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油漆作的诗

7、第 7 章

　　清晨，韩商栩按掉床头闹钟，捂着额头起床。

　　她最近总做那个梦。梦到一个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梦境总是显得混乱，却又无比真实。韩商栩慢慢走进卫生间，动作迟缓的开始洗漱，她迟来的觉得头疼，洗完脸后觉得好了一些。拿过手表看了一眼，时间还早。

　　换掉睡衣，穿上上班的衬衣长裤，她去厨房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早餐。

　　今天是一个普通的周五。不同于之前的是，晚上有一个同事聚会，手机群里已经有很多讨论的消息，但她没兴趣一一看，只匆匆瞥扫到“联谊”等字眼。

　　快到下班时间时，一位比较熟悉的同事果然过来询问她会不会去，因为韩商栩没在群里说话。韩商栩原本打算拒绝，但又听见对方说到聚会的餐厅，是她周末本来打算去的那家，位置很难预订。

　　韩商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简短回应：“好。”

　　她一直以来话都少，同事习以为常，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收拾东西。

　　其实韩商栩刚来时很受欢迎。无关乎别的，她长的太好看了。但紧接着，簇拥而来的男男女女都被她冰山般的沉默冷淡的性格挡在了外面，人们的兴趣总是很短暂，即便她长得再出色，仅有一个美丽的空壳也是白搭，既不会说漂亮的话也没有有趣的性格，时间慢慢过去，她再次成为公司里一块漂亮但无趣的背景板。

　　但她对此毫无意见，甚至乐在其中。

　　那件事情过去后，韩商栩重新回归正常生活。因为她跑的地方太远，所以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到自己居住的城市，因此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轨迹——她看上去也的确是完全没有被影响的样子。

　　只是偶尔做的梦会把她短暂的打回原形。

　　这也是她会答应聚会的原因之一。她需要不同的环境让自己冷静下来，需要用正常的社交与人群来证明那个人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没有在她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她希望是这样。

　　在聚会上，韩商栩喝了很多酒，她酒量一般，喝到自己觉得差不多就停下了。她还是很冷静，估算着自己喝醉的量，然后停在那条线以外。

　　期间有人和她搭话，她漫不经心的与对方聊了几句，但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记清。只在这个人举起的漂亮的酒杯上短暂停驻了片刻目光，然后发现，对方的手很好看。

　　但是……

　　她捂住额头，微微蹙起眉。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的是混乱的梦境片段，一只修长有力、苍白的皮肤上覆着一层薄汗的手搂在她的腰上，狠狠的掐住，伴随着低低的喘息，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那好像是只陌生的手，但她又觉得无比熟悉。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这是梦——她从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亲密关系，何况那只手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男人的手。

　　韩商栩避开对方似乎想要扶住她的动作，放下酒杯拿起外套起身走了出去。

　　待在那里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太闷了。原本她不打算提前离场，这不合礼数，但她停下脚步回头时，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离开了。

　　而那个上前搭话的人似乎也找到了新的聊天对象，没有再想要追过来。

　　韩商栩觉得庆幸，同时感觉到空落。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那些人而产生这种情绪，她只是一个人太久了。

　　过去很长时间以来，她从没有过孤独的感觉，因为有很多事物填补了她感情的空白，让她觉得自己没有感情累赘好像活的很自在。

　　至少在遇见那个人之前，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对方的出现，似乎打破了她自身的平衡。

　　韩商栩一直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丰富的情感经历，让她对现有的生活感到很满意，她不喜欢超出能力范围的人或事，她喜欢平衡与掌控。

　　如果一切回到最开始该有多好。至少，她不会被一个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甚至曾经威胁到她人身安全的人困在原地。

　　困在那段过去。

　　……

　　时隔一年，韩商栩再次踏上旅途。

　　这次她谨慎的规划了行进路线，并为自己规定好了返回时间，甚至准备了很多专业且合法的设备，确保途中再遇到危险，不会再像上次一样束手无策。

　　仍然是一个不知名的南方国度，但依照她规划好的途径路线，她到达时应该已经是冬天。

　　不过没关系。比起夏天，她更喜欢冬天。

　　沿着特定的路线行驶了几天路程，韩商栩最后在一座充满了异国风土人情的城镇停留下来。她把车开到当地连锁的租车行，然后徒步去附近的餐馆吃饭。虽然语言不通，但她有自己独特的交流方式，这里的人大都身材魁梧眉目深邃，却又十分热情好客，和她居住的那座城市有很大的不同。

　　韩商栩在靠近小窗的位置坐下，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一边吃饭。这里的气候还很宜人，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卫衣，看上去就好像干净俊秀的大学生。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她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低头喝点的饮料时，随着动作耳旁的碎发垂落了下来，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头发很久没有剪过了。

　　明明一年前还是短发。

　　韩商栩微微有些出神，她喝了一口饮料，抬眸望向窗外，有几个穿着衬衫与裙子的女孩推着漂亮的单车经过，她们肤色都是健康的小麦色，但都长的很漂亮，似乎注意到韩商栩静静看过来的目光，其中一个女孩儿大胆的朝她吹了声口哨，用听不懂的语言笑着说了什么，接着身边的人都嬉笑着看了过来。

　　韩商栩看出她们没有恶意，犹豫了一下后，她单手托着下巴，望着那边勾了勾唇角，嘴唇贴住屈起的手指指节，回了一声很低的口哨，无形撩人。

　　那个女孩儿愣了一下，脸很明显的红了起来，离开时还朝韩商栩挥了挥手。

　　中午过后日光没有那么强烈，韩商栩去找了酒店，简单的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再次出门。傍晚时镇上会举办集市，到时候应该会很热闹。不过在那之前，她打算去剪个头发。

　　这条街上基本都是小吃店，她逛了好一会儿，在经过一家店的橱窗时，她忽然在反光的玻璃前看见了自己的样子，便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个身材高瘦却有些单薄的年轻人，皮肤白皙，唇色偏红，眉眼迤逦文雅，却始终带着淡淡的冷意，好像一幅还没来得及上色的画。

　　韩商栩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在这一天，在这样一个寂寥又热闹的午后，在这条人来人往的大街，她忽然，想到了那个人。

　　她想起她们之间存在过的吻，片刻她觉得温柔苦涩的温存，还有对方那句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般的试探，想知道她的名字，想留她在身边。

　　她们相处的时间太短，短到她总恍惚认为那也许也只是她众多荒唐梦境的其中一个。只是，如果那真的只是个梦就好了，那样伤害就不会存在，她也能像忘掉那些无意义的梦境一样，忘掉那段她拼命想摆脱的过去。

　　韩商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从未如此希望，希望她们从未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