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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离心结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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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杰对好友投以两道深切的同情,太后虽然没有故意刁难他,但下面的人莫不是看太后的脸色行事,他少年时在宫中才会缺衣少食,缺医少药,艰苦度日。
「她是不是想彻底毁了我?她是不是看到我身败名裂才肯罢休?」李勋怒吼,两眼佈满血丝,他不幸的人生当中刚生出一点盼头,她便狠狠的熄灭这道希望之光。
他痛苦地闭上暴怒的眼眸,「太后为甚麽要告诉她?把我最肮髒的一面告诉她?我已经痛改前非,已经不是那个可恨的少年了。」为了弥补他的过错,他对所有不公不平一直忍让,「上天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
李勋抓起一个酒瓶,将烈酒倒在自己头上,任由酒液滑落脸颊,渗进衣衫。
见他失常如此,于杰连忙抢走酒瓶,「秦太医还没有面圣归还圣旨,说明你还有机会。」
李勋空洞的眼神燃起一点亮光,「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于杰安抚道:「她可能只是一时激动,接受不了,给她一点时间吧。」
李勋哽咽起来,「只要她能回心转意,甚麽前程我都不要了。」
门外传来咯咯的敲门声,于杰起身开门,应该来送酒的小厮竟是宝娘子本人。
她小声道:「你朋友酒量没你好,这瓶酒醇厚温和,即使明日宿醉,也不至于太难受。」
于杰自然地浮现惊喜的笑容,但一想起她房中的带血箭弩和密室,感谢的眼神忽然飘忽起来,接过酒瓶时支支吾吾道:「谢……谢你。」
寒宵嫣然一笑,「慢用。」
于杰回座,将酒瓶遽给李勋,口气不容拒绝,「先把这瓶乾了。」他自认词拙,不善劝慰,李勋性子内歛,鬱结苦痛全积心中,倒不如借醉尽情发洩。
李勋不辜负好友的用意,毫不犹豫地接过酒瓶,仰头灌酒。
不消半个时辰,李勋半身伏在案上,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口中咕噜了两句,终于不再挣扎,任醉意领他入睡。
于杰唤了两声,推了推他肩膀,见他反应全无,轻叹道:「醉了,就不用终日胡思乱想,折磨自己。」
他轻手轻脚地步出房外,俯视灯火通明的大厅,席间不时传出一个「好」字,混杂如雷掌声,一袭火红长裙的宝娘子艳压全场,向在座客人逐一敬酒,气氛炽热。
于杰专注地察看四周,低头装作醉汉,走路东歪西倒,避开数名与他擦肩而过的小厮,有意无意地走向宝娘子的房间,他在房门前凝注了一会,伸手轻轻推门。
他矫健的身影一闪,快速环视房内。
空无一人。
他三两步冲至衣箱前,不见血弩,把心一横扭开箱底机关。
暗道缓缓出现,他随手提了一盏油灯,朝他此行的目的大步走去。
暗道依旧昏暗,上回闻到的血腥味消失不见,只有不见天日的焗促气味,他越往裡面走,暗道越来越开阔,尽头的空间划分成三间小室。
他停下来,逐一推门检查,第一间藏满金银财宝,珠玉首饰,件件昂贵精美,没有可疑之处,第二间似是乡野客栈的粗房,陈设简陋,望去只有床榻木几,他轻敲牆面地板,响声又沉又重,不像藏有暗格。
他走到第三间房间,门边挂了一把铜锁,他趋近细看,尝试用身上所带的铜条开启,试了数次仍然不成功,铜锁看上去虽与普通锁具并无分别,然而内裡构造複杂,非专门配匙不能开启。
于杰暗暗焦急,苦思方法时,忽然觉得楼中安静了许多,心想不妙,放下铜锁连忙冲出暗道。
他关上机关按扭,将油灯放回原位,摄手摄脚地走出房间,暗自抹了一把汗,正想回自己厢房时,背后传来一把豪迈之中不失骄美的女声。
寒宵道:「于将军站在我房间门前,是想讨酒喝吗?」
于杰心中一惊,转头一脸不好意思地道:「不知……不知醉落雁,宝娘子酿成了吗?」
寒宵笑道:「将军何不随我进去,尝一尝是否你心中的味道。」
于杰不过急中生智随口一问,没想到她居然真的酿了,惊讶之馀,莫名有些羞愧。
