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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七章 任务外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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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凤被张菊花突如其来的关爱弄得十分恶心,她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张菊花。
张菊花心中大骂,面上还得表演慈爱,把王耀宗教她的话说了一遍,该软的时候软,该威胁的时候威胁,她觉得自己表达得非常完美。
李小凤闻言反而平静下来,她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王招弟姐妹的悲惨命运她就当真不管了吗?
从招弟、盼弟、引弟、念弟,到想弟,对她这个冒牌货的妹妹极尽疼爱,平时不舍得她不说干活,冬天怕她冷,免费帮别人干活,就是为了要一把棉花,攒了很久才偷偷给她做个棉袄;夏天怕她中暑,不是阴凉的地方不准她去,晚上睡觉也是轮流守着给她扇蚊虫,等她睡熟,自己才去睡。
招弟的婆家不是什么好人家,那家五个儿子,四个是傻子,唯一一个健全人要负担四个傻子和一对老人的生活,想都不用想得多艰难。原本这样人家基本不太可能娶到媳妇,那家也是下了血本,愿意出一百块给女方家里。
这年头一分钱能买两个水果糖,一百块可是笔巨款。
赵婆子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并要过来五十块的定钱。
男方是家里老三,已经快三十了,非常着急,恨不得立马要王招弟嫁过去。赵婆子为了留下劳动力干王三牛的活,咬死必须十八岁才行。其实她也不全是为了留下劳动力,她怕王招弟太小嫁过去,那男的肯定要和王招弟圆房的,到时候肚子大了被人发现,再牵扯出她卖孙女的事,这一百块可就握不住了。
王招弟今年17岁,明年便要结婚了。
李小凤不想王招弟嫁到这样的人家,原本她对任务对象以外的人较少关注,也就没有提前了解王招弟的结局。
但是也不难推断,肯定很悲惨。
王盼弟的婆家也不行,是个二婚,据说前头那个是病死的,其实是被打死的。这地方男人喝酒打老婆是平常事,打死人也不算稀奇,毕竟喝醉下手没个轻重,只要女方不追究,就不算事。
女方若是追究?
给点钱了事。
活活被打死,想想那画面都觉得头皮发麻,可在这个地方这个时代,这些人竟然轻描淡写,甚至女方被打死,最多还是认为女的不行不经打。
王盼弟的彩礼也不错,八十块。
赵婆子一视同仁,收取四十块的定钱。
李小凤很忧愁,这两个姐姐的婚事是在朱琳琳的爸爸平反前,就凭她根本不可能搅黄。别看她在这把王铁柱家搅得天翻地覆,这家人还奈何不了她。
说到底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听听墙角,然后说出去。
她并没有碰触这个愚昧、落后社会的固有体系,就比如女孩的婚事父母做主。不管自由恋爱的口号喊得多么响亮,实际操作起来非常难。
在这些人眼里谁家好女孩还没嫁人就跟男的拉拉扯扯说不清楚,八成是个破鞋。
李小凤想到这些叹口气,看来还只能和王家人合作。她看向一脸期待的张菊花,“这事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个条件。”
张菊花闻言眼睛一亮,她仿佛看见宝贝儿子耀祖迎娶千金小姐的画面,“啥条件,你说?”
李小凤一脸无所谓地说:“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要么全都跟着琳琳姐去首都,要么就都留在这里过日子。”
张菊花显然没理解,“你这孩子,说到底还是恋家的,肯定我们都去,你爷爷奶奶大伯家和三叔都去。”
李小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我姐们,少一个都不行。”
张菊花想都不想就拒绝,“你大姐和二姐都定人家,肯定不能带走的,你别担心,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去首都站稳脚跟,就让你大姐二姐过来走亲戚。”
李小凤知道这张菊花就是个传声筒,也不和她废话,“那免谈。”说完悠闲地离开。
张菊花气得连骂几句赔钱货丧门星,转头跟婆婆和大侄子汇报结果。
两个弟的婚事是赵婆子一人做主谈的,具体彩礼钱也只有她知道。但是王耀宗很了解她,就冲那两家的情况就知道彩礼不会少。
这钱既不在他手里,想来也不会有一分钱花在他身上,他丝毫没犹豫,“给大妹和二妹把婚事退掉。”
这下可踩到赵婆子的心肝肺上,她不顾浑身的伤痛,跳起来大喊:“不可能!”
