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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离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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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人就晕晕乎乎地躺着,想睡,也睡不着。
她们身体里的柔软暂时全部被取出,小部分铺在她们周围,大部分垫在身下。她们所剩的东西,正两具空壳子样地在那摆着。杜可一缓缓撑住手坐起来,聚精会神地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萧弦则仍然躺着看天花板。
“疯了…真是…”
杜可一笑了下,俯身凑近萧弦摸她的脸,然后又接吻,软软地倒下去,继续泡进熏香和音乐里。
萧弦想挪动到杜可一身边去枕着她的手臂睡,却始终动不起来。她前所未有地困乏,感觉自己在漂流,或者说有水流正绕着她的身形淌走。她此刻像所有自然界的物质那样,正被一点点地剥蚀,被搬运,最终又堆积在某处,静静地等待下次的运动…
就这样混沌地睡着了。
仿佛回到世界初生的那一刻,呼吸是新的,吐息间躯体重新生长开,筋和骨分不清界限地向外延展。一切都茁壮地在风、雨以及阳光中拔高,再变得健硕,这便成为区分出光明与黑暗的力量之源。
就这样清醒地混沌了。
即将出门赶飞机前两小时,两个人才把衣服穿戴整齐,没关系,十个小时的飞机路程杜可一早坐习惯了,她们有的是时间在路途中补觉休息。
杜可一曾经那十个小时并不能如现在这般空白地度过,甚至可以说,拥挤得过头了。她得一刻不停地想呀,她得盘算怎样把那几天安排妥当,该如何巧妙地把积攒了一整年的思念塞进去,效用最大化,别外溢。
如有不慎溢出,也只好把它丢了,忘了,就当没想过。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触景生情,杜可一在座位上哭了,头等舱里面两个人没办法依偎,她侧开身子只让萧弦以为她已经睡着。
昨晚她们都哭了,亲昵地相互安抚,拭去眼泪,现在她们又哭了,却只能默默各自擦干。
“好傻,你,那么早把戒指拿出来,到时候又要重新收回去。”杜可一在上飞机前笑萧弦。
“那又怎么样,先戴着。”萧弦牵起她的手。
那又怎么样?看吧,都来看着吧,她是我的爱人啊……
这十个小时,杜可一终于可以放下心头的包袱,静静地等待时间流过。这可真是矜持的用法。她不再做扎进地底的蘑菇梦,而是做白鸽梦,在她的固有印象中,婚礼都是有白鸽的。
象征和平的白鸽,从名字到羽毛统统受人杜撰,就连架在它们双翅上的自由也被人类捕获,那么它的一切都被人类掌控了。
即便如此,还能做梦成为它们的人,想必当真以为自己能飞翔。
与此同时的萧弦也在回忆,回忆她过去等待杜可一到来时的心情。没意思,她又制止了自己,那像是在对自己做感恩教育。萧弦终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神经的敏感总是向前,不向后。
萧弦以为杜可一睡了她自己也便休息休息,晚间才到,还得在飞机上吃一顿饭。
“飞机餐原来也能这么好吃啊。”
“有钱真好…”
杜可一睡了一觉起来,正咀嚼着食物,脑袋还有点晕,莫名其妙对周围的一切腹诽。她觉得自己如果把刚才的话说出来,就显得自己特别小市民,特别没见识,简直俗不可耐的心声很怕被周围的人偷听到。
吃完饭坐回位置,杜可一心里面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她对物质的敏感和自卑不是限时的,她又确实怪自己敏感,她们可是要举行婚礼了,一辈子就和眼前这个女人办一次,陪伴着享受下,怎么了?
…到机场自然有专人来接,其他受邀前来的人,基本都就位了。即将在那么多人面前宣誓这段爱情,想不到杜可一的难为情比萧弦还大,毕竟留给她心理建设的时间并不多。
萧弦告诉她,自己请到场的全是她们最亲近的人。他们早就收到了这个消息,所以不必过多担心。
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帮着萧弦把杜可一推到梳妆镜前面,叫她快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和曾经想象中的样子像不像。追忆似水年华,五岁时,杜可一心中便已经有了那个模糊的想象,一个通用的,穿梭在每一个小女孩心中的想象。想象很自由,只不过,在有些女孩心中停留得短暂,有些则永恒地留下了个位置。
杜可一属于那种被想象短暂光顾,随之便抛在脑后的人,一生只能看见它尾巴拖出的光彗。但现在她准备去追上它了,一步跨越三十五年光阴,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与萧弦肩并着肩。
“合着都骗我呢…”杜可一坐在车上自言自语,正朝着五岁时那个想象进发,接下去笑得很幸福。
“善意的谎言。”萧弦也笑。
隔了几分钟,杜可一忽然又笑,顺着眼睛不看对面的萧弦道: “我倒怕自己连婚纱都穿不上了哈哈哈哈,那太漂亮了。”
“从小到大都不敢想象清楚。”
萧弦却没把她的话当玩笑,道: “傻子,自卑什么?”
“你都穿不上,那谁穿?”
“唉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杜可一笑笑,语气有点哄萧弦。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这婚纱你穿定了。”萧弦微微蹙眉。
“好好好,我怎么能不穿呢?”
“除了我谁也不准穿!”
今晚全家人一起聚了个餐,小芷也来了,两个人刚下车,她就咚咚地扑进她们怀里,奶声奶气地祝贺她们。
“姑妈,姑妈,原来你们要结婚了呀!”
“原来,你们两个人相爱了呀!”
“对,我们会举行婚礼,小芷要漂漂亮亮地作我们的见证人啦。”萧弦蹲身将小芷抱了起来,再亲亲她的小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