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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国主诞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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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永宁惊诧道:「魏皇陛下春秋正盛,何故性命有危?」
「陛下日渐衰弱,神思恍惚,最近一年频频咳血,身体大不如前。」李勋表情紧张的道。
萧永宁眸中升起疑惑,怕不过是诱她见面的借口,推搪道:「皇帝出行必有太医,医药之事,该由他们负责。」
把皇帝病情告之敌国摄政,李勋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杨太医令临危受命,只能暂时阻止病情恶化。」
萧永宁侧过脸道:「政事繁重,我已经有三年没有碰针药,请陇西侯另请高明吧。」
李勋只好祭出最后手段,「杨太医令说,陛下是中蛊。」
萧永宁瞳孔骤缩,愕然地回视。
李勋从袖中抽出一卷医案,请公主过目,「我有没有说谎,殿下一看便知。」
萧永宁伸出苍白的右手,迟疑地接过医案。
她扫过一行行病征和发病时间,表情越来越触目惊心,脸上血色被医案抽走大半,放下医案半响后才道:「带我去见他。」
六
魏齐边境一江之隔,两方各租一艘楼船,并船而行。
是日风平浪静,萧永宁踏过两船之间的木板,来到魏船,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脸孔,头发却白了许多。
赵欢对她深深一躬身,「参见摄政公主。」
萧永宁急道:「免礼,赵内侍,魏皇在那?」
赵欢一对小眼凝满忧色,「陛下……陛下因为吐血不止,刚服下杨大夫的药,正在舱里歇息。」
「引路。」萧永宁快步赶到舱房,忽然停在舱门,顿觉双脚如铅,一步也提不起来。
赵欢没有催促,施礼退下,连带一整层的侍卫都被彻走。
萧永宁想起往日种种恩怨,心生退缩之意,挣扎许久,救人的想法还是胜过畏惧,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舱门。
舱房没有点灯,显得十分阴暗,前方的纱帐后放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隔着纱帐也能听出他呼吸不顺,气促咳嗽。
萧永宁缓步走前,撩开纱帐,松一口气地发现他闭上了眼晴。
她默默凝望他不安的睡容,不知过了多久,才猛然想起该为他诊症。
她坐近床边,扶起他的手切脉。
豆大的泪珠滑落脸颊,滴落元烈掌心。
悔意排山倒海的来,如果她一直在他身边,他也不会中蛊,也不至于,伤得这么深。
那一封封被她狠心烧毁的信里,到底诉说着甚么?
她想知道,却没有机会了。
她低头啜泣,没有察觉到从被子里伸出来的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地擦去泪水。
萧永宁一怔,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对不起,让你哭了。」擦泪的动作极其轻柔,害怕她像空中的雪花,伸手触碰的那一刻,便会化成雪水流走。
萧永宁的眼泪更止不住了,「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的信全部烧毁,对不起,没有守在你身边,对不起,我选择了齐国。
萧永宁紧紧握住他的手,失声痛哭。
元烈轻轻摇头,撑着疲倦的身体,也要睁眼看着她。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
元烈终究敌不过药性,闭眼睡去之后,萧永宁为他掖好被子,凝目望他许久,然后缓缓步出房中。
赵欢与杨啸风在甲板等候良久,始见双目红肿的公主从楼梯下来。
萧永宁一见杨啸风,急不及待的问询病史。
结合他的言辞,萧永宁眉头深锁,总结道:「这是慢性毒蛊,使人颓靡不振,身体衰败而亡,中后根据中蛊者体质不同,蛊发时间短至三年,长至五年。」
杨啸风点头赞同,脸有难色,「在下医术还是浅薄,不得不请教公主殿下,该如何应对此蛊。」
萧永宁眸中落下沉色,「我可以尝试调制压制蛊毒的药。」
杨啸风大喜,旁边的赵欢察出不妥,问道:「敢问殿下,可否根治呢?」
萧永宁摇头,「想彻底解蛊,只能杀了制蛊之人。」