王耀宗冷冷地看着她,“奶奶,你收到了多少彩礼?”
赵婆子怎么可能说出来,这些钱都是她给小儿子攒的,别人分毛别想看到。再加上之前王三牛不上工,她怕宝贝儿子在家待着无聊,每次主动给一块两块要他进镇子玩,彩礼早花一大半下去,“没多少!耀宗,这婚事说定有两三年,人家都等着新媳妇进门,这个时候反悔可不光是退彩礼那么简单,这可是要结仇的!”
王耀宗冷笑一下,“结仇?奶奶现在我们家还怕多一两家仇人?”
赵婆子一滞,梗着脖子,“这个婚就是不能退,说破天也不成,那丧门星就是欠打,等她回家我往死里打一顿,看她还听不听话?”
王耀宗闻言“啪”一拍桌子,“打一顿?然后她跑去大队告状,大队长再把我们全家都送去吃牢饭是吗?我告诉你,这个婚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否则等那两家人接亲,我把两个妹妹一藏,再将接亲的人撵出去,看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会活剐了她!
赵婆子吓得胆寒,她把希望寄托在最没用的二儿子身上,“二牛,招弟和盼弟都是你亲闺女,你说嫁这两个赔钱货就得嫁,还轮不到侄子替叔叔做主吧?”
王二牛这些日子非常不好过,原本他的人生很圆满,虽然生了六个赔钱货,但到底生下个大儿子;分家的时候妈妈带着弟弟愿意跟他过而不是跟着大哥过,这让他十分自豪满足,虽不是长子但也顶立门楣。
可这段时间家里名声臭了,以往和他称兄道弟的朋友看见他都恨不得吐口唾沫,他从天堂跌入地狱,每日过得浑浑噩噩。
幸而,大侄子告诉他们一家,可以离开这污糟的生活去首都过更好的日子。但是实现这个梦想的关键人竟然是他最厌烦的六女儿,这个六女儿命里带劫,耽误了他家耀祖的投胎次序,排成了7。
谁不知道6比7吉利?
后面这赔钱货又傻了,还把他妈害得那么惨,他早想掐死她。
如今竟然还仗着家里有求于她,管起姐姐们的婚事!
他王二牛才是那群赔钱货的老子,他让她们嫁给谁就得嫁给谁,就是让她们去死也得立马死去,哪轮得到那丧命玩意儿说不?
王二牛怒火滔天,随手就操起一根棍子,“老子的女儿老子生的,老子让她们嫁谁就得嫁谁,退婚?做梦!这瘪犊子玩意,我现在就去打服她!我是她老子,就算打死她也没事,虐待罪?呵呵,老子不怕!今天老子就是去吃牢饭也要把这个丧门星打死!”
王耀宗的眼神几闪,最终并未开口阻拦。
王二牛在赵婆子鼓励眼神下冲出家门,冲到外面找李小凤。
李小凤没走远,虽然没必要偷听,但是就近观察观察进展还是有必要的。
等她看见凶神恶煞的王二牛时,几乎立马明白她提的要求触犯到父权的底线,她心思转了又转,最终没有跑。
这顿毒打真的相当实在,王二牛把这段时间受的气都撒在李小凤身上。
最终是王耀宗赶来,把王二牛拉开,“二叔,人不能打死。现在得把人关起来,以免她又跑出去告状,你家不方便,不如就关我家那边吧。”
王二牛喘着粗气,一脸痛快,“行,耀宗,都听你的,老子生的烂玩意,不听话就继续打,看她还敢不敢支棱!”
李小凤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耀宗把她背回自家院子,扔到床上,返身出来将门锁上。再次到隔壁院子,教王二牛一家怎么哄骗王招弟姐妹几个,毕竟她们姐妹每天下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妹妹。
王耀宗一群人又商量了一下,王来弟若是不答应就继续打,把她的胆子都打没,让她顺从听话,让往东不敢往西那种。
赵婆子总算出了口气,恶狠狠地教唆王二牛,“早该如此,还能让自己生的把自己钳制了?你给我打,不听话往死里打!”
