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之间》龟尾通经佐地龙

18、我只要她平安喜乐

　　荼瀛觉察到，自他们落在浮梦街，有人跟了他们一路。此人修为颇高，却不刻意藏起自己的气息，若有若无的不知是在吊着谁，怪惹人厌。
　　如今神界一片大乱，如此闲散的神仙掰手指头都没有几个，荼瀛不动声色，侧过头对扶桑道：“想吃什么，舅父去买。”
　　扶桑也侧过头，笑了笑。
　　“舅父买的，什么都好。”
　　话音刚落，扶桑见荼瀛头也不回的闪向前面的卖糕点的小摊，像在避瘟神一样。
　　魔界怎么还会有叫舅父紧张的事物？
　　旁边的一个小摊主变了个戏法，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来，扶桑人不生地不熟，就原地凑了个热闹。
　　摊主一手好营生，不止所卖之物精致小巧，变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听说这戏法是凡间才有的花样，别的地方可没有。
　　扶桑看了一茬又一茬，早就讲荼瀛抛在了脑后，正巧荼瀛遇到了麻烦，一时也回不去。
　　眼前之人戴着帷帽，上半张脸罩在阴影里，好似还换了张皮和声音。
　　伪装了一切却不刻意伪装气息，也不晓得他想干什么。
　　然而荼瀛身为魔君，看清渊如入无人之地般在他的地盘上走来走去，面子上也是有些挂不住：“如今神界一片乱局，上神深夜来此，为了散心？”
　　清渊拉下帷帽，平静的面容下带了些许病色，淡淡道：“本上神闲来无事，见魔族今夜热闹的紧，来看看。”
　　荼瀛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会信他的鬼话？
　　他不想与之过多周旋，直接开门见山：“今夜是扶桑的接风礼，上神当日亲手放我们走，现在可是反悔了？”
　　“未曾。”
　　“上神来此，所为何事。”
　　“听闻魔君向来知恩图报，此番清渊只是来索要报酬的。”
　　荼瀛算是见识到了，活了几十万年的上神，原来上门讨债也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上神想要什么。”
　　“清渊想知道，高辛霖凌，跟魔族有没有关系。”
　　神界大殿下出事了？
　　看来神界比他预想的会乱上更久。
　　“荼瀛立誓，此事与魔族无关。”
　　“如此便好，魔族鱼龙混杂，魔君要时刻小心。”
　　荼瀛总觉得清渊哪里不对劲，识海微动，刚刚企及，就被清渊的神识挡了回来。
　　毕竟是本家的东西，清渊这样防备，还是被荼瀛探了到。
　　他察觉到扶桑的魔血竟在清渊体内，同在幻境中他打入扶桑体内的不甚相同，扶桑打进去的，是自己的心头血。
　　心头血是魔族缔结婚约之时的契约之物，可这样打入神族体内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且不说正常的魔血对神族神躯都会有一定的损害……
　　扶桑将魔血打入清渊体内，日日夜夜的究极的折磨，态度也不知是爱是恨……
　　而且这心头血还多一层契约的作用，也不知在这清渊体内会有什么反应……
　　他这个小侄女真的是有些不走寻常路呀……
　　令他这舅父多少是有些头疼……
　　“上神此番，仅仅是为此而来？”
　　荼瀛寻摸，多少得先探探话。
　　清渊淡淡开口：“看来魔君方才，失了手。”
　　荼瀛看向清渊多少沾了点苍白的面容，一声嗤笑：“看来无情道大成的上神清渊，早已心无挂碍。”

　　扶桑久久没等来舅父的吃食，好在此地有戏法可看，扶桑混在人群里，叫好声此起彼伏，也没有觉得多孤独。
　　变戏法的挥舞着手里近一人高的大棍子，棍子两端喷射着绚丽的火花，在他的手里绽开了一圈又一圈。
　　魔族好多东西都酷似人间，大概文明都有相通之处，神族每一年都有好些人族得道飞升，也不知凡界是否有人族一门心思就想入魔。
　　这一身神魔之血，这千年一遭，叫她明白，这八荒四海，原不是非黑即白。
　　高洁清冷如九重天也会有罪恶污浊，黑夜漫长如魔族也会有值得守护美好。
　　就在游离之时，扶桑心脏空旷处猛的一抽，生生将她拉回现实。
　　扶桑抚上心口，呼吸一滞，识海四散一探。
　　戴着面具的男子从人群后经过。
　　果不其然，原是他来了。
　　客人上门，哪有不去迎的道理。
　　扶桑穿过人流，在不远的摊位上选了一张圣女面具。
　　摊主收钱的时候笑呵呵的，看来今晚生意还不错。他见扶桑拿了这面具，忽想到了什么，说到：“刚才有一个公子，长得那是一个俊，拿了一张故夭面具走了，这两张面具，原是一对，姑娘也是一个人吧，不如去寻寻，兴许能成就一番佳话！”
　　万年前魔族圣女和她的恋人故夭，最后圣女以身殉道，故夭抛下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就此六界不觅，有人说，他独自去做了圣女峰守山人。
　　十万年沧海桑田，没有人知道这是否只是一个悲情美丽的故事，也没有人知道，那位故夭在哪里，他们的故事，被魔族执笔人编成了话本，赞颂爱情海枯石烂的样子。
　　扶桑知晓魔族圣女的职责，但扶桑不想要这样悲情的结局。
　　“他朝那边去了。”
　　见扶桑发呆，摊主指了个方向，好心提醒。
　　扶桑尴尬一笑：“谢谢店家。”
　　其实扶桑不需要任何人指路，她唯一一滴心头血在他的体内，清渊就是化而为人，隐去所有，海角天涯，只要她想，她便能找到他。
　　她带上面具，在浮梦街尽头的浮生桥上看到了戴着故夭面具的男人。
　　扶桑真的是佩服他的心理素质，清渊这孤身一人镇定自若的样子，就好像魔族是他第二个家，他只是站在每日的必经之路上欣赏风景。
　　扶桑深吸口气，走上桥头，清渊好似也察觉到了她的临近，向一边挪了挪。扶桑立在了他方才站的地方，晚风轻柔，栏杆都被他捂了热。
　　凭栏远眺，此间风景开阔，荼靡花落，月影西斜，河灯蜿蜒远方。
　　本该是令人愉悦的，扶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良久沉默，好似他们二人真的只是在赏景，于是扶桑率先开了头：“上神来此做何？后悔放走我了？来杀我？”
　　清渊无论说什么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知道还跟来。”

　　如今的他，是清渊，还是镜临……
　　也许她就不该抱着希望，她不该如此。

　　扶桑心咚咚跳了两下，随之立刻冷静了下来：“上神贵人多忘事，我的魔血在上神体内，大不了玉石俱焚，扶桑还能落得个册上功名，就是上神，身后不会很好看了。”
　　“圣女说笑了，能与魔族圣女玉石俱焚，清渊已是不亏。”
　　扶桑指尖一冷：“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等这山河远阔，万家灯火。”
　　清渊不再说话，扶桑也没再说话，浮生桥人群熙往，七七八八谈论着他们这样一对站了不知几个时辰的苦命鸳鸯。
　　清渊一副满不在乎，扶桑在心里苦笑。

　　想必舅父同清渊早就打了照面。

　　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可是她，好像，被抛下了。

　　如果她不是圣女，这里会是她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