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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银蝶簪4 ...

  •   于杰越发珍惜最后一次与她喝酒的机会,痛快地答道:「好。」

      寒宵微微侧头,像在思考该问甚么问题,灵机一触般笑问:

      「染血银锭是否在将军手中?」

      于杰脸色一僵,定定地盯住她。

      寒宵悠悠提醒,「答案是对的话,就干一勺,将军这么快就忘记了?」

      于杰展开握紧的拳头,往酲中舀了一勺酒,大口喝下。

      于杰问:「银锭上使人发狂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两人对视,气氛充满火药味。

      寒宵眼也不眨,伸手舀酒,送往嘴边。

      寒宵问:「你在灵鳯楼的目的,是为了调查于明的死因?」

      于杰舀酒,寒宵眼角带着了然于胸的笑意。

      于杰问:「是云舞杀了凉婢吗?」

      寒宵伸手拨弄木勺,喝了一口。

      寒宵问:「你是不是故意上阁楼接近我?」

      长勺浮在酒面上,于杰没碰。

      于杰问:「是云舞杀了老鸨吗?」

      寒宵舀酒。

      寒宵问:「你是不是重金贿赂老鸨来监视我?」

      于杰一动不动。

      于杰问:「云舞是不是喋血巫?」

      寒宵美目微凝,舀酒。

      寒宵问:「云舞脚上的那一箭,是不是你射的?」

      于杰舀酒。

      于杰问:「我阿兄,是不是云舞杀的?」

      寒宵舀起一勺,又将酒液缓缓倒回酒酲。

      寒宵问:「你喜欢我酿的酒吗?」

      于杰毫无犹豫地舀酒。

      于杰问:「你是不是喋血巫?」

      优雅的玉手舀起一勺,缓缓送至红艳的唇边。

      于杰双拳紧握,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迫不及待地问:「阿兄是不是你杀的?」

      寒宵神色一变,蓦地站起来,「你犯规了,游戏中止。」

      于杰喊道:「是谁杀他?你们潜伏洛阳到底有何目的?云舞现在在那?」警告道:「宝娘子,你逃不掉的。」

      寒宵对他一笑,伴以爽朗的笑声,「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希望你能从轻发落。」

      她走向门口的反方向,在于杰面前打开密室机关,「将军不是一直想知道最后一间房间里藏了甚么吗?」打了个手势请他进来,「我的秘密,就在那间房间里。」说完,径自进了密道。

      于杰怕她逃走,忽忙跑进密道,紧跟着她。

      寒宵拿起火炬照明,故意放缓步伐让他尾随,在第三间房间前掏出钥匙,咔嚓一声,铜锁开启。

      于杰探头环视,只见房中间依稀放有一团东西,待她点亮挂墙蜡烛,才在幽微的灯光下,看清是一个石造的箱子。

      更确切来说,是一个石造的棺材。

      看棺材的尺寸,里面埋葬的,是一个孩子。

      寒宵用力推前棺盖,露出棺里堆栈的衣物和玩偶。

      棺中没有尸体,这是一个衣冠冢。

      寒宵拿起一件件软绵轻柔的小物,轻轻诉说:「这是她最喜欢的布偶,每天晚上一定要抱着才肯入睡。」

      「她好动得不得了,衣衫上经常破边损角,补了一次又一次,我总是不忍心责骂她。」

      「她好奇心满满,我不许她上街玩,她便每天倚在窗边,看路过的行人,有一天她看见街上走过的西域胡商,便嚷着要骑骆驼,去东边看她心心念念的大海。」

      烛光映照寒宵慈爱的微笑,眼中尽是宠溺,「我没有亲族,但我有一个女儿。」

      于杰静站,抬起一对伤感的黑瞳,嘴唇一动,「她叫甚么名字?」

      「玉娘,她是我在世间最珍贵的宝玉。」寒宵缓缓敛起笑容,烛光摇曳,照在她侧脸上的黄光越来越微弱,「而我连她的尸首也找不回来。」

      「她是……为何……」于杰困难地吐出问句。

      「她被她父亲带走的时候,才六岁,我心都快碎了,」寒宵幽幽叹道:「可是,为了她的前程,为了不被我这个低贱的生母所累,我忍痛放手,期盼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她抓紧石棺两侧,涂上丹红的指甲像要陷进去似的,咬牙悔道:「我不该放手的,不到一年,我便收到她的死讯,失足堕井,尸体泡在水里三天三夜,都发胀发臭了,才有人捞她上来,草草举办葬礼,随意埋在荒野,到我知道恶耗,跑去拜祭,看见的只有空空如也的浅洞,她的尸身,早已被野兽蹂躏撕毁,连一块骨头也没留下给我。」

