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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if线·如果桥南没有错装成烟雾弹 ...

  •   1950年12月4日,平河所在的七连与九连合作二炸水门桥。
      在严密的部署之下,平河成功从排水管攻入水泵房内。在收到连长炸桥命令之后,桥北何长贵虽然解决掉了赶来增援的战士,但美军的坦克已经上了桥,他们没有可以拦截坦克的火力。
      连长伍千里好不容易解决掉水泵房顶的火力,进到水泵房内。此时,平河却被埋伏在暗处的美国士兵擒住,那士兵下手极狠,直接掏出匕首想捅平河。好在伍千里从美国士兵背后拉住了他,为了制服他,两人一起从二楼摔了下去。那个美国佬头朝地当场死亡,而伍千里却被困在了废墟之中动弹不得。他们现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炸桥。
      平河用巴祖卡打穿了水泵房的墙,“桥面在坦克的射程范围内!连长!”
      伍千里还没说话,九连跟着平河冲过来的战士就已经抱着炸药包准备好了,“那就连坦克一起炸吧!”他数着秒数,抱着炸药包就冲上了桥面。
      然而他与坦克之间的距离远比他想象的要远的多,特别是在子弹穿过了他的身体之后。
      桥南的梅生看到了桥面上的这一幕,指挥战士们装弹。那些美国佬的弹药上写的都是英文,他们随便选了一个装进了炮筒。
      砰的一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这一炮,决定了他们每个人的结局。
      坦克被炸穿了,停在了桥面上,离水泵房墙壁的破洞仅一步之遥。
      “平河!”伍千里朝平河喊道。
      平河拔了炸药包的引线,把炸药包扔到了坦克底下,然后回到水泵房里以墙壁为掩护。几秒钟后,一声巨响,炸药包原本的威力可能不足以炸毁桥面,但它引爆了这辆重型坦克,直接把前面炸出了一个巨洞。
      “成功了。”平河难掩欣喜,为了这一炸,他们牺牲了太多太多。他从水泵房二楼翻下去,把连长从废墟中拖了出来。
      美军的增援部队不断赶来,伍千里吹响鱼鹰哨,通知全体人员撤退。他们撤回了山谷中继续观察情况。
      然而,美军的实力也不容置疑,他们没过多久,又用木架补齐了桥体的残缺。平河还是披着从下碣隅里缴来的美军降落伞趴在排水管上侦查,一整夜都没合眼。
      等到早上,太阳难得地冒了出来。气温好像有所回升。平河正准备回到队伍中,却听到了远处传来嗡嗡的声音。美军飞机又来了!
      平河抱着枪往回跑,卧在雪地里休息的战士们可能还没有醒来,要去通知他们隐蔽。
      唤醒了七连和九连最后的几名战士后,美军飞机的轰炸已经开始,燃烧/弹迎面扑来的热浪让他们所有人都紧张得不敢呼吸,他们所有人架起了枪,却只是无谓的抵抗。
      突然,山的另一边传来了枪声,是余从戎。他把所有的飞机都引了过去,一瞬间就被燃烧/弹的火海吞没。然而美军飞机并没有轻易放过他们,又掉过头来对他们所在的地方进行扫射。
      平河掩护梅生,千里掩护万里。枪林弹雨之后,他们只剩下最后不到十人。
      连长再次制定计划,由伍万里负责在不同方向每隔三个小时吹响哨子,分散美军注意力。最后一声哨响,九连人员于前方吸引美军火力,梅生驾车从山上冲向桥面,为连长争取时间运送炸药直桥面引爆。平河则负责在高处掩护连长,必要时刻,开枪引燃炸药。
      “连长!让我和你们一起冲吧!”平河因为狙击手的身份,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在高地,这比起他们向前冲锋要安全太多了,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战友们这样赴死而置身事外。
      “这不是置身事外,平河。”连长看着平河,眼神坚毅,他和平河多年的交情,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如果我没能引爆炸药,难道就让大家白白送死吗?我们可以不顾一切,但我们不做无谓的牺牲!更何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水泵房已经受伤了。这是命令!”