但魏宫如今危险四伏,敌在暗处,要寻凶手谈何容易。
萧永宁深深叹了一口气,「还有一法,但此法凶险,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一听有法子,杨啸风使出他作为医痴的不倔不挠,终于缠得萧永宁说出真话。
「以毒攻毒,以蛊制蛊,」萧永宁肃然道:「由我下一个比此蛊更毒的蛊,再以我的鲜血压制新毒。」
赵欢吓得不轻,杨啸风陷入沉思,迎来一阵尴尬的沉默。
萧永宁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向一国皇帝下蛊已是重罪,一国摄政向另一国皇帝下蛊,更是骇人听闻,即使极其欣赏信任她医术的赵、杨两人,一时三刻也不敢有所回应。
她以先行调药的理由离开。
「殿下!」杨啸风回过神来,叫住她,「徒儿媳妇刚刚怀了第一胎。」
萧永宁回以一个欣慰的眼神,甚么都没有说,便回到自己的船上。
靠岸后,萧永宁心思沉重,连夜执笔写信给刘太后,请她尽快回京。
七
远在宁州的刘太后躺在竹制摇椅,拆开一封建康来的密件,萧永宁每月都会给她写信,内容由军国大事到家常小事,花开花落,事无大小都向她报告,她这只闲云野鹤乐得自在,心想反正天大的事都有世人赞誉的摄政公主去处理,她权当解闷,打发时间,从来没有回复过。
她阅毕密信,从摇椅上跳起来,对徐进道:「备马!我们回京!」
萧永宁请女官如约送上压制蛊毒的药,再没有登上魏船,而是动身返回建康。
等候刘太后回京的时间里,元烈多次派人传信转达,对她提出的凶险方法,他绝无异议。
他曾经有两次把他的命,交到她手里,这一次,他也一样义无反顾。
萧永宁握着他的信,伫立皇城塔楼。
元烈中的蛊,并非喋血银常用的蛊毒,但蛊基相同,几乎肯定是出自喋血巫之手。
她自嘲地想,她与喋血银的恩怨,原来还没有完。
「萧永宁!」
公主微笑着回头,朝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刘太后道:「你回来了。」
刘太后一上来便劈头盖脸的道:「元烈都答应了,你还犹豫甚么。」
萧永宁冷静地回道:「只要魏皇的病情不再恶化,我送去的药能撑上数月。」
「然后呢?你到底在顾虑甚么?」刘太后大吼,「齐魏和约是你俩签定的,他死了,和约也就癈了!若魏国主战的朝臣得势,联合举国兵力再攻,寿阳未必保得住啊!」
萧永宁脸色凝重,「我的血不是解药,与压制蛊毒的药一样,都是治标不治本,」她道出心中忧虑,「万一没有新血压制,他会直接被我下的新蛊毒死。」
刘太后这下明白了。
塔楼只剩下凉风掠过的声音,风越来越大,吹起公主寛大的衣袖。
刘太后走前一步,双手放在砖石造的矮墙,俯视皇城的琉璃金瓦,「你知道吗?我一辈子想逃离这里,我用了三年的时间走遍大齐的锦绣山河,可是到最后,我还是想回到这里,回到我和他相识的地方。」
萧永宁略带伤感地凝视她。
刘太后深吸一口气,叹道:「我在宁州的时候,记起他曾经跟我说过,他很珍惜与阿姊一起在宁州的日子,他很自责无法分担你的辛劳和苦痛,看你一步一步走进深渊,他比谁人都心痛,所以他才会求我答应那件事。」
「他赶你走,是想你离开这个漩涡,找到自己的幸褔,」刘太后移目望她,「你既然离不开这个漩涡,不如回到魏皇身边,至少,他希望的两件事,我能帮他达成一件。」
萧永宁深深地望进刘太后的黑眸,眸光融进感激和感动。
刘太后鸡皮疙瘩都冒起来,嫌弃地瞟了她一眼,「别这样看着我,我是想着,既是他们有求于我们,我不把他洗劫一空,将你卖个干净,可不会罢休。」
萧永宁呵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刘太后头一次说,我们。
刘太后道:「好好记住这片皇城,以后就看不着了。」转身先行下塔,看见徐进守候的身影,不知如何开口的道:「看来,我还是要留下了……」
徐进温柔一笑,「首席侍卫这个衔头,微臣可不让给别人。」
刘太后笑着轻责,「还当甚么首席侍卫,大材小用,你不把我的银甲军训练成天下第一军,我可不会放过你。」
一
刘太后写了一封长信给元烈,直白的言辞把收信的人看得惊叹连连。
平时她的信件都会由徐进先行润饰,斟酌用字,这回她亲自动笔,毫不客气的数落元烈狼心狗吠,抛妻弃子,要不是为了救他一条小命,为了两国长久和平,打死也不会让自家公主嫁到魏国,还要当他的第二任继室,作梦!若他敢对她不敬,银甲军随时恭候,把他大缷八块泄忿。
元烈乍一看,还以为是刘太后在嫁女,那些刘太后与公主不和的传言,看来只是传言。
长长的聘礼单后是更长的霸王条款,不向皇帝行大礼,不须祭拜魏国先祖,不受魏国宫规法令约束,每一条都看得赵欢目定口呆。
元烈除了划去不合葬这一条,通通答应。