他说服自己,一切都是为了阿兄,为了找出他被杀的真相,他重新步进宝娘子的暖阁,看着她在柜中捧出酒坛,打开酒塞,心中忽然一沉,如果宝娘子真与喋血巫有关……
酒香飘进鼻间,一闻便是熟悉的味道,他将不祥的想法赶出脑海,脸上重现笑容。
如同在阁楼,酒尽时,天也快亮了。
于杰猛然想起李勋还在厢房,连忙辞别宝娘子。
「且慢。」她唤人盛了一碗醒酒汤,与他一同来到厢房。
于杰推门而进,吓得愣在原地,沙场征战且脸不改容的他,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
李勋躺在地上,衣衫凌乱,手中搂抱一个半祼的女子。
于杰震惊得良久说不出话来,上前踏了一步,又犹豫地停下。
寒宵神色一凛,放下醒酒汤,瞄了一眼装睡的夜岚,劝道:「何必早早唤醒,他总要醒来。」
于杰这才缓缓退出房间。
夜岚睁眼,抚向李勋健壮的胸膛,玉手一路而上,滑过肩膀颈项,来到两片薄唇之间,她爱怜地俯视她日思夜想的温润君子,情不自禁地吻下去。
她在他嘴上轻轻厮磨,如品珍味,依依不捨,窗外渐渐透进微光,她轻捧手中儒雅彬彬的脸庞,两侧发丝垂落在他胸口,轻声道:「活在这个梦裡,我这辈子都不醒来。」
夜岚整理好衣衫,依旧坐在与李勋过了一夜的厢房。
刚刚亲往送客的寒宵关上门,双臂环抱,怒目而视。
夜岚毫无悔意,「还好我早出来,要不就被于杰发现了。」
「强词夺理,他没有锁钥,不可能开锁。」
夜岚懒得说谎,直言道:「是,我想见他。」
寒宵无奈地叹息,「他可被你吓得不轻。」
夜岚板起脸道:「那个村医配不上他。」
「他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在于杰口中,她多多少少摸清了来龙去脉。
「我会让他们彻底了结。」她玩弄手上的同心结红绳,不耐烦地道:「晚晴还在等甚麽。」
寒宵放缓语气道:「她不再是女官,行动不如往日自由,自然要多费一些时日,打点关係,设计佈局。」
夜岚自然知道,不过是想借机撒气,转移话题道:「如果于杰真发现了蛛丝马迹,你能狠得下心吗?」
「血弩已毁,密室无人,那来的蛛丝马迹?」
夜岚听出寒宵暗下逐客令的意思,答道:「我一会儿上完妆便离开。」
「想到去那了吗?」
「早想好了。」
寒宵好意提醒,「自己小心,清河王的耳目一直没有离开过。」
夜岚勾唇笑道:「放心吧,她走不出灵鳯楼。」
李勋软瘫在牛车上,尚未从惊吓中回復过来,胃中翻腾噁心,他才想起冲出房时打翻了案上的醒酒汤。
于杰一路护送,扶他进府,唤人重新煮了一碗。
看他进了汤药,躺在床榻,于杰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认识那位娘子吗?」她喊得异常亲切,好像早已与他相识一般。
李勋对自己酒后乱性毫无记忆,一轮叹息,悔疚不已,拧紧眉头道:「是。」
于杰又是一阵惊叹,李勋向来洁身自爱,从不到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你怎会认识灵鳯楼的娘子?」
「我之前搜查胭脂虫毒时,遇到她,跟她寒暄了两句。」
「寒暄?你跟她有甚麽好谈?」他不会.......真与她藕断丝连吧。
李勋道:「她本是降臣舞姬,凉亡后隻身来到大魏,就是我跟你说的,陛下赏给士兵,后来被我放走的其中一位舞姬。」
「就是她?」于杰顿觉不妥,忙问:「她叫甚麽名字?」
不解他为何对一个舞姬感兴趣,李勋皱眉答道:「孙宜……不,她现在叫……」
「叫甚麽!」
李勋用力想了想,「……云舞。」
「她就是云舞?」于杰喊道,如雷击顶,誓想不到,她竟然躲回灵鳯楼!
来不及解释,他马上牵了匹马,俐落地跨上马背,朝灵鳯楼奔去。
寒宵见他折返,主动上前,调笑道:「于将军怎麽一个人回来了?」
于杰胡乱堆砌一堆说词,说李勋为刚才的失礼深感抱歉,要他替他当面向云舞送礼致歉。
寒宵装作一脸惋惜,「不暪你说,她是一个痴心人,在凉州时便对李将军心生仰慕,为了见他一面,千里迢迢来到洛阳,因为凉婢血案一事,受惊离京,但敌不过对李将军的思念,不到数月重新回京,可怜她一进城便被凶徒劫财,为了不让老鸨知道她受伤,我只好私下为她疗伤,她得知李将军来了,欣喜若狂,谁知,献身情郞却被嫌弃,她伤透了心,决定不再留恋,已经收拾包袱,回凉州去了。」
「走了?」于杰焦急地道,「刚走的?」
「她应该还没有出城,将军不妨去西门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