笑不出来，想了想，开着玩笑拿出刚才那张照片给我奶奶看：“这样……我把这张照片印了贴在门口，让那些美女也来我们店里转转？”
　　奶奶眯着眼睛盯着我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皱着眉说：“人家长得是真俊。”
　　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半点，我气得把手机一关，躲到屋后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踩到钱窝了。
　　之后的好几天，我们家的海鲜铺生意依旧火热。我对起早去帮忙没什么意见，但我不会杀鱼，只会帮着奶奶称重收钱，杀鱼这种技术活都是我奶奶亲力亲为的，所以人一多，一忙起来，奶奶便有些吃不消了。
　　我思忖许久，在网上发布了招聘暑假兼职的信息——
　　需要一位年轻力壮、吃苦耐劳的男士来五市人气火爆的吴家海鲜店帮忙，待遇工资面议。
　　本以为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招到，却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个壮实的小伙子来应聘了。是我奶奶接待的他，她见他年轻又爱笑，看起来又是一副能干的模样，二话不说就把他留了。听我奶奶说，他是本地人，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下海捞海产，杀鱼剔鳞也利落。
　　我听此也很满意。
　　下午去海鲜店的时候，隔老远就看见那人厚实的上半身，他正在帮着隔壁家的干货店老板搬货物，奶奶在一旁看着。
　　而对面的赵家书屋今天休息。
　　所以难得的，五市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我还没上前跟那小哥打招呼，那人便突然转身，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瞪大眼睛，大声问我：“吴悠悠吗？”
　　我是叫吴悠悠，于是我点点头，“你是？”
　　那大个子一副遗憾的模样，“我啊！林森！”

　　他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我记忆中的确是有这么“林森”一号人的。他是我几年前在这里认识的一个朋友，说起来有些抓马，但我当时就是像女侠一样解救了被人欺负的男孩。
　　男孩跟我说他叫林森。
　　但我觉得此林森应该非彼林森，我记忆中的林森是很矮小的，否则也不会被人欺负。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还是依稀从他的五官中看出小林森的样子，半响，我吐出来一句：“……你这几年吃得不错。”
　　林森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发育期嘛，就多吃了点。”
　　我终于认出他！小林森不好意思的时候也喜欢这样摸脑袋，蓦然，我又觉得有些心酸，“吃多了好，吃多了就不会被人欺负。”

　　林森沉默了。
　　我也跟着沉默了。

　　我奶奶却用嗓音打破这样的悲伤气氛，她喊我们：“小宝，小林，来客人了！站着干嘛呢！”
　　我推着林森进屋：“愣着干嘛？干活吧。”
　　林森笑嘻嘻地去干活了。

　　有林森在，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看着林森那艰苦卖力的模样频频点头，然后，转过身，对上对面赵迁树的眼神。
　　我一愣——
　　他什么时候从书屋里出来的？还有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蹙着眉眼神并不是很和善。

　　我瞪了回去。
　　他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回书屋了。
　　我呸呸了两声，只觉得晦气。
　　# 05
　　下午有林森帮忙，我的确悠闲许多。林森不但做事利落，还能说会道的，把我和我奶奶两人逗得直笑。我们海鲜店的气氛是整个五市里最好的。
　　反观对面，门口挂了个休息的牌子，赵迁树也不见人影。
　　我实在是太闲，回去又无聊，于是便扒拉了个凳子，掏了一把瓜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边嗑边晒太阳。

　　瓜子还没吃多少，赵迁树就从书屋里出来了。
　　他看我一眼后，什么事都没做，又进书屋里了。
　　过了半响，我的瓜子嗑了一半，他又出来，背对着我看着他们家的招牌，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后又进去了。

　　我眯着眼疑惑地看着他这奇怪行径，总觉得他是在没事找事。
　　过了没多久，他又出来了——
　　左手拿着板凳，右手拿着一本书，不过他这回倒没看我了，直接将板凳支在门口，然后一屁股坐下，低着头看书。

　　我觉得他实在是太装模作样！屋子里不能看吗？硬要跑到大街上来看，是想要唤醒五市人民的文化觉悟还是出来让我焦虑的？毕竟啃瓜子和看书，真的不是一个等级上的活动。
　　可我在他面前脸皮并不薄，所以也能继续心安理得地啃着我的瓜子。
　　我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并不走神，那注意力就只落在书上，一点都不在意我冒犯的眼神攻击。
　　这样一来，我倒是觉得没趣了，转开眼神不再看他——
　　斗鸡战士最怕遇上这种冷淡的对手。

