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最初的最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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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夏桑……真夏？”
面前的手掌晃过两下，真夏蓦地一颤，随即回过神来。她很快镇定了情绪，沉稳的语气里辨不出什么起伏，“没什么。”伸手迅速往脸上一抹，指尖立即触到了微凉的气息。
湿冷的液体在风声滑过之后消失在视野里。
“只是地上的灰尘吹进眼睛里了。”她状似无意地说道，然后避开千叶的视线。千叶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始终定格在她的脸上，她知道她没有任何恶意，却还是觉得那视线锋利如刃。
“……我们回去……”
后面的音节被突如其来的又一波欢呼声打断，在第一轮彩光渲染完之后沉寂了一会儿的天空又挣脱了寂寥的束缚。随着“轰——”“嘭——”声的接连不断，那几束光团攫住了人群的视线与之一起上升到苍穹顶端，然后窜上了天际的火树银花在金发少女的脸孔上倒映出闪烁的光晕。金色的瞳孔沿着烟花绽放的轨迹抬起，从千叶的角度侧望过去，那里光影交织。
明明是绚丽旖旎的光芒。
——却落了她一身的落寞。
繁华落尽之后，千叶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两个人默契地将这件事抛却在记忆的角落，同时保持了缄默。
在那个人消失之后的第一场夏夜祭，她淌下的泪水像是在悼念什么。
夏夜祭之后依然是忙碌的学习生活，每天在教室、道场、宿舍之间来回，三点一线。像是刻意摒闭掉什么，原本就十分努力的真夏越发积极起来，拼命练习的模样令同宿舍的千叶叹为观止。手腕配合着身体的动作轻巧地回转，转瞬之间几道寒芒闪过。
真是……
自己开夜工也达不到这样的水平啊……
千叶深刻鄙视了自己一回。枉为一名生长在瀞灵廷内的贵族啊。
阳光的辐射让真夏的脸颊上布满了细密的薄汗，她任凭湿腻的液体挂在皮肤上，丝毫不在意。神情严峻地盯着前方竖起的当做目标的稻草，双手紧握着刀的刀柄正对着那束稻草。金色的瞳眸闭了闭后倏忽掀开，绽放出碎碎的星光。而后，凌厉的剑势化作疾风——
“呼~~~”她把木刀放回刀架旁，耳里顿时涌入阵阵轻快的鼓掌声。不甚在意地拿起随意挂在刀架旁的干毛巾，侧过头去拭了拭汗。
拳头紧了又松，还在回味刚才一刹那间的触感。然后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放下毛巾，一边抡了伦之前高度负荷的手臂以及手腕，转过几个圈。一边往光线投射进来的方向走去。
“饿了吧？抱歉，千叶桑。一握起刀，我对时间就没什么概念。”
手里抓住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是她想把握住的未来。
脑海里恍惚间划过什么细细碎碎的想法，却闪得过快，她什么也未来得及攫住、千叶的声音便打断了她，“啊啊~~了解，真夏桑。”她朝她状似无意地眨了眨眼，黑亮的眸子仿佛无声地说着话。
你又了解了什么呢，千叶桑？
真夏玩味地弯了弯唇，开始燃起一丝小小的兴奋。她发觉自己竟隐隐地开始期待起来，期待这个名叫千叶月见的纯色少女。
真夏她想知道，千叶桑那双黑亮的眼眸，究竟能看到哪里。又能穿透到何方。
※ ※ ※
上次捕捉到熟悉的人影后，那些被珍藏在回忆里的画面也时常不受控制地跳脱出来。
记忆里的夏天是千姿百态的。
时光碎羽的纷飞把桀骜不驯地自己以一种她也无法描绘的姿态磨砺出来。
回到最初的最初。
空气逐渐从融融的春意转而蒙上一层干燥感，连带着真夏也不能安抚下胸膛里浮起的那股心烦。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底一沉不变的破旧场景。
但是，虽然这些残垣断壁没有任何改变，也依然不能在她的眼底浮现，不是看不见，而是完全没有在意。这个世界能让她的情绪有所起伏的东西几乎绝迹。
流魂街七十八区，名为戌吊的地方。
虽然听到别人的描述是八重地狱一样的存在，但真夏对这样的描述完全没有过任何的概念。
因为她并没有见过地狱。
就算听过各种各样令人深感恐惧的故事，不曾体会过的东西又怎能轻易地赞同？
当然，令人向往的天堂亦不曾打开神域的大门。
或者说，因为无从比较，所以从不认为戌吊有多么残酷。后来当那个人知道她的想法后，怔愣着眨了眨好看的眸子，然后点头，“真夏，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真的……”
——真的……很让人心疼。
“不，我从不这么认为。”她掷地有声地回答，仿佛不给自己留有一分一毫的退路，封锁了所有可能性。就像是——
画上孤立无援的牢笼，将自己完全禁锢在其中。
就此，拒绝了整个世界。
直到有人无法阻拦，固执地撬断了枷锁，让坚固的栅栏有了些许的松动——就在她几乎想要尝试着完全放下心中的顾忌，重新去体验这个有他和他存在的世界，果敢地逃出生天——
她真想感叹一声。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那也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她冷嗤一声，然后这一次在所有她承认的家伙们都不负责任地离开之后，把自己关在居住的屋子里一直不出来。
她尝试着回到最初的自己，然后发现已经不可能了。
没有什么能抵抗岁月的塑造，她已经无法回去、回到自己的原始色彩了。
※ ※ ※
金发的少女在戌吊简直是个异类。因为生存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肮脏的，然而她一袭天蓝的和服，袖边恍然掠过的丝缕萤白，无论如何在这片灰蒙蒙的天空下飘荡，依然纯粹如初。
她知道自己有灵力，因为肚子隐约发出的声响真切地告诉她，她很饿。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能够安定下来的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也不知自己的目的地在何方。只是偶然举目，望见苍穹那头有赤色如丹的绚烂将视界遍染火色，竟因着这大团大团的暖色而一路朝着晚霞的方向走去。
然后到了这个地方，她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第十七区，但是胃酸已经因为她长期忍受着饥饿而开始不正常起来。
真夏捂着胃部咬了咬下唇，然后蹲在两幢外表明显地、比之她之前勉强能栖身的断壁下那块狭小的区域要好上不知多少的房子间的阴暗胡同里。
夜已经降临。
灵力的保护让她感到一阵温暖，让胃部的疼痛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
黑暗里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和轮廓。她眨眨眼，然后倚在墙头放松了因刺骨的疼痛而攥起的拳头，平时总是高高昂起的头颅也略微垂下。
晚安，真夏。
然后在清晨透明的光线下，那个人俊雅的脸孔以及面部的线条被抹得有些模糊，但是他一定是温柔地笑着的。
真夏凭借着对他的了解而如此、毫无保留地相信着。
他的手朝她伸过来，就算她只是盯着他的手一直冷漠地看着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甚至皱了皱眉表示这种举动没有任何意义，他也只是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一直到她忍受不了地将手臂缓缓抬起。
柔若无骨的手覆上他温热的大手，下一刻被温暖牢牢包裹。
“回家吧。”
他这么说着。而现在想来，像是一场梦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最初的最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