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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醉落雁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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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一名宫女花容失色,狂奔至殿前,太后还未发话,她便叫道:「皇后挟持太子,正在钩弋殿与侍卫对峙!」
两对惊骇的眸子对望了一眼,马上动身赶往钩弋殿。
皇后背靠七块漆金木牌,匕首紧贴太子颈项,一众侍卫成合围之势,拔刀戒备,气氛剑拔弩张。
「殿下,把祺儿还给我吧,我求你了,还给我吧。」郑楚媛跪在皇后十步之遥,抬起双手卑微地乞求。
皇后不屑地望了她一眼,嘲弄道:「你自尽后,我自会放了太子。」
郑楚媛神情凄苦,欲哭却不敢哭,掏心挖肺的求道:「不要伤害他??不要??」声音越发无力。
太子被这阵仗吓哭了,眼泪鼻涕直流满面,「呜??你不是仙女姐姐。」
「闭嘴!」皇后凶道。
元烈站在侍卫中间,森寒的目光带着肃杀之气,盯紧皇后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有一丝松懈,手中的长剑将会毫不犹豫的往前刺去。
太后在于镇远和秦怀霜的撑扶下,急步来到,她是见惯风浪之人,然而绝没想过,在有生之年会看见这种惊心动魄的画面。
于镇远踏步向前,伸手指向女儿,吼道:「你在发甚麽酒疯!」
皇后回吼,「我没有醉,我清醒得很,从来没有这般清醒过!」
于镇远气得脸无血色,「皇后疯症发作,快把她拉下去!」
皇后两眼透出狂热的精芒,「我没有疯,就算我疯了,也是你们逼的!」
侍卫作势向前,皇后马上将刃锋往右一割,一道血丝出现在太子雪白的颈项,大声叫道:「遣退侍卫,否则太子的脸上,要再多一条血痕。」
元烈示意侍卫退殿,握剑的力道又加了两分。
「阿雁,放开太子。」太后严词道。
「郑楚媛一死,我自然会放开他。」
「钩弋祭已经结束了!」
「没有结束,一切都没有结束!我想要的东西,必须靠我自己争取。」
太后震惊的神色夹杂失望,「即使没有郑昭仪,你也已经失去当母亲的资格。」
皇后毫不在意,「我得不到的,他人也别想得到!」
太后一口气提不上来,抚着心口喘道:「你果真是疯了!」
秦怀霜连忙轻拍太后后背为她顺气。
「对,在你们眼裡,我就是疯了,但是有没有人问过我,我的疯癫之症,到底从何而来?」皇后高喊,她扫视在场的人,眸中併出冤屈的火光。
皇后自三年前晋阳之战后,性格越发狂燥,行事乖张,她本来便是个骄纵蛮横的性子,乱发脾气骂人砸物更是常事,谁也没有特别注意。
皇后一手指着元烈,怒斥道:「我的疯癫之症,就是他造成的!」
「你在胡说甚麽!」于镇远忍不住怒斥,五指收拢成拳,一脚微微屈膝,他身上虽无武器,但空手白刃,他也有信心救下太子。
「阿父!你真的认清你面前这个人吗?」皇后反问,「他真的值得你去卖命相护吗?」
于镇远凝住倾前的动作,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元烈。
「他恨母后,恨你,也恨我,他恨于氏入骨,仇深似海,巴不得把我们都弄死。」皇后越发口没遮拦,听得太后与于镇远一脸僵硬,一身冷汗。
元烈听够了皇后的疯言,搁下最后通牒,声线极冷极沉,「放开太子,朕可以从轻发落。」
「三年前的于雁,也许会信你,」皇后望向她手中瑟瑟发抖的小人儿,问道:「太子殿下,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太子泪眼汪汪,不知应该答想还是不想,小脑袋还在思索当中,皇后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像说悄悄话般,皇后在他耳边道:「让一个女人疯,其实很容易,你只要践踏她的尊严,把她最宝贵的东西拿走,她就会永远抬不起头,」她苦笑着,两眼通红,「我以前看不起人,但我回来之后,连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我一直以为那是个不幸的意外,万万没想到,你的父皇,好手段啊。」皇后勾唇嘲笑,太子觉得悄声说话的她比怒声吼叫的她更可怕,浑身打冷颤。
元烈望向太子惊恐的眼神,深邃的黑眸蕴酿寒光,再道:「于雁,朕最后一次警告你,放开太子。」
「你怕了,堂堂魏皇,怕了,」皇后狂笑不止,笑声凄厉,「你利用我来引开追兵的时候,为何就不怕有朝一日我会知道你丑陋的面目。」
