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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钩弋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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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此子乃旷世奇才也。」杨啸风压抑不住兴奋的心情,双手的力度又加重了些。
杨夫人掩嘴轻笑,「人家可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呢。」
杨啸风一怔,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正当秦心屏暗暗舒了口气,杨啸风又道:「那,作我乾女儿如何?」他神色认真,绝对不像说笑。
秦心屏:「吓?」
杨啸风再想了想,摇摇头,觉得此法不妥,「不不不,女儿总要嫁出去的,不能一直留在我们家,」他斜斜地望向自家儿子,目光又回到秦心屏身上,「委屈一下你,当我们家的儿媳妇吧。」
秦心屏与杨继耀同时道:「吓!」
「父亲!」
杨啸风扬了扬手,「你想做甚麽便做甚麽去,把儿媳妇给我留下。」
这算不算是答应了呢?秦心屏与杨继耀对望了一下,完全搞不清状况。
杨夫人倒是处变不惊,「好了好了,都几岁的人,还是这麽急燥。」
杨啸风急道:「夫人,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杨夫人心知夫君的脾性,没好气地道:「你欣赏人家,也不问问人家的意思,多无礼。」
经夫人提点,杨啸风忙道:「对对对,儿媳妇,我们杨家虽不是名门士族,但也是医术世家,名声还是有的,万贯家财呢,是没有,但家底还算丰厚,到孙辈们成人为止,应该足够用了,你嫁进来以后,要是那个小子敢欺负你,敢对你不好,我和夫人替你作主,儿媳妇,就这样说定了。」
秦心屏哭笑不得,这算是那门子提亲啊?
杨啸风心急火燎地长篇大论时,杨夫人一直默默观察儿子的表情。
「夫人?夫人?向亲家提亲一事??」
杨夫人微笑道:「我姑且一试。」
杨啸风感动不已,彷彿他们已经拜堂成亲,「杨家医术,衣钵有继了!」
秦心屏还在云裡雾裏。
怎麽出个门,就莫名其妙把自己嫁了呢?
五
元烈再次站在嘉福殿的牌匾之下,然而白烟般的浓雾笼罩屋簷,再看不清匾上的字。
太后因着头疾,已经连续数日免去他的请安。
他如同往日一样步上石阶,步伐轻松,难得太后主动邀请,该是头疾已经缓和。
他刚到,殿门应声而开,开门的却是皇后的女官宣光监。
元烈剑眉一皱,朝座上望去,于太后不在寝室,却端坐正殿,她面前垂挂一道轻纱薄帘,虽看不清脸容,但仍可见她衣冠整齐,髻插钗环,毫无病中之人疲倦之态。
她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人弯腰在太后耳边轻声细语,缓缓走出薄帘。
那人不是嘉福监,是以骑术和美貌闻名的鲜卑第一美人,却是他再也不想看见的一张脸。
元烈先向太后请安,后者木然地道:「平身。」
他疑窦的目光移向手中握有软皮长鞭的于皇后,「皇后也是来请安的?」
「听陛下的语气,好像不想我来。」身材高?的皇后依旧站在上位,居高临下地望向元烈,丝毫没有下来参见的意思,「我关心母后的头疾,特地带了药,难道,又做错了吗?」
元烈先不理会她语中不敬,问道:「皇后孝心,母后定感欣慰,不知皇后带了甚麽奇药来应对头疾?」
「母后也是姓于的,我总不会害了她,」皇后朱唇一开,字字带刺,句句有骨,「这一年间,我可是心心念念,不忘母后的病情,知道韦太医有本家传秘藉,可治此病,便马上找来晋见母后了,怎麽,不见陛下也携太医来探望?」
像被刺中要害,元烈脸色一变,怒而不语。
皇后唇角轻挑,「陛下日理万机,没能抽空也是情有可原,陛下的孝心,就让我一併帮你尽了吧。」
赵欢一对小眼眯成一线,开口警告道:「皇后慎言。」
皇后厉声一喝,「我夫妻二人说话,那有奴才插嘴的份!」
元烈怒中不由得一阵惊讶,皇后往日虽是傲慢,但也不至如此跋扈。
而太后自平身一词后,至今未发一言,他隐隐觉得不妥,「母后既有皇后相陪,臣改日再来。」
「慢着。」皇后朝元烈的背影道:「陛下不是想知道,母后的头疾是怎麽好的吗?」
元烈凝步,回头看了看帘后的太后。
皇后得意地道:「母后得知身患漆疮的源由,头疾就自然好了。」
元烈神情严肃,「是何源由?」
