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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幽情不敢言 ...


  •   云端在台下等了又等,依旧不见她要等的人,祖父再三催促,她只好作罢,三两步走上台把喜钱往周夫人手里一塞,悻悻离开了红白堂。

      回去的路上云端心不在焉,祖父问话她皆答不上,好在老人家以为这是她初逢死生大事受到惊吓的缘故,不仅没怪她,反倒慈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头发,鼓励她年纪轻轻敢入红白堂已是勇气可嘉。

      张家人膝下无子,不得已只能把女儿当男儿养。街坊都说云端的娘肚子不争气,生了三胎,三胎皆是女娃。长姐云霜长云端六岁,十四岁那年便被许给了彩云村的许家公子,自嫁出去后再没回过家,因此云端对长姐只有极其模糊的印象,只记得在长姐还未嫁出去前曾带她到山上采过野果,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那次她们在林间迷了路,借着月光沿着河走到半夜才看见人家灯火。一问才知道她们身处彩云村,被问的人家招呼她们歇歇脚隔日再赶路回家不迟,云端很乐意,长姐却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强拽着云端连夜赶回了家。后来许家人上门提亲时,云端与长姐对视一眼,认出这便是他们问路的那户人家,喜婆在旁直呼这是天赐良缘,许家人很是高兴,张家人也很是高兴,于是他们便欢天喜地地把这门亲事订下了。

      云端不是很高兴,可她不知道长姐高不高兴,更不敢问长姐高不高兴,她只能乖乖帮长姐收拾好行装,目送花轿把长姐抬走,消失在山的那端。

      她的长姐嫁出去没多久云端便成了家中下一个关注对象,全家上下都盯着她,恨不能让她一夜之间学完琴棋书画。可惜云端与云霜虽是同根生,却是截然不同的苗子。之前教云霜的先生拿这位二小姐毫无办法,张老太爷问其原因,先生苦恼地回答,大小姐静如处子,宫商角徵羽只讲一遍便能牢记在心,二小姐却不那么好说话。

      却是为何?

      二小姐不愿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张老太爷一乐,抚须追问,何哉?

      先生连连摇头,哭笑不得道,不管是这音律、棋道还是技法,都是祖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既是规矩,老老实实遵循便好,哪能都有解释、说法?在下说不出个所以然,二小姐便撒泼坐在地上不肯练。您瞧瞧,哪有这个道理?

      与先生有了交心的谈话后,张老太爷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大手一挥放走了云端的先生。先生高兴,云端更高兴,谢师宴上师徒二人头一次朝对方露出了粲然的笑容,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先生走后,云端疯玩了几日,又被安排上了。这一次祖父为她找来了一位面目可憎的独眼武夫,此人自称是燕国亡将,无家可归漂泊无依,见张家人有意寻武师,便来这讨个宿食。祖父问独眼亡将可愿教自家孙女,武夫爽然答应;祖父又问云端可愿从这位武师学武,云端仰望着高出她不知多少个头的亡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探着摇了下头,见那亡将横眉倒竖用仅有的一颗眼珠杀气腾腾地瞪着她,顿时脖子一僵不敢再摇,连忙如鸡啄米一般点头。那亡将这才眉开眼笑,握起馒头大的拳与云端碰了碰以示友好。

      从此亡将带云端在后院练武,说是练武,更似折磨。他叼着根草叶怡然自得地翘着脚坐在石墩上,指挥云端绕着院子跑,风吹日晒也好,云端哭得梨花带雨也罢,他不松口便不准停。张家人看得心疼不已,恨极这武师却没人敢忤逆老太爷的意思公然插手。这么跑了两个月后,云端再不哭了,亡将这才从石墩上跳下,牵着她来到城郊,卸下背弓,指着百步开外的一棵树对云端说,从今日起我教你怎么射它。

      云端闻言仰头看了一眼武师,后者心领神会,不恼反笑,指了指自己窝陷的眼眶道:“少了一只眼更便于聚精凝神。”见云端依旧一脸狐疑的模样,亡将慵懒地摆摆手说,“也罢,今儿我便给你露一手,瞧好咯!”说完扬弓搭箭,松指的刹只听“唰”的一声,眨眼之间弦上之箭已猝然飞出,云端伸长脖颈瞧了又瞧,愣是没看清到底射没射中,索性跑过去一探究竟。待她看见那支箭深深钉入树身,怎么拔也拔不下来时,云端倒吸一口凉气,再也不每晚睡前跑去找娘亲告状,谗这亡将没准就是装模作样来骗饭的。云端技艺渐涨,张家人也待武师越发不薄,可终有一天他还是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全家上下唯有云端知道他去了哪。

      博浪沙,一个始皇东巡必然经过的地方。

      当然,亡将虽心直口快,此等机密之事他也不可能亲口告诉云端,云端之所以知道,到底还是因为她好奇亡将的身份,偷偷摸摸尾随他去了一趟神鬼市,亲眼见到亡将揭下了公子姬良的——

      云端脚步猛地一顿,不走了。祖父诧异地拉了拉孙女的手,有些忧虑道:“乖囡囡,怎么啦?给吓魔怔啦?”

      云端回过神,摇摇头朝勉强朝祖父笑了一下,问道:“大父,我今天还要去射箭吗?”

      “怎么,你又想偷懒啦?这你得请示燕师父,我做不了主。”

      云端佯装垂头丧气,撒开祖父的手往屋里走,一关门便想寻弓,奈何记不起弓在何处,只得喊小柳:“拿我的弓来。”

      小柳古怪地看云端一眼,伸手贴了贴云端的额头,满是怜悯道:“二小姐你还好吧?平日里燕师父怎么喊你你都催不动,怎么今儿自觉寻起弓来?是不是那登徒子又仗着大父恐吓你了?”

      云端一愣神,为打消小柳的疑虑,当即痛心疾首点头道:“是!”

      “唉,人道是相由心生,这位燕师父一瞧便是缺心眼的主,也不知大父看上他哪点好了。”小柳一边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一边无可奈何地从床底拖出一个大箱子,取出了弓与箭袋递予云端,“小姐受罪了。”

      云端匆匆道了谢,抓上弓箭便往门外跑,不料与燕师父撞了个满怀,燕师父捂着小腹“哎呦”一声,破口骂道:“谁他娘的走路不长眼——云端?唉?我在这儿你背着弓上哪野去?站住。你给我站住!我最后说一次,再不站住被我抓到我可对你不客气了啊——”

      可怜燕师父喊了又喊,溜出去的二小姐终已不顾,似乎是拿定了主意一去不归。燕师父无奈,只得朝目瞪口呆的小柳抱了抱拳,跟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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