「荒谬!朕何时利用过你。」
皇后脸上红筋暴现,声嘶力竭地喊:「你比那些禽兽还不如!」
「你说清楚!」
「你还在阿父和母后面前装贤君孝子,无耻!卑鄙!」皇后用尽全身气力咆哮,「即使要将我最不堪的回忆挖出来,也要将你这副虚假的脸皮剥下来!」
于镇远虎眉拧紧,对皇后即将要说的话,有种不详之感,「阿雁,你别再汙衊陛下,收手吧。」
皇后的视线落在于镇远身上,一对眼瞳黑得可怕,像一个无边的黑洞,将一切生气欢愉没入洞中,深不见底,她语调阴沉,缓慢地道:「逆贼元鸿弑杀先皇之后,围捕皇族亲眷,我不愿受困牢狱,奋力逃出洛阳,在出城前接到玄武军驻扎地的密报,一心想与玄武军会合后,同往北投奔镇远军,我策马来到营地时,发现空无一人。」
元烈神色凝重,他与留守东宫的玄武军杀出重围后,四处躲藏,为了争取逃亡时间,的确到处散播营地位置的假消息,让元鸿追兵疲于奔命。
「我打算直接北上找阿父你的时候,身后一群元鸿的追兵围了上来,原来元鸿根本没有放我走,只是想在我身上,探知玄武军的所在,我不甘就这样被押回洛阳,动手杀了几个追兵。」皇后深吸一口气,彷彿只是开口说话,也要莫大的勇气,她眼眶开始渗出泪水,声音变得哽咽,「他们最终制伏了我,为首的军官对我拳打脚踢,仍是不解恨,有个多嘴的看见附近有个山洞,便把我拖了进去。」
皇后停顿了一阵,豆大的泪珠失控地落下,她抿紧抖颤的嘴唇,再压抑不住汹涌的惊慌,放声痛哭,每字每句皆是撕心裂肺的痛,「我越是反抗,受到的对待越是残酷,受尽屈辱,除了尖叫,我只能哭,有一刻,我以为我会死在汙黑的山洞裡,在那个绝望的夜晚,我抱着要亲眼看见他们千刀万剐的决心,才撑了下来。」
众人缄默,殿中寂静无声。
「我打算把这个秘密与我一起埋葬,但是天网恢恢,让我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皇后怨恨的目光直视元烈,咬牙切齿地道:「阿父,就是他,你效忠的帝皇,将你女儿推进地狱,是他故意留人放出假消息,让我引开追兵。」
于镇远脸色苍白,惊愤交加,良久说不出话来。
皇后高声控诉:「元烈当年背叛我,将来也会背叛阿父你,他只当于氏是一块踏脚石,拿到皇位之后,就会一脚踢开我们。」
秦怀霜望向元烈,心底莫名焦急,希望他尽快为自己辩解。
「元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心心念念你的贺氏,我忍了,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讨厌我到这种地步?」皇后一时悲泣,一时惨笑,「我好想回草原,好想回去,为甚麽要把我遗弃在这个鬼地方?」
太后伸出一手,抽泣道:「孩子,你受苦了,过来母后这裡,有我在,不用怕。」
皇后轻轻摇头,「我做的事,没有回头路。」
太后叹道:「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保证,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郑楚媛一听,对皇后刚刚萌芽生出的一点同情瞬间消逝,太后一句不怪,皇后不用受任何惩罚,同样是毒害当朝太后,为何她父亲就一定得死?怒意由四方八面涌进四肢,驱动她极其缓慢但稳定的朝皇后的方向爬去。
元烈将举向皇后的剑尖缓缓放下,「当时城中所有玄武军若非逃出便是弊命,给你密报的人,不是朕的人。」
「狡辩!」皇后再次激动起来,怒喝:「若不是母后在,你的太子之位早就做到头了,元鸿有多残暴,看北海王的双腿就知道,谁会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帮一个败走的过气太子引走追兵?」
元烈目中戾气不再,声线略缓,「放开太子,一切好说。」
「好一句一切好说,把你的命换太子的命,如何?」皇后仰头,双眼佈满血丝,挑衅道。
元烈冷冽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太子是无辜的。」
「我也是无辜的!但世间就是这麽残酷,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将最凶狠的魔爪施加在无辜的人身上。」皇后怒目谩骂,「你要怪就怪你自己!若你死在西凉大漠,你儿子今天也不会遭此劫难。」
元烈眸中掠过一抹冷意,沉声道:「你还知道多少?」
「知道阿兄和我一样恨你!怂恿他保荐元鸿馀孽进镇远军是我,一路设局毒杀你的人也是我!」
于镇远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由白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