一家人达成一致,该上工上工,该偷懒偷懒。
王耀宗上工前看了一眼李小凤,还是那个姿势,他放下心,一如往常一样出门后把大门虚掩着,一家人都去干活。
等他走后没多久,李小凤翻身坐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十分困难,浑身的伤痛让她略微动一下都会疼到浑身发抖。
可是为了王招弟姐妹,她觉得自己应该做到这个程度。
李小凤挪到窗户旁边,站在椅子上爬到桌子上,从窗户出去后,站着足足缓了半个小时。大门没锁省了她不少力气,她出了门径直往大队院子走去。
这个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地里干活,一路上也没遇上个人。
李小凤到了大队院子门口,先是伸出个头往里张望,确定院子没人,这才走进去直奔一辆拖拉机。
这拖拉机是公社的,这几日公社干部下乡视察开过来的。
李小凤爬进车斗里,找了个角落,用车斗里的稻草把自己盖住,这才安下心。
浑身剧烈的痛,让她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拖拉机突突的声音吵醒,睁眼眼睛就看见黑暗却明亮的天空。
今夜月朗星稀。
李小凤动动身子,一阵剧烈的痛袭遍全身,她疼得险些没喊出声。
不多时,拖拉机停留下来,几个人互相招呼一声便散去。
李小凤竖着耳朵确保没人,才从稻草里钻出来,她四下看看,这地方应该就是公社办公的院子。
肚子很饿,李小凤爬下拖拉机到几个没锁门的屋里翻找,找到一小把花生米,狼吞虎咽吃掉又喝了一碗水,这才慢吞吞朝外面走去。
镇上不大,她很快找到镇政府。
李小凤想了想,把自己身上流血结住的地方扣开,沾血在地上写了个“冤”字。写完躺在地上,脑袋挨在“冤”字的旁边。
身上很疼,躺在地上虽然凉,但是相对不怎么找罪。
李小凤想到最近总来找她示好的朱琳琳,她或许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自己不该对她如此偏见。又想到王招弟姐妹几个的事情,若是此事能成,王招弟几个的婚事大概率不会那么差,只是这个地方差不差有什么分别,还是走出去才能真正谋得一片天地,想着想着浑浑沉沉又睡了。
这个王来弟的身子本就弱,挨了一顿打,又不曾正经吃喝,眼下睡在冰冷的地上,不无意外,半夜发起烧来。
等她再次醒来已是躺在松软的病床上,挂着吊水。
“小姑娘你可算醒了。”一个大脸盘子的富态女人将头伸在她面前,脸色欢喜却掩饰不住焦急。
李小凤暗悔自己身子如此差,都没来得及在镇政府门口表演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剧。
那大脸盘子女人已经将她扶起来靠着,柔声说:“你别怕,我是镇上的妇女主任,你叫我钱姨就行。你这孩子今早鼻青脸肿血滋呼啦倒在政府门口,可把大家伙吓坏了。”
李小凤酝酿一下,眼泪还是没流下来,只能让自己一脸凄苦,“钱姨,我要被我家里人打死,他们还要卖我姐姐。”
钱莲花一听就知道问题严重性,上头前几天刚下的文件,坚决杜绝封建残余力量的反扑,防止落后势力试图玷污革命胜利果实。
这不正好是个典型。
原本镇政府门口晕倒个小姑娘,浑身被打得惨不忍睹,还用血写个冤字就已经传得到处都是,这半天时间县委领导已经打电话过来询问几次人醒过来没。
李小凤再不醒,她都要把她摇醒。
钱莲花是个女人,还是个母亲,她没急着逼问李小凤,先是安排李小凤吃了顿热乎乎的肉粥。
等李小凤精神看着好些,才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情,你一五一十跟钱姨讲,钱姨给你做主。”
李小凤没打算撒谎,把王家人的打算,以及因为自己提要求而被毒打一顿的经过说一遍,连带王招弟王盼弟婆家情况以及赵婆子收的彩礼也说出来,这部分就说是她偷听来的。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连赵婆子之前打算把她卖到山沟里给爷仨当媳妇以及王三牛想把年仅十四岁的朱琳琳睡了的事情也说了。
钱莲花一边听一边皱眉,这王家沟怎么还有这么严重的落后思想,竟是组织的春风没有吹到的死角!
钱莲花听完整件事件也不含糊,安慰几句李小凤,风风火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