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迢迢芳园树 ...
-
元德十七年二月二十八清晨。京城长安。
吴国公在长安的府邸。后花园。
一个青年男子一身白色劲装，手执长枪，只见长枪在他的手中宛如游龙，舞得虎虎生风。一套枪法舞毕，一个收势。他本就俊秀，更显得英姿勃发。这时旁边响起一阵掌声，青年回头一看，高兴地迎了上去：“青鸾姐，你看我这套枪法怎么样？”
鼓掌的是一个少女，烟青色长裙，秀美端庄，眉宇间隐隐流露出一股英气。她微笑道：“看来靖弟此番是志在必得。”这少女就是吴国公的小女儿范青鸾，青年男子就是她的表弟，青州秦国公之孙傅靖。傅靖不好意思：“我们打小练武，一日不练，手就生了。这一路来京都没怎么练习，今儿见天气甚好，就想着舒展舒展筋骨。”
青鸾笑道：“看你满头大汗的，赶紧去换了袍子，仔细着凉。”傅靖撇撇嘴说：“我从小习武，哪那么娇贵？”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很听话地去了亭子中拭汗换衣。
不多时，傅靖走了出来，青鸾抬头一看，见他束了镶嵌红玉的紫金冠，穿了身金百蝶大红箭袖，腰上束了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脚蹬青缎靴子，更衬得丰神如玉，英气勃勃。青鸾笑得：“这身儿倒好看，你打扮这么齐整干什么？是不是想着去做驸马爷？”傅靖脸一红，气恼地叫道：“青鸾姐！……”正想说什么，见青鸾贴身丫鬟远香捧茶过来，便住了口。
青鸾倒没理会傅靖的神情，只顾自己悠悠出了神：“他……不也穿过这样一身吗？”远香捧上茶，见小姐怔怔出神，噗嗤一笑：“小姐！您怎么了？眼看时辰不早了，您还要去拜访莱阳郡主呢！”
青鸾回过神来：“什么时候了？”听说已是辰时三刻，忙吩咐远香去准备车马，前往莱阳郡主府邸。远香领命去了，青鸾转头问傅靖：“靖弟一同去吧，说起来她也是你的表姐，只是你从来没见过！”傅靖笑道：“也好。听说这位表姐也像青鸾姐一样，是个绝色的人物，倾倒无数公侯子弟，后来竟出人意料地嫁给了一个庐江府的书吏。不知多少人喟叹不已呢！”青鸾微微一笑：“靖弟休得胡言！”
傅靖当下住了口，收敛了脸色。自从他十四岁起住在吴公府，与傅青鸾朝夕相处三年有余，但一直竟有些畏惧这位表姐。范青鸾年纪虽轻，性子却很像母亲傅夫人，沉稳端凝，婉静逾人，偏偏她又是个极敏慧的资质，常常于世事人情了然于胸却喜怒不形诸颜色，有时候傅靖觉得完全猜不透这位表姐心里在想些什么。
远香来回禀车马已经备好，青鸾道：“靖弟先去一步，为姐稍事梳洗。”说罢自行先走了。傅靖忙应了一声，吩咐小厮安童去牵自己的“追风”。
傅靖骑着自己的追风跟着青鸾的车子，马是骏马，人正少年，街上行人无不顾盼回首，啧啧赞叹好一个美少年！范青鸾坐在车中，也听到街市上的赞美声，不觉微笑：“靖弟也有掷果潘郎的待遇啊，只恨这些人手中竟无鲜花鲜果。”她微微掀起车帘，想瞧瞧长安繁华之景，不料一面牌匾撞入眼帘“宸王府”，饶是她一向端凝，也不禁变了脸色，低声惊呼：“怎么？竟是宸王府么？”远香闻声再去看的时候，车马却已经过去了。远香惊疑不定：“小姐……你说……”青鸾不语，良久叹道：“到底她还是我的姐姐，此番进京，真想去看看她啊！”远香劝道：“老爷为大小姐的事情，已经很伤心了。如果知道你私下见她，一定更不高兴。”青鸾叹道：“我也是顾虑这个……”
正说话间，车马已到莱阳府，傅靖下马命人呈上名帖，不多时便有家人迎了出来，请范小姐换轿入府。青鸾下了车，抬头一看，府门匾额俨然“莱阳郡府”，不禁微笑：“这位姐姐倒也有趣，自己开府另住了，过自己逍遥快活的小日子。”换轿入府，大约走了一箭之地，下了轿，便有丫环引至花厅。
