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丑，但很温柔》素问的竹子

2、二计

　　霜降，原本隐居于离洛安十万八千里的平遥古城，每日不是与黄沙作伴，就是与肥肉为乐，虽说日子清贫，但也平淡安详。

　　霜降极满意这种日子，准备就此般悠哉悠哉过到终，可不想八年后，白芷这个女人出现了。

　　她是上门来请他护镖的。

　　在平遥古城，霜降以护镖为生。当时他正如往常一般在后院练剑，她在前院，隔着穿堂喊道：“霜降师傅护个镖可好？”

　　声音听着极是柔软温柔。

　　搬来这里已有八年，霜降的恶名早已在外，外人皆道他性子古怪不好接近，所以霜降虽有好武艺在身，但来找他护镖的人少之又少，何况他还有二不护。

　　何二不护？

　　一看不顺眼的人的镖不护，二恶霸的镖不护。

　　这里属于塞外的蛮荒之地，在此生存的人不是恶即是霸，他又清高执拗，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这般二不护，直接断了整个财路。

　　偏他除了会护镖啥也不会，于是几年下来几乎日日填不饱肚子，就连肥肉也是被养得瘦不拉几，所以如今好不容易来个人找他护镖，他，可得抓住。

　　霜降赶忙收回剑带上帷帽入前院。

　　谁知一出门就呆了。

　　院中那棵秃杨树下，立着一婷婷的白俏倩影，一阵黄沙风吹来，站在那儿的她，就如一朵纯纯的白茶花一般，令人身心皆荡漾。

　　但霜降的呆非荡漾，而是觉得这背影似有几分熟悉？

　　好似，梦中之人…

　　“是，霜降师傅？”

　　倩影转过了身来，看见他，伸手温柔地理了理覆在脸上的绣白兔面纱，既而眉眼弯弯不已：“久仰大名。”

　　动作语气，很有涵养，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来此八年，这里的女人，不是五大三粗就是粗俗不堪，像这位女子这般温柔又优雅的，少之又少。

　　心中微有好感，但霜降不会与人相处，依旧高高在上冷冷淡淡，用眼尾瞥了瞥白芷的面纱，呲道：“我看面相的，看不顺眼的，不护。”

　　白芷闻言略讶，而后眉眼放软，柔柔弱弱一福身道：“白芷是待字闺中的女子，曾发誓见到我面貌的第一位男子就要嫁，霜降师傅您还要看吗？”

　　啊，这般，霜降顿时被噎住了。

　　“咳，”霜降咳嗽两声，道，“那，白姑娘护什么镖？”

　　看对方态度良好，霜降决定不看面相了，挣钱要紧。

　　“镖，我带着，”白芷轻声细语，“只到时请霜降师傅送我去洛安便可。”

　　“什么？！”

　　白芷语气有几轻霜降便有多惊。

　　去洛安？

　　他霜降来这里隐居，不就是为了逃离洛安那个鬼地方吗？

　　如今要他去洛安，他，坚决不去！

　　而护她去，这方圆五里的人皆知他霜降不近女色，要他护送她去，怎么可能？！

　　就连怀中的肥肉都感受到了他的不愿，露出脑袋瓜冲白芷狠狠呲了呲牙。

　　“呀，”白芷未发现他的惊讶，目光落在了肥肉身上，靠近两步朝肥肉微挑眉道，“这猫，好似不太喜欢我嘛。”

　　霜降转身把门一关：“这趟镖我不接，另请高明。”

　　“一百两，”门外白芷未问原因，思略一会后道，“怎样？”

　　一百两，他霜降一辈子都未见过一百两，曾经护过的最高的一趟镖，也不过十两而已。

　　且，霜降在心里默默盘算，要是这一百两用来买肉，够肥肉一日三餐每顿皆吃肉吃三年了。

　　但原则问题怎能够轻易更改呢？

　　霜降硬气：“不接。”

　　屋外又道：“三百两。”

　　霜降也是一个轴的，直接飞后院练剑去：“亦不接。”