      于杰伸手搭在寒宵肩头,失去至亲的伤心欲绝,他刚经历了两回,最能体会她的伤痛。

      寒宵眸中闪过一道凌厉,「我发誓要找出玉娘身亡的真相,那口井,不止我的玉娘,还埋葬许多不堪虐打受辱的女婢,我的玉娘,原来一直为奴为婢,服侍她恶毒的嫡母嫡姊。」一口恶气困在喉咙,晶莹的眼泪怔怔地掉下来,「她一定在怨我,为甚么把她送到一个如此险恶的世界?有时候我又会想,她投井的那一刻,是有多绝望,是喊了多少声母亲都没有回应,才选择跳下去。」

      泪水弄花她的妆容,眼下一圈黑红,眼眶中的一对黑珠子闪烁杀意,暗室之中,尤显诡异,「胆敢抢走我的女儿,我也要抢走他们的至亲。」

      「银锭上的蛊毒,名叫灭魂魍,」寒宵声音冷冽,抬眸道:「我种在家主身上,对发狂的他谎称解药是血亲之血,他不惜斩杀自己的儿女,只为解毒,幸存的子女对嗜血父亲刀剑相向,家主一倒下,个个忙于争夺新主之位,觊觎族中财产,兄弟姊妹互相指控,互相残杀,我甚至没有动手杀过一个人,便拖垮全族为冤死的玉娘陪葬。」

      寒宵对他凝起一道惨笑,「我也许是一个喋血巫,下药落蛊绝不手软,但我从不杀人,我只是一面镜,让他们看清自己的丑恶。」

      于杰冲前拉住她的手,「你不是杀害阿兄的凶手,我会为你求情,跟我走。」

      蜡烛融化得极快,房内慢慢陷入一片黑暗,寒宵看不见他的眼神,但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暖意。

      于杰听见她在黑暗中的声音,「将军,我们一起离开灵鳯楼吧。」

      于杰努力眨了眨眼,分不清漆黑是来自灭灯的房中,还是合上的眼皮。

      寒宵从衣中抽出火折照明,加入忘忧果的蜡烛熔点低,燃不到一刻,烟火俱灭。

      她往石棺深处按下开关,看似坚实的地板露出一个可容二人通过的方洞,洞下暗藏楼梯,连接通往楼外的秘道。

      七

      于杰躺在泥屋囚室,一直昏昏沉沉,不知时日。

      铁门开启的声音与女子倒地惨叫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于杰撑起上身,依稀在铁门边透出的一缕光线中,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

      「于将军?」女子惊讶地问。

      于杰看不清脸孔,只能从声音猜度,「秦太医?」

      「是我,你也被她们抓到这里?」

      「她们?是喋血巫吗?」于杰急问:「你有没有受伤?」

      她泣道:「她们把我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囚室里半月有余,对我百般折磨,一直在我身上下毒试蛊。」

      于杰忙道:「玄武军一定会日夜搜查,应该很快能找到这里。」

      她哭得更伤心,「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逃离这里。」

      于杰带着谦意道:「都怪我,如果我能擒得云舞,你也不会被诬陷,我总是,迟了一步。」

      她半响后才道了声,「于将军,你总会找到她的。」

      寒宵猛地拉开铁门,吼道:「出来!」

      她害怕地倒抽一口气,「别伤害于将军,我出来便是。」

      于杰浑身无力,只能叫道:「宝娘子!你不是这样的人,放了秦太医吧!」

      铁门无情地关上,溢出于杰锲而不舍的叫喊声。

      寒宵毫无预警地将她推向墙边,压下怒意迫问:「你想做甚么!」

      夜岚回复她本来的声线,「我只是跟他谈谈天,不用这么紧张。」

      寒宵严令警告,「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许你单独跟他见面。」

      夜岚噗一声笑出声来,「还敢说你对他没有半点情意?」

      寒宵松手,回得义正严词,「我会亲自看守他。」

      夜岚对寒宵居然狠下心将他囚禁颇敢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

      「他知道得太多,不能任由他四处走动。」

      夜岚取笑道:「好一个大义凛然的喋血巫。」

      寒宵瞅着她问:「你刚才问了甚么?」

      「我自有分寸。」

      「你对村医也是一样这么有分寸吗?」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夜岚难得地展露善意,干脆道:「你给她送点水吧,我还没有折磨够,不能太早断气。」她回头朝于杰的囚室望去,「不过,我想再探望一下于将军。」

      寒宵皱眉,开口就要阻止。

      夜岚放软姿态,求道:「放心,我不会碰他,下药下毒都交给你,我只是想与他说说话,他是他的好友,我只是想探听多一些他的事情。」阴阴地补了一句:「我还会保守秘密,不会让巫主知道你私囚犯人。」

      寒宵别过脸,勉为其难地答应,「好吧。」

      寒宵侧坐在秦怀霜身边,将沾湿的手帕轻压在她干裂的唇上,重复数次,唇边才慢慢回复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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