      平河看着大家,梅生的脸已经被冻得惨白,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他向他们敬礼,眼中的泪水一直在打转。
      “帮我带万里回家。”伍千里从平河身边走过时,小声地说,这是他最后的嘱托。
      一切按计划进行,第二次哨响后美军已经放松了警惕。第三次哨响,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平河在水门桥背后的高地上,为连长扫清前进的障碍。梅生开着熊熊燃烧的装甲车一路驶向桥面。
      最后时刻,连长将炸药送到了桥上,被美军左右夹击,他想开枪引燃炸药,美军的子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数十个枪口同时射击,连长伍千里被从桥上击落,生命的最后依然在尝试引燃炸药。
      就在美军准备欢庆胜利时,平河一发子弹正中炸药。轰的一声,桥体连带基座全部被炸毁。
      平河背上枪与伍万里汇合,等待援军的到来。他们在雪地里等了一整天,援军到的时候,已经浑身冻僵,险些被冻死。
      1950年12月24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收复兴南地区,占领咸兴和兴南港。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结束。
      新华社编辑部内。
      “小林啊。”新华社当时在朝总负责人找林浔谈话,“我们这一阶段的工作基本上已经到尾声了。东部战场这边,第九兵团将运送伤病员到后方的医院治疗。你随他们的火车回去吧。”
      “先生,我不想走,是我的工作哪里做得有问题吗?”林浔不想离开,且不说平河是否要继续留朝作战,她的同事就如同她的战友,经过这两个月的工作,她已经感受到了这份使命感。
      “不是,这是我们的工作安排。你回国后负责向总部军事组组长普金先生描述朝鲜这边的情况,普先生不久后要来朝组织建设新华社志愿军总社。之后你需要在国内核对我们电讯回去的文章,这里的每一篇新闻稿都经过你的手,所以你最合适。”第一批来朝的战地记者中,已经有一些人牺牲了。林浔工作态度积极,认真对待每一篇新闻稿,所以上面下来了通知,调林浔回国在国内完成朝鲜方面电回的对接工作。
      火车当天就出发,林浔来时就没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除了新闻稿件也什么都没带走。
      她到车站的时候,第九兵团的战士们以连队为单位排列着。他们每个人都灰头土面,伤痕累累。
      林浔加快了脚步,朝后面的连队跑去。她此刻心中只想着可以在前面见到那个一直挂念的人。
      七连的位置只站了两名战士。
      单单只是看到了平河的身影,林浔眼中就不禁涌出了泪水。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把他们分开了。
      “我说过一定会回来的。”平河的眼泪为林浔,也为他的战友们,是他们的牺牲才换来了此刻的重逢。
      回国的路上,平河向林浔重新展现了水门桥时的情况。每个人的英勇,每个人的无畏,实在让人潸然泪下。
      林浔小小的手轻轻拍抚着平河宽厚的背。
      平河从衣服内里的口袋里拿了一封信出来,那是他在大榆洞整修的时候写的,原本想着,如果回不来了,就权当是遗书了。
      林浔拆开信,信封和信纸早就变黑了。她看完了信,眼泪汪汪。平河用手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把她搂在怀里,“你之前说,再见我的时候,以前我跟你描述的那些故事就都写完了,对吗?”
      “对,来朝之前就已经写完了。”那些文稿林浔一直随身携带。
      “在结尾的时候,就写上我和他们一起牺牲在了水门桥吧。”
      “好。”
      两人依偎在一起。
      严重的冻伤和低体温症,平河回国后被送往第六陆军医院进行治疗。林浔则到新华社北京总部继续工作。
      1951年1月,林浔送新华社军事组组长普金先生上了开往朝鲜的火车。
      1953年春,平河与林浔再次赴朝。
      7月,战争双方签署停战协定。这场长达三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林浔等战地记者随后回归祖国。
      1958年,第一批中国人民志愿军从朝鲜撤出,平河就在其中,这一年,他32岁了。出发前退役对他来说还十分遥远,真正到了办理手续的这一天,他反而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返乡的那一天,伍万里送平河上了火车。
      “答应千里的事,我一刻都不敢忘。”平河拍了拍万里的肩膀。
      “平河哥,我早就把你当作亲哥了。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在朝鲜后面的作战中,平河始终挡在万里的前面,万里向平河敬礼,目送他离开。
      火车一路驶向南京,林浔早就在站台上等着平河了。五年不见,林浔的脸上已经多了几分成熟。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她也从刚毕业的学生,磨练成了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记者。
      平河一下车林浔就迎了上来,她的笑脸和八年前他们相遇时一样。那一刻,平河在想,如果当年他真的战死沙场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或许在他对未来的幻想中也不过就是这副景象。
      “我还担心你跟别人跑了呢。”平河牵住林浔的手,两人一起朝站台外走去。
      “我说过,三年五年、八年十年我都会等你。”只要能等来这个人,一切都值得。
      平河把北望村的地卖了,在南京和林浔一起买了一套房子。
      在南京稳定下来之后,平河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当他真正从战场回到现实生活,这种安定还有些令人不太习惯。
      林浔很敏锐地发现了平河心情的变化,虽然他是个沉静的人,但林浔总能理解他沉默背后的思绪。