　　屋外再也没了声响。

　　当时霜降原以为白芷就这般走了，可没想到白芷比他还轴，那天之后，她搬来一枚木制小凳子，日日坐于他门前赏秃杨树。

　　也不管黄沙多大，也不管太阳多烈，每日辰时来，酉时走，雷打不动。

　　瞧着哪里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大小姐干的事。

　　霜降远远问：“你想怎样。”

　　白芷不吵不闹温温柔柔：“坐到您接镖。”

　　霜降没忍住破口大吼：“做梦！”

　　白芷眉眼一弯没说话继续坐，硬是生生在他门口坐了半月。

　　霜降真不想接的，可每每看到她那窈窕的白色背影，就不由将她与梦中之人的背影相重叠。

　　所以他一咬牙，妥协了。

　　白芷说她是隔壁临州古城“飞沙当铺”老板的千金。

　　当铺老板年事已高，一心想把当铺传与儿子，奈何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于做生意而言一窍不通，而白芷作为老大，从小耳目熏染，极喜做生意，曾暗地里为她老父在生意上出了不少妙招。

　　可不论她如何明里暗里透露自己想接受当铺，老父皆不松口，只说女大不中留，白芷气不过，在十八岁生辰那日直接找老父开门见山，说自己不嫁人了，就留在家里打理当铺，老父思来想去，觉着儿子确实没有希望，便决定把当铺传与她。

　　但得经过一项考验。

　　什么考验？她爹言在今年七夕前把一样东西带到洛安亲手交给一买家。

　　老父言：“那东西是买家孙小姐母亲遗物，孙小姐是洛安人，去年来此落难时典当换路费的，当时几经辗转未转手出去，如今孙小姐飞鸽传书来言要双倍价格买下，七夕前送到，你既然想接手店铺，便把这项重要之物亲手交到孙小姐手中吧。”

　　行，为了接手当铺，白芷当即点头同意。

　　只是此去洛安三万里，路途总是会有些危险，为保万无一失，她便来找霜降护镖。

　　霜降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武功也不怎样。”

　　白芷不卑不亢：“听闻三年前你护一件珍宝到淮康，那沿途有三个土匪窝合起来要劫您，你只一人一剑，就把那三窝土匪打得到处逃窜，还说您武功不高？”

　　呃，霜降一噎，再道：“我很冷，脾气极怪。”

　　白芷完全无谓：“您的恶名我早已听闻，既然决定找您护镖，到时候自然是我迁就您，您自不必担心。”

　　得，霜降把帷帽一摘：“我极丑！”

　　这是最后的杀手锏。

　　其实他霜降人缘不好，还有一个极重要因素，便是他极丑陋，外人皆传他乃钟馗转世，丑到惨绝人寰，就连小孩不听话，以他来吓，保证立马变乖娃娃。

　　所以，霜降把眼一闭，心中残笑，你还不跑么？

　　“不就是颧骨处一枚疤么，也没外人传的那般恐怖。”

　　白芷没跑，还把手温柔地抚上他的疤，“这疤不丑，细看还似一枚爱心，在你脸上，反而添了几分特色。”

　　霜降把眼睁开。

　　入眼的是她盯着他面的眉目，莫不是他眼花了，为什么他恍惚看见了她眼里饱含的深情？

　　眨眨眼，想要再细看一番，她已垂下了眼眸，只道：“我不嫌弃的。”

　　拍开她手，霜降转身带上帷帽：“行，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呵，他自己都嫌弃，她怎么可能不嫌弃？

　　说这么多甜言蜜语，不过是为了让他护镖罢了！

　　这女人，哪里是表面那般温温柔柔，怕不是弯弯绕绕心机深重！

　　行，霜降咽下气，不管她是怎样的人，他护，不为别的，只为肥肉每顿皆能吃上肉。

　　拍拍怀中的肥肉，霜降想，只有肥肉才是真真正正不嫌弃他。

　　白芷不知他心里想法，只认为阴谋得逞，脸上闪过一抹阴笑，道：“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