刚至厅口，就听见一个极清丽的声音笑道：“今儿贵客可到了！”那声音极好听，犹如清晨出谷黄鹂一般，傅靖心想：“听这声音都让人心动了，不知是怎样一位美人？”正想着，已经来至花厅，举目一看，一个红衣丽人和一个锦袍青年笑吟吟地并肩而立。范青鸾敛衽为礼，红衣丽人和锦袍青年双双还礼，正是莱阳郡主梅若青及郡马莫濮，梅若青笑道：“表妹远道而来，辛苦了！”青鸾转头唤道：“靖弟，快来见过表姐表姐夫！”
傅靖忙上前作揖，梅若青莫濮回礼，若青笑道：“靖弟已经这么大了，出落得真是俊俏！”见礼毕，宾主落座。梅若青笑道：“青鸾妹和靖弟都是来参加这次云梦会猎的么？”青鸾道：“是啊，今上特意诏谕家父，令小妹务必参加，无奈何只得来了。怎么姐姐不参加么？”若青道：“我本不欲前往，但上谕拙夫须往，愚姐便也决意随之同去。”青鸾笑道：“表姐姐夫真是恩爱，令小妹好生羡慕。”若青笑道：“贤妹此番可着意一二，云梦之公卿子亦不少矣。”青鸾微微一笑，正欲答话。忽然一家人来回禀：“襄阳侯陆缇携世子来访。”莫濮微一皱眉，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之色，虽是一闪而过，但没逃过青鸾的眼睛。
青鸾起身辞谢：“表姐有贵客来访，小妹告辞了！”若青拦阻道：“不妨！陆侯爷与姨丈也是世交，贤妹一见无妨。”顿了顿，又笑道：“陆侯爷的世子被誉为京师第一美少年，不知与靖弟相比何如？”“京师第一美少年”五字出口，莫濮眼中掠过一丝不满，却又被青鸾敏锐地察觉。青鸾想了想，笑道：“既如此，小妹就叨扰了！”
说话间，襄阳侯已经带了世子陆峦步入花厅了，襄阳侯当年就被传京都第一美男子，京都仕女无不以希求一顾为幸。青鸾见他如今虽过耳顺之年，但美髯银发，颇可见当年俊秀。身边有一青年男子，弱冠之年，虽容颜美绝，然身形羸弱，弱不胜衣，似有不足之症，虽为男子，隐然有弱柳扶风之态，偏他还穿着一身白衣，更显得消瘦单薄。这青年一入花厅，就似痴了一般，望着梅若青。梅若青只作不见，招呼着襄阳侯落座。
襄阳侯陆缇这才见厅中已有一男一女，仔细一看之下，不由心中暗赞：“好一对璧人！”尤其是青鸾，陆缇见她年纪虽轻，风华不凡，气度隽雅，心中甚是喜欢。倒是撇下了主人夫妇，跟青鸾拉起了家常，询问吴公夫妇的近况，缅怀当年的岁月，感叹时光的易逝。若青莫濮见状，俱是心中暗喜，若青道：“侯爷与贤妹倒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啊，不如今日就在舍下小酌如何？”陆缇连声说好，青鸾和傅靖倒也不便拂其意，只得应了。
宴罢青鸾和傅靖先辞了回去，陆缇对若青连声夸赞道：“想不到郡主的表妹如今也出落得如此人才！”若青笑道：“侯爷只怕不知，我这表妹将门虎女，不仅文采了得，武功也相当不凡，上届恩科大比，文武场比下来，位列一甲。而且更难得是性情温和沉静，我姨丈姨母疼爱得如同掌上明珠似的，竟不肯轻易许人，还不知将来谁家儿郎有福气娶了去呢！”陆缇听者有意，不觉出了神。
在回去的路上，傅靖笑道：“我看那陆侯爷好像很喜欢姐姐啊？莫不是替他家世子看中了你？”青鸾喝道：“靖弟胡说些什么？这种话也是你我说得的？”傅靖吓了一跳，方知自己唐突了，羞红了脸：“姐姐教训的是！”
青鸾缓和了脸色，回想起襄阳侯的神情语气，竟有了不详的预感，他的意图连傅靖都看了出来，何况青鸾这样敏慧的人。她伸手抚住了衣襟上那枚随身佩戴的蝴蝶玉佩，那玉触手生温，车外长安街市喧阗如故，她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怔怔地出了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迢迢芳园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