皇后一个眼色,晚晴手捧托盘跪在元烈面前。
盘上放有一串紫檀佛珠,手串颗粒饱满,乌黑亮丽,为上贡佳品,太后十分喜爱,常不离手。
元烈斜睨皇后,「佛串与漆疮有何关连?」
皇后故意卖关子道:「母后不喜漆器,当年翻遍整个嘉福殿,也找不出一样带漆的物件,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就算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运了漆器,导致漆疮的生漆,气味刺鼻难闻,又怎会没人发现?」
元烈眼神一沉,当年未解的疑团,至今是他心中之结,翻天复地的搜查,严刑敲打的问讯,依旧毫无结果。
她故作婉惜,「好几个内侍太医因此丢了脑袋,他们真冤啊。」
元烈将目光重新凝注在佛串上,伸手拿起串珠,凑近一闻,清冷的檀香之气渗进鼻间,并无异样。
元烈抬眸问道:「你到底发现了甚麽?」
皇后勾唇道:「漆,一定只能用在木头上吗?」
她眼中闪过一道亮色,「就不能用在手绳上吗?」
元烈闻言心头一惊,太后一直将佛串戴在手上,漆绳藏于檀珠之中,漆味有檀香作为掩护,又会随时日淡去,让人无迹可寻。
「你猜,这串佛珠是谁献给母后的?」皇后咧嘴而笑,笑容绝美,如同天上仙女,然而眼神极是凌厉,下一刻便要将胆敢闯入的凡人施以雷鸣电鞭。
「你的爱妃,郑楚媛。」
皇后以俯视的角度与元烈对望,他越是压抑震惊的情绪,她越是称心惬意。
元烈迅速在脑海中梳理案情,反问道:「皇后是如何知晓漆绳之事?」
「好啊,在母后面前,对揭发郑昭仪奸计的人,兴师问罪起来了?」皇后有意无意地摸向皮鞭,「嘉福监不在,就是因为她误触漆绳,母后,臣说得对吗?」
太后沉声回道:「召郑昭仪。」
皇后满目嚣张,「母后要审郑昭仪,你不会反对吧?」
元烈道:「母后,这其中一定误会,请容臣详加细查,再回禀母后。」
帘后的身影晃了晃。
元烈走前两步,「母后身体不适,审问之事,宜摘日再议。」
太后不容置疑的声音再度传来:「召郑昭仪。」
皇后示意晚晴,「母后要立即传召,还不快去。」
在太后面前,元烈逼迫自己压下酝酿的怒意,忽然觉得殿中也如同殿外一般,浓雾笼罩。
郑楚媛遥望缠绕嘉福殿的白雾,雾气积压空中,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心生怯懦地后退了几步。
晚晴见她没有跟上,回头道:「昭仪请。」
郑楚媛瞄向皇后女官,忽然打了一个哆嗦,看见她,犹如看见皇后本人般可怕。
郑内监忙在她耳边道:「太后已经将钥匙交出,心意已决,这次召见,也许只是许久未见,谈论家常而已。」
听雨音一席话,她浮躁的心才安定了些,她重新提腿,指尖却一直不由自主地颤抖。
自她上一次来到嘉福殿,已是近一年之前的事,往日若非太后召见,她是死活不愿进到这座宫殿来,她走进殿中,心跳噗通噗通地响,僵硬地跪下道:「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参见皇后。」每喊一声参见,便朝该方向叩拜,嫔妃谨见照理不需如此大礼,然而她觉得彷彿多拜一次,缠绕心中的不安多少会减轻一些。
帘后无声。
皇后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冷声道:「郑昭仪,你看上去好像很紧张。」
郑楚媛依旧低着头,像有甚麽无形的力量压着她的后脑,让她抬不起头,「臣妾??臣妾没有。」
「是不是做了甚麽亏心事?」
郑楚媛猛地抬头,自皇后私闯仙人馆,陛下将她禁足华林园后,皇后一直将自己关在宣光殿,除国祭大典以外,甚少出现,她上回看见皇后,也是近一年前,到底是如何得罪的她?她结结巴巴地道:「臣妾??臣妾无知,如有冒犯殿下之处,请殿下宽容。」
皇后嘲弄道:「我可宽容不了你的罪过。」
郑楚媛战战兢兢,瑟缩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暗暗希望有人能帮她解围。
元烈看不下去,出口责道:「皇后,适可宜止。」
皇后语调冰冷,回敬道:「陛下,我才是母后钦点的主审。」
一听到审字,郑楚媛吓得不轻,恍惚之间,只见宣光监将一盘手串佛珠遽到她面前。
「认得此物吗?」
皇后如同魔咒般的声音控制着她,她凝目一看,怯懦地答道:「这是臣妾呈献太后的寿礼。」
「真的是你。」
郑楚媛再受不住皇后的含沙射影,苦求道:「臣妾若有不妥之处,还请殿下明示。」
「还要我明示?好,我就告诉你所犯何罪。」皇后如快鞭的眼神打在她身上,痛斥道:「你的寿礼,就是让母后患上漆疮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