      晚饭时,林浔先开了口,“明天我们一起去栖霞山看看吧,之前在整修,好不容易对外开放了。”
      “行啊,正好这时候的枫叶最好看。”平河忙完手中的活,端着菜来到餐厅。
      自从他们过上了平常的生活,家里的伙食都是由平河负责的。
      “我在想,要不要学着做做饭呢?”林浔真的有在想这个问题,“隔壁的李阿姨总是说,会做饭会料理家务的女人才能算是贤妻良母。”
      平河突然笑出了声,低下头去扒拉了两口饭,“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我才这么说的呢。”,他又抬起头来看着桌上的菜,若无其事地说,“可以不做贤妻,但如果你想做良母的话,我觉得可以努力一下。”
      “我当然是因为心疼你啊。”林浔选择性地忽略了后面那句好像带了点别的意味的话。但是她的初衷确实如此,平河的肩不好,身上还有许多伤痕,林浔甚至不忍心看。
      “你的手只要好好地写文章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平河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所以他的爱是最真实的、可以感受到的爱。他不会说一些花里胡哨的话,但他会牵住林浔的手,会给林浔一个依靠,会把林浔揽在怀里。
      林浔也不需要平河说什么,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
      第二天两人一早就出了门,林浔挽着平河。街坊邻居都把两个人的爱情编成了小故事在巷子里流传,所以每次他们这样走在家附近的街巷里,总是会引来一些关注。
      11月中旬的南京还不太冷,他们沿着小路向山顶进发。这时的枫叶确实已然全都变红了,把这黄土地晕染成了一整片鲜红。秋风徐徐,枫叶随风而动。
      “难得的枫叶。”林浔看到这幅景象,想起了毛主席的诗句,“层林尽染。”
      “是啊,也只有这样的安稳日子,才有心情来看风景。”枫叶每年红两次,但往前看二十年,谁又会真的为了看风景而来。平河终于来到了他们一直盼望的平安时代,但他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生活。他希望他们都能看到这样美丽的风景。
      “平河,你是不是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是你留下来了。”林浔说得很直接,他们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她把张开五指的手伸到平河面前。
      平河与她十指相扣,他们在半山腰上看着秋风略过、红枫浮动,“我多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色。”
      “你代他们看到了,平河,你的使命完成了,他们也会希望你可以向前看的。”
      “林浔,如果我当时没能活着回来,你会怎么办?”平河的目光由风景转回到了林浔的脸上,她和八年前似乎没变,却又好像多了许多时间留下的痕迹。
      “会一直想你,然后好好活着,你是我的骄傲。”
      “那你会嫁给别人吗?”
      “不会,说过了一辈子就认定你一个人。”
      “可是你不嫁给别人的话,一直一个人,就永远没法拥有你梦想中的那个温暖的家,你甚至连饭都不会做。”平河这么说,倒是听起来有些好笑,“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林浔停下了脚步,她拉住了继续向前走的平河,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就是那个愿意为我做饭,愿意照顾我一辈子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就算你真的战死沙场,那也是为国牺牲,并不是背叛我,我又怎么能舍下你呢?如果真是那样,我孤身一人住在一间房子里,点燃一盏灯,那盏灯也为你而亮。因为即使你牺牲了,你依然在我心里,我带着你对未来的希望,也不孤单。”
      平河不语,他不知此刻该用什么言语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所以我相信,你为国牺牲了的战友们,他们也会永远活在亲友们的心里。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因为它承载着万千思念,汇成一股可以超越时间的线,缠绕在我们的心尖。”林浔当年送平河上火车时,就已经想通了这一切。那个临行前无法入眠的夜晚,她在脑子里设想了所有的可能性。
      “他们的牺牲是光荣的。”平河攥紧了牵着林浔的手。
      “我们要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这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轻易的大团圆结局,林浔很庆幸平河能活着回来。
      平河能理解她的意思,他活了下来,是替他们见证这一切,我们的祖国一定会到达那个繁荣富强的明天。
      几年后,在南京的某个角落中,一家四口住在灯火明亮的两层小楼里。
      “平海成,我说过了你妈在书房的时候别去打扰她。”平河指着男孩说道。
      “爸爸,什么时候做饭,我饿了。”小一点的女孩在平河身边抓着他的衣角。
      “好。”平河一把抱起女孩,“安南今天想吃什么呀?”
      女孩咿咿呀呀的,林浔闻声从书房里出来,从平河手中抱回了孩子,“肩膀上有伤又忘记了?”
      只对视一眼,两人满脸全是笑意。
      “啊呀,胳膊抬不起来做不了饭了怎么办?”平河装作一副肩伤发作的样子。
      “你不做饭,是又想吃我做的饭了?”林浔抱着孩子走开了,身后男孩吵嚷了起来,“不要吃妈妈做的饭!妈妈做的饭不好吃!”
      这一切都来得太不容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if线·如果桥南没有错装成烟雾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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