　　我本来想继续看看白云小鸟的，却还是不自觉地将眼神落到赵迁树的身上。
　　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
　　嗯，我发现，如果他闭嘴，安静坐在那里看书，还是挺养眼的。
　　阳光都像是眷顾他一样，将柔和的光辉洒在他的侧脸，为他精致的脸部轮廓镀上一层柔美的光圈。

　　我看得有些出神，那尖锐审视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柔软下来。他翻了一页书，我不自觉地跟着看向他的手。
　　妈的，手怎么也这么好看？？
　　欣赏完那修长干净的手后，我抬起眼，却意外撞上他投过来的眼神。
　　心脏猛地一缩，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先着急转开视线——
　　他倒像是那个偷窥被抓包的人。
　　见他这样，我便不再紧张了，忽然有种和他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的感觉，尤其是在看到他泛红的耳朵后。
　　当然，我是猫，他是那只老鼠。

　　最近和赵迁树交手得多了，我发现了他的弱点——
　　这人说话很毒，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刺，却很容易脸红害羞。甚至大多时候，他都是红着耳朵和我对骂的。
　　其实话说到这里，我便知道他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因为我才不像他那样那般介意男女之间的界限。
　　他会害羞，我可不会。
　　我偏要逮着他这个缺点，狠狠地戏弄他一番。

　　我用浪荡的眼神将低头看书的他逡巡一遍后，朗声开口：“喂！你谈没谈过恋爱啊？”

　　# 06
　　坐在对面的人动作微微僵住，却像是故意装作听不见一般头也不抬。
　　看到他的耳朵又开始泛红，我起身朝他走过去。
　　站在确保他能听见我说话的地方，我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笑意：“你谈过恋爱吗？”

　　赵迁树把手里的书盖住，抬头看我，似乎是太阳太过刺眼，他眯了眯眼，然后很不客气地说：“关你什么事？”他的话带着刺，语气更是不好惹。
　　我盯着他那红透的耳朵笑得咯咯响，边笑边问他：“问问不行吗？怎么这么激动。”

　　赵迁树像是恼羞成怒了，不仅耳朵红，连带着脸蛋也开始泛起淡淡的粉色。
　　他猛地站起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比我高些，于是我和他的战势便顷刻逆转了——
　　他垂眸看我，而我需要抬眼看他。
　　这么一来，我在气势上就输了不少。
　　被他的影子笼罩着，我也倏地莫名紧张起来，却还是不认输地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他重重呼吸两下后，像是很无奈，轻声骂了我一句“有病”后就转身回书屋了。

　　他急得连那小板凳都没带。
　　我看着他那依旧泛红的耳朵，没压住那继续想要挑弄他的心情，顺手拿起那板凳，跟着进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进赵家书屋，这书屋虽然门口小，但里面的确别有洞天，豁然开朗。
　　倒不是说有多大，只是书的摆放和行走的流线却是令人舒适的，甚至，在书屋的最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张矮桌和几块坐垫，应该是供人阅读的地方。收银台后面的桌上还有一台咖啡机和一个冰箱，这里似乎也卖些饮品。
　　我觉得新奇，便伸长脖子到处看了看。

　　赵迁树站在收银台那里，看我一眼：“放下椅子就可以走了，谢谢。”说完就低头在摆弄桌上的东西。
　　我哼了一声，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我放下椅子，又在书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在那摆满的书柜里发现了一本有意思的书——
　　名字叫做《如何收服英俊少男》。
　　我拿起来，对着赵迁树挥了挥，“这里怎么还有这种书？”
　　赵迁树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幽幽说：“眼光别太狭窄，任何书籍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我不以为意，放下手里的书，走了没两步又看到一本更有趣的。
　　我盯着那旧得泛黄的封面看了好一会儿，兴冲冲地拿起来，将那书放到赵迁树的眼前，“这种书呢？你看过吗？”故意将话说得轻挑，语气也是流里流气的。
　　赵迁树看了一眼我手上的书，不动声色地挑挑眉，终于，他抬眼和我对视，盯着我说：“看过。”
　　两个字说得一本正经，但是声音却有点磕巴。
　　可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镇定，和他对视几秒之后，我竟有些败下阵来了。担心自己也跟着脸热，我便迅速转身躲避，顺便骂了他一句：“变态！”
　　他在我身后没有出声，像是哽住了。
　　这回明明是我占了上风，我却落荒而逃一样加快了脚步。直到我把那本《金瓶梅》放